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打岔，赵文冷静了不少，他满是褶皱的眼睛紧盯着赵南的一举一动，心中想的什么却无人知晓。

“小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王芝说着往赵南的方向走来，她眼睛通红，脸也通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居然和你搅和在一起，你这是要闹得我家不得安宁啊！”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好心没好报，赵南，做人不能这样，你不能不讲良心。”

“我看你小小年纪失去双亲，看你可怜，我和你伯伯对你有多好，你都忘了是吧，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礼义廉耻全忘了。我们不求你报答，但凡养条狗都能给养熟，养你这么多年，我还不如养条狗！你还真是恶心，居然，居然和眷儿做出这种事情！”

“你真不知羞啊你，你这是要害死眷儿啊，眷儿和你不一样，他以后是要接他爸的班的，要是让人知道眷儿和你做出那种事情，你就是毁了他一辈子啊。”王芝双眼带泪，说到最后竟双膝一弯，朝着赵南就要跪下。

“你就念在我一直对你的照顾上，放过我的儿子吧，就算我这个做伯母的求求你了。”

赵星一把扯住王芝，“妈，你干嘛要求他。”

赵南任由王芝撒泼，他始终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可是天大的恩情，要是真要报恩，那先能从他名下的房子里搬出去吗？

这一家人，不管大的下的，都一脉相承的不要脸加脸皮厚。明明是霸占孤儿财产，到他们嘴里就成了好心收养，要求他不仅要让出自己父母留下的遗产，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谢谢他们的收留。

还要他放过赵眷，这是在搞笑吧。不是赵眷缠着原主吗，真会颠倒黑白。

真恶心。

他看着神色各异，唱念做打的一家人，眼中的冷意更盛。

感受到喉间的紧绷，舌尖轻轻扫过上颚，带来阵阵酥痒。真的好想让他们快点消失啊，真是太能狗叫了，自己的耐心要不多了。

“行了，芝芝你说得也太过了。”

作为一家之主，赵文等王芝说完才出声阻止。

他皱着眉，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蹬了眼诺诺不敢言的赵眷，觉得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己是叫他和赵南搞好关系，可没叫他把人往床上带。

要是没人知道就算了，这件事还闹得人尽皆知，眼下他必须拿出自己的态度。

心里的想法已经过了山路十八弯，过去的时间不过一眨眼。赵文的表情再次变化，既有沉痛又有愤怒，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沉痛。

其中的复杂不可明说，赵南抬头看去，觉得那张脸对各种情绪表现得极好，就是表演痕迹太重，显得刻意。

也许赵文的演技是找话剧老师学的。

“小南。”学过的人就是不一样，赵文一开口就让人觉得沉痛万分，“这件事你们真是糊涂了，大伯不是教你们，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要考虑后果吗？”

“你和眷儿不要贪图一时的快乐，要多想想以后啊。”他的声音低声，像是一个真心实意为小辈担心的可靠大人，“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芝芝你也别为难孩子们了。”

话虽如此，但紧绷的局面并没有消失，处于风暴中心的赵南依旧不理不睬，处于状况之外。

“小南，你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吗？”

“大伯，我知道错了。”赵南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不应该因为眷哥哥对我好，老和我玩，就答应和他在一起。”

他一开口就是大雷，赵星尖叫一声，双眼的愤怒都要化为实致，将赵南捅个对穿。她忍不住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赵南再次挨了一巴掌。

这次可比上次下手重多了，他的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明显，通红一片，嘴角也裂开，上面渗出死死血迹。

“小南，大伯不是那个意思。”赵文连忙否认，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赵南抢先。

“不，大伯，是我不会知恩图报，我不配再呆在这里。”赵南抬起脸，将眼中的泪花展示出来，话音刚落，眼泪刚好顺着脸颊落下，时机正好。

“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赵南的声音有些颤抖，略带哭腔，“伯母说得对，都是我的错。你们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们。现在，我是真的没脸呆在这里，我会离开的。”

“我现在就走！”

赵南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等赵文回过神时，赵南早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子去找人！”赵文不复之前胜券在握的模样，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爸，他自己要走，你干嘛还好心去找他。”赵星却不以为意，她栏住正要出门的赵文，撒娇道：“爸——，就算你找回来了，说不定他就是不愿意留下呢。”

本来她还想着要怎么把人赶走，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巴不得赵南赶紧滚，她才不会好心让家人去找呢。

赵文心中焦急，他一把推开赵星，一头扎进夜色里。

“爸！”

赵星还想去追，却看到赵眷慌忙穿上外套，也要出门，只得去拉住赵眷，缠住他，“哥，你怎么也要去找那个变态！我不许你去。”

“你别闹了行不行！”赵眷也是刚刚才想起赵南到底代表了什么，心里头着急，手下也没个轻重，一心只想甩开赵星的桎梏。

“哥！”

赵星吃痛，下意识的松开手，赵眷没了阻拦，快速地跑了出去。

“星星！没受伤吧？”王芝听到她的大喊，连忙跑了过来，看到赵星双手抱肩，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地上，心里头有些酸涩。

“妈，我没事。”赵星抬起头，她没那么脆弱，但赵眷的态度让她有些受伤。

“来，星星，穿上外套，别着凉了。”

“嗯。”

夜凉如水，晚风轻抚，花坛边盛开的蔷薇带来整整夜香，丝丝缕缕的香气若隐若现，引人沉醉。

只可惜如此美景竟没有一个欣赏，赵眷气喘吁吁的跑过，追上赵文，“爸，这边也没有。”

“该死！他能跑到哪里去！”

赵文低声咒骂，此时的他早就没有往日里的文雅形象，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那硕大的肚子像是十月怀胎一般的大。

他急促的喘着气，心里头着急，也免不得埋怨赵眷。

“啪啪——”气不顺，就要发泄出来。

被打蒙了的赵眷捂着脸，呆呆地看着赵文，“爸——”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赵文没好气的骂道，“你就不能让老子我安心点吗？天天都有幺蛾子，老子活该给你擦屁股？”

“我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废物！”他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你妈说得对，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就会坏老子的好事！”

“爸，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赵眷不仅挨打还挨骂，也不乐意，他嚷嚷反驳道：“我不是按照你的话，和赵南打好关系吗？本来都好好的，只等他到十八岁，那些产业不都到咱家手里。”

“都怪赵星，要不是她生事，至于闹成这样？”

他忍不住开始念叨，心中也认为这一切都是赵星的错。

“行了，嚷嚷什么，还怕没人看笑话吗？”

面对这样一个儿子，赵文只能眼不见为净，“再找找，找不到就让小杜去物业那看看监控。”

“没事爸，他一个人能跑多远，肯定就在这附近。”赵眷一脸的不以为意，“他又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手机，身上没带钱，能去哪里啊，说不定等咱们回去，他都已经灰溜溜的坐在客厅了。”

赵文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拿出烟盒，点了一根烟叼着，深吸了一口后，才道：“再找找吧。”

见他执意如此，赵眷也不敢再唱反调，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这条路接着找去。

等人走远，蔷薇花从后面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赵南拨开面前的枝条，艰难的从花叶之间挤出来。

也幸好他身形瘦弱矮小，藏了这么久，愣是没让人发现。

他站在黑暗处，轻轻拍去身上的叶子，轻笑出声。

四下无人，赵南掏出手机，黑暗中乍然出现丁点亮光，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在手机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许的诡异。他生疏的解锁后，手指轻点着一段长达一个半个小时的录音。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黑暗中传来少年的嗤笑声，有是一阵稀稀疏疏过后，彻底没了动静。

赵文父子二人又找了一会，在一无所获后，才回到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王芝母亲坐在客厅中，两人身上披着薄毯子，依偎在一起。

面前的电视机打开着，综艺的主持人正用活泼欢快的语气沟通的现场气氛，节目里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戏里戏外不一样。

整个客厅都没人说话，寂静像是潮水，一点点缓慢的将人淹没。

王芝察觉到有人走进，扭头一看是自己丈夫，心下松了口气，她刚想问找没找到赵南，却撇见赵文那阴沉的脸，当下不敢再开口。

赵文沉着脸，冷声道：“时间不早了，都去睡觉。”

没人敢去触他的眉头，也没人敢去问赵南的事情，几人对视了几眼，连往日里活泼的赵星都没有说话，关上电视，乖乖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