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揭露与坦白猝不及防,裴星洲猛地咳了起来,方才带给他舒适凉意的水此时倒成了一根根小针在戳扎着他的肺部。
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褚津渡下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不知在想到什么后忽然顿住。
除了断断续续的咳声,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了沉重的气氛。
只是与褚津渡想的惊慌不同的是,此时裴星洲心里却十分坦然,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算算时间,随着主角受被相认的那天越来越近,在运动会过后,“假少爷”这个身份是该逐渐被揭露了。
而对于褚津渡的知情,他也不奇怪,毕竟两家一向很要好,更何况还涉及联姻,这么重大的事情,裴家根本瞒不住褚家。
——只是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等到终于平静了下来后,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主角攻,缓缓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褚津渡看着眼前的人眼眶微红,乌黑眸中晶莹的泪欲落不落,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几分颤抖与沙哑,心中忽然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昨天……我爸突然把我叫回家——”
“够了!”裴星洲忽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不顾男生有些惊讶的眼神,闭了闭眼,情绪忽然有些崩溃了起来:“是他们告诉你们的吧?呵——我就知道,说什么我永远还是他们的孩子,实际上根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认回他们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褚津渡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嗯?主角攻不知道真少爷是谁吗?原本神情激动的裴星洲脸色短暂地滞了一下,他看着表情不似作假的男生,试探性地问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其他的吗?”
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在原著当中,裴家可是将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褚家,而身为褚家独子的褚津渡自然也知道了主角受的身份。
——怎么到了他这里,剧情就变了呢?
此时的裴星洲看着若有所思的褚津渡,忽然对于原本应该接下去的演戏产生了怀疑。
褚津渡眉头微蹙,还不等他想清楚,微颤的声音便在房间中响起,他抬眼看去:
“我……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黑发少年有些惴惴不安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有些不安地蜷缩着,步履凌乱,皱着眉的模样看起来无措极了。
他看着短短的时间内情绪大起大落的少年,神色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似是察觉了男生想要开口的意图,原本还在几步开外的裴星洲忽然便扑了上来,白皙柔软的手掌一下子捂住了褚津渡半开的嘴,有些恳求意味地努力凑到他的耳边,哽咽地小声说道:“求、求求你了,别再说了。”
你再说些其他不合原著的话,我还怎么演啊!
主角攻忽然便沉默了下来,只是覆在脸颊上的手却依旧未移开。
就在两人陷入了一种僵持的状态时,裴星洲假装抽噎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在说出这句请求的时候,少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脸,似乎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自己所有不可见人的小心思都被完全剖开剥露在他的面前。
此时的“假少爷”颓然地松开了原本覆在男生面上的手,低头暗地嘲弄自己:他怎么会答应呢?任谁站在这里,现在都会只想揭穿自己虚假的伪装。
“……好。”当听到对方的回答时,少年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伸出,紧紧攥住了未婚夫的衣摆,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
“我、我真的很害怕,阿渡,你要相信我,我不想被抛下——”尾音甚至带上了几分轻颤的哭腔。可是紧接着,他的手便被从男生衣服上拽了下来。
裴星洲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甚至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按压,男生的动作很僵硬,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开口道:“你不会被抛下的。”
他听着耳边主角攻有些紧张的承诺,抿了抿唇,半晌,才在心中那个[避免悲惨结局]的进度条上前进了一步。
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他似乎正在一步步逐渐脱离原著中惹得众人厌弃的悲惨结局。
当送走主角攻后,裴星洲站在宿舍的窗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忽然勾唇笑了一下,颊边的小涡若隐若现。
“现在才是正式开始。”
……
从黄和在喻止青面上几乎脱口的话语,到褚津渡选择来找自己,只是短短两天的时间,但裴星洲却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悄然变化了。
当他第一次去食堂吃饭,被“不小心”撞到肩膀,到体育课回来后,看着自己的桌子上的试卷被扔在地上甚至踩了一脚……披着一层薄纱的真相正逐渐流传于豪门子弟阶层。
裴星洲看着那张边缘破损的试卷,想要弯腰拾起来,却在低下头的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后背。当他闷哼一声直起腰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刚才击中了自己的,是讲台上的黑板擦。
他眉头微蹙,忍着疼痛将板擦拾起,再次抬起眼的时候,看着此时站在讲台上的两个男生,眸色冰冷,缓缓开口道:“理由?”
出乎意料的询问使得那两个以为会被立刻反击的男生壮大了胆,其中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从身前拿起了一根粉笔,边上下抛着边打量着身型单薄的裴星洲,忽然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还是裴家的小少爷吗?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分明是个山鸡,却偏要披上凤凰的皮!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裴星洲意识到,对方就是纯粹来找茬的。他冷笑了一声,白皙修长的手攥紧了手中的黑板擦,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不是裴家的人,需要你来置喙?你算哪根葱?”
似乎越平静地反驳对方,越能使蓄意挑衅的人感到愤怒,寸头男生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刚准备说什么,便看到了此时陆陆续续从体育课上回来的同学,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闭嘴。
只是他不开口,另外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却好似从人越来越多的情形中莫名增加了底气,他说话有些磕巴,却故意拔高了声音:
“你就是一个冒牌货!平日里你仗着裴家小少爷的身份,在班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不守规矩,听说你还……你还欺负同学,你以为失去了裴家的庇护,还能像之前那样威风吗?!”
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谴责”自然被陆续回到班中的同学听到了,一瞬间,同学们神色各异,他们纷纷看向了被疯狂输出的对象。
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裴星洲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如果嚣张也能算是一种罪,那警察局都要忙不过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边仍空着的主角受的位置,想着褚津渡早在体育课前就去校外参加比赛了,估计两人一时半会应该还回不来,便放下了心来。他可不想自己多日来营造的傻白小少爷的形象被破坏。
裴星洲将还握在手中的卷子放下,然后便一步一步走上了讲台,边开口道:
“我在班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守规矩?我还欺负同学?”每说一句话,少年便向前走一步,看着讲台上缓缓往后退的两人,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在离讲台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扬起了手中的黑板擦,作势要扔。
一瞬间,那两人的表情瞬间慌乱了起来,甚至在下讲台的时候,因为太过急切,互相绊倒了对方。
“嘭——”的一声,两人纷纷脸朝下狠狠摔在了地上。裴星洲收回了手中的板擦,在预备铃打响的时候,快步走到了讲台前,将其重新放了上去。就在这时,从余光中他瞥见了从后门走进来的喻止青,对方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罕见的焦急之色,他刚想转身朝对方说些什么,便看见了男生从座位上拿起了自己的书包,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裴星洲抬起的手一下便僵在了半空中。
因为体育课是下午倒数第二节课,所以最后一节课,他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下意识地想到: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喻止青才会这么匆忙,甚至要提前一节课离开?
只是这个答案还没想明白,他便在放学后,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而同样站在办公室里的,还有那两个下午因为摔倒流了鼻血而被送到校医室的男生,和另外两个中年男女。
“这就是今天欺负我们家儿子的人吗?”一脸心疼地看着眼镜男的卷发女人声音有些尖利:“看把我们家儿子的脸搞成什么样子了?这样的学生简直太恶劣了!”
班主任抬手示意了对方安静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温和地说道:“星洲啊,老师问你,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和两个同学起矛盾了?”
裴星洲的视线划过那两个脸上颤着纱布的男生,看着他们两个人现在狼狈的样子,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只是面上却还要顺着老师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当看向那两个家长的时候,面上划过一丝不安,却还是在班主任温和的目光中轻声说道: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想归还黑板擦,没想到把讲台上的同学吓到了。”
只是听到他这句话,班主任却皱起了眉头,她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说道:“是这样吗?可是老师听他们说,是你故意恐吓他们,所以他们才会受伤的。”
裴星洲错愕地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那两个眼神躲闪的男生,立刻反驳道:“明明是他们……”
这时,寸头男生的父亲开口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裴星洲的身边,脸上扬起了和蔼的笑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小辈一样,温声说道:“叔叔知道你们还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我也不会放到心里去。”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寸头男生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大声叫到:“爸爸——!”
只是男人仍旧不为所动,他只是看着孤身一人的裴星洲,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但是吧,小洲啊,你看——这件事也不只是牵扯到了我们家孩子,对吧。”
眼镜男的妈妈狠狠地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地捧着她的宝贝儿子的脸蛋,长吁短叹地哀叫着。
裴星洲心里冷眼看着,表面上却乖巧地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叔叔,他们两个都太不小心了,下一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看,他们摔得该有多疼啊。”
中年男人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下意识地转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似乎也在隐隐责备他的愚笨。
只是在重新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又调整好了表情,开口说道:“叔叔知道你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在班主任的面前,你给受伤的两个同学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之后你们还是好朋友。”
说完,男人伸出手来,似乎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被早就心怀警惕的裴星洲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只留下那只微胖的手落在了半空中。
寸头男生的爸爸看起来有些尴尬,却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似乎明摆着在等待裴星洲的道歉。
班主任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因为是家长,也不好插话,但是在听到男人要让少年道歉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女人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这位家长,你先别着急,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没必要——”
她的话一下子就被尖利的女声打断了,眼镜男的妈妈情绪激动地说道:“还不清楚嘛!现在的局面已经非常清楚了,就是这个同学故意恐吓我们家孩子,才让他从讲台上摔了下来,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说着说着,女人便要冲到裴星洲的面前,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而班主任剩下的话也在这时才得以说完:“没必要在裴同学的家长来之前,就早早盖棺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能……也许,会有二更~要是没有当我没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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