夜晚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映衬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临近年末,专注社交的人们不约而同到酒吧或饭馆中进行年末聚餐。
这家不大的小饭馆就是如此,里头充斥着大呼小叫、恣意放纵的人群,从内能透过木格栅窗看见外面街边挂着的花花绿绿的广告灯牌。
绕过谈天说地、放言高论的醉鬼们,避开嬉戏打闹的小孩,推开走廊尽头的障子门——这片被隔开的小包厢就是Scepter 4今年的忘年会所在。
与外头嘈杂的声音不同,里面非常安静,十几个人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特务队的成员都正襟危坐、冷汗涔涔,唯恐被冷脸的宗像礼司点名。
“那么现在,Scepter 4的忘年会正式开始——”
伏见猿比古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声音报幕。
宗像礼司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你们有准备节目吗?”
此刻如同亟待死刑的囚犯一般,脖子上的铡刀终于还是落下了。
这个写作“忘年会”,读作“隐藏才艺展示大会”的年末聚会,本该是欢天喜地其乐融融的一派和谐之景,奈何最大的顶头上司不知道怎么了,从进门起就冷着一张脸,吓得下属们准备好的节目都不敢拿出手。
淡岛世理跪坐在宗像礼司旁,她美目一扫,直接点名:“秋山,你先来。”
秋山冰社怂得喉咙口不自觉发出“赫赫”的声音,脚步虚浮地一步三摇上台。
看着秋山冰社从背后摸出两块盘子顶在木棒上转碟,两根木棒来回交错,盘子被顶起又落下,牢牢地固定在木棒上,在场众人纷纷鼓掌。
弁财酉次郎坐在伏见猿比古左手边,他低声赞叹:“没想到秋山还有这本事。”
伏见猿比古端起茶抿了口:“让他把能力撤了再说。”
听到这话,弁财酉次郎定睛一看,果不其然盘子和木棒的连接处有一层不甚明显的青蓝色光芒。
“……”
出于同僚情谊当作没看见的弁财酉次郎挪开视线。
虽然手法被伏见猿比古揭秘了,但是没听见这段对话的其他人看得很开心,气氛难得有些回笼。
只不过等秋山冰社完成表演准备退场时,他瞄见上头的宗像礼司依旧面不改色,冷淡地望着这边。
秋山冰社背后冷汗“唰”得下来,他苦思冥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令宗像礼司这副表情。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刚刚暖和的氛围瞬间冷掉。
“……”下一个就要轮到弁财酉次郎了,望着胆战心惊地走下台的秋山冰社,弁财酉次郎忙向伏见猿比古求助,“伏见先生,室长他是怎么了?”
伏见猿比古瞥了眼冷着脸的宗像礼司,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别管他。”
怎么可能不管啊!弁财酉次郎内心流泪。
伏见猿比古安静喝着自己的茶,心下哂笑:只是室长的恶趣味罢了。
看着部下因为自己冷酷的表情心里发毛、表情僵硬,对方就打心底愉悦。
宗像礼司其实是个潜在乐子人。
眼见弁财酉次郎被盯得同手同脚,不小心表演失误,之后的几人也接连如此,伏见猿比古深深叹气。
“打扰了,这是您们点的菜。”服务生上完菜后恭敬地合上门。
桌上摆了许许多多的菜色,玉子烧、金枪鱼寿司、毛豆、辣泡菜、天妇罗……
没有什么是伏见猿比古特别爱吃的,列坐在桌子两旁的特务队成员大多不动筷,全副身心都放在观察宗像礼司表情上。
为防止大家心灰意冷没有食欲导致一桌菜浪费,伏见猿比古挺身而出。
“我也有个节目。”
四周投来了看英雄的眼神。
宗像礼司饶有兴致,可惜他面上还是冷脸,声音也像淬了冰:“伏见君要表演什么?”
伏见猿比古摸出一副纸牌,来回展示给在场众人看,表明纸牌没有问题:“随便说个数,那就……五岛吧。”
“我吗?”五岛莲指指自己,看见伏见猿比古点头,他思考了一下,“17。”
伏见猿比古又指了指加茂刘芳:“请说个花色。”
“黑桃8。”
在场成员搞不懂伏见猿比古要做什么,疑惑地面面相觑。
“那么,为了公平公正,”伏见猿比古将铺成扇形的牌递到宗像礼司面前,“就请室长来做最后一步吧。”
“数到第17张牌翻过来。”
宗像礼司兴味盎然,他按照伏见猿比古的讲解,从第一张牌数到第十七张,翻过来一看,正是黑桃8。
“嗯?”宗像礼司发出不可置信的鼻音。
其他人也满脸震惊,连声夸赞。
“这是怎么做到的?”“厉害啊。”“不愧是伏见先生!”
宗像礼司扶了扶眼镜,表情深沉:“不,有可能是伏见君你串通了五岛和加茂。”
“那要怎么证明我不是?”伏见猿比古反问。
宗像礼司直白:“除非你再来一次。”
“不要,”伏见猿比古果断拒绝,“我的节目已经表演完了。”
“伏见君,”宗像礼司终于不再板着脸,眸中写满了求知欲,“请把其中的窍门告诉我。”
“不要。”
“伏见君……”
“不要。”
其他人都惊掉了下巴,没想到伏见猿比古平时和宗像礼司是这种相处方式。不过现场的氛围因此改善,其他人总算放下心舒口气。
下一个表演的五岛莲穿着印有“LOVE”字样的衬衫上台,激情昂扬地演唱了一首歌,意外获得了不少掌声。
随后是日高晓和楠原刚的二人迪斯科,最后由淡岛世理的舞台剧“我和我的红豆泥”压轴。
万众瞩目的时候来了,宗像礼司迈着从容而坚定的步伐,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仿佛能震撼人心,他轻轻一抬手——
给自己戴上一副搞怪的大鼻子胡子面具。
……
…………
………………
没有人敢说话,他们唯恐一张嘴就笑出声。
道明寺安迪死死咬住嘴唇,为了克制笑意他都要把大腿掐青了。
救命,这副眼镜在室长脸上怎么这么好笑。
为了掩饰所有人都低下头默不作声吃着盘子里的菜,一口接一口不敢停。
“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宗像礼司明知故问。
“不、噗…不,没什……”日高晓差点破功,幸好及时憋回去,“室长,这副眼镜、哈,很适合你。”
宗像礼司一拍手:“我也这么认为。”
宗像礼司兴致勃勃介绍起这副眼镜的来历,阐明自己本来是打算转猴子(saru),结果中途发现了这副眼镜,临时更改了决定。
“转盘子(sara)?”楠原刚鹦鹉学舌般重复。
“不,是转猴子,”宗像礼司藏在镜片后的瞳孔暗藏笑意,“就是将绳子绑在伏见君身上,让他表演节目。”
这下轮到伏见猿比古冷脸了。
宗像礼司微笑:“伏见君觉得呢?”
“你这是滥用职权吧。”伏见猿比古冷笑。
“嗯……不认为是个很有趣的节目吗?”
“然而并不。”
眼见NO.1和NO.3呛声,在座众人只觉度日如年,好在难熬的时间总算过去,此时也到了最后一个节目。
宗像礼司搬出一个邮筒,淡岛世理在一旁分发小木板。
“这是什么?”伏见猿比古两根指头拈起木板。
宗像礼司拿起邮筒,露出前面的“谎言邮筒”四字:“是‘忘却谎言豆腐节’!”
“……”
“大家把自己一年来说过的谎话写在小木板上,然后投入这个邮筒之中,接下来吃完豆腐锅的豆腐,再把这些木板拿出来烧掉,寓意忘记谎言,是个不错的传统呢。”
“……”
伏见猿比古直言不讳:“我们这没有这种传统吧?”
宗像礼司将邮筒放下,双手负在身后:“哦呀,虽然是鸟取县的传统,但我认为优良的传统是不分地区的。”
说不过宗像礼司,伏见猿比古拿起笔,抬头张望了下,周围的人都在绞尽脑汁、神情认真,看上去好似真的在过传统节日般。
既然如此,就写点什么吧。伏见猿比古提笔在木板上写下自己的“谎言”。
“啪——”
木板被伏见猿比古投入邮筒。
宗像礼司坐在邮筒跟前:“伏见君写了什么呢?”
伏见猿比古随口道:“丢进去的谎言我已经忘记了。”
宗像礼司没有多问,淡然一笑:“看来伏见君很适应这个节日。”
邮筒被随意摆在一旁,宗像礼司端坐着,注视着附近抓耳挠腮的其他人,声音含笑:“伏见君会认为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吗?”
“什么?”伏见猿比古反问。
“忘年会、忘却谎言豆腐节。”
“……当然不。”
“是吗?”宗像礼司不置可否,“你应该照照镜子,你的脸上写着‘无趣、无聊’,其他人都在为胡子眼镜发笑,伏见君却丝毫不为所动呢。”
不为所动是因为已经看过很多次了,都习以为常了。
伏见猿比古眨眼,他故作疑惑:“室长是因为我不为你的胡子眼镜发笑才这样说么?”
宗像礼司矢口否认:“怎么会。”
“这样啊,”伏见猿比古点头,“那么我说胡子眼镜是世界上最低级趣味的发明也没关系咯?”
宗像礼司推推眼镜,镜片反射出犀利的光:“伏见君,我认为人不应当随意地去贬低一样事物,胡子眼镜被发明出来必然是因为有人喜欢它,不该沦落到‘最低级趣味’的行列。”
“所以还是因为我没笑胡子眼镜是吧。”伏见猿比古用肯定句。
“……”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身后有其他人也写好木板上前投递,这场无声的较量才结束。伏见猿比古率先挪开脸,转身去吃豆腐锅。
豆腐锅的豆腐很嫩,能感受到豆制品的唇齿留香。不过伏见猿比古只草草吃了一块就放下筷子。
几个年轻人狼吞虎咽地把豆腐锅解决,迫不及待要将邮筒里的“黑历史”销毁——写得时候头脑一热没想那么多,现在坐下来就开始后悔了,简直像是把把柄送到室长手上啊!
在座十几人结账离店,到专门燃放的地点。邮筒被打开,木板倾倒进火盆里,大火扭曲了空间,使人看不分明木板上的字迹。
伏见猿比古是最早交的,木板被压在最底下,现在倒出来就躺在最顶上。幸好木板是反面朝上,也看不到写了什么。
宗像礼司站在众人对面,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火堆里的木板,他的眼神如同一根钢钉,牢牢扎进伏见猿比古内心。
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秘密永远是秘密。
即使伏见猿比古知道这都是他的错觉,没有人会看见他在木板上写了什么,也没人会知道那寥寥几个字道尽了他心中秘密。
黑烟袅袅升起,顺着风向流淌。滚滚浓烟掩盖了所有,火焰将一切付之一炬,皆化为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凌晨四点写的,脑子有点不清醒,今天赶紧改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