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信中说:张禄回来了。
孙权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吴郡。虽然因为曹操的有意安抚,他被扬州刺史严象荐举为了茂才,但整日也是无所事事,一听说周瑜和张禄都回来了,也嚷着回来。
孙权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也尽数褪去,眉眼间多少也含了些孙策的意气。
孙权怔愣地看着眼前有着棕色短发的青年,有些难以置信,于是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张禄?”
解终朝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二郎腿,点头承认:“对啊,我是张禄。”
“我阿兄认错人了吧!张禄哪有这么好看?”孙权道。
解终朝免不住笑出声,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道:“以前那模样啊,是骗你的!”
“当我是小孩子吗,我才没那么好骗!”孙权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着解终朝,始终不愿相信眼前这人竟是当初以一当十的张禄。
解终朝又道:“你看,你回来了,就我一个人来接你,除了我张禄,没人对你这么好了吧?”
“胡、胡说!”孙权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是悄悄来的,我阿兄可不知道。”
解终朝摊了摊手,目中含笑,问道:“那我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他是怎么知道他来了的?
见孙权又一脸苦闷,解终朝上前摸了摸孙权的头,叹道:“好了,你的两位兄长早就猜到你会来了,只不过他们俩呢,忙着……练兵?所以派我来接你,别不开心了。”
孙权一听,果真信了忙着练兵的两位兄长,顿时喜笑颜开,口中却道:“我才没有不开心。”
解终朝暗暗腹诽,虽然孙策和周瑜确实是在练兵,但……鉴于周瑜手伤孙策不放心他一个人骑马,又死皮赖脸地跟着一起去了。
末了才想起他之前给孙权写了信,猜到孙权会回来,只能拜托解终朝来接了。
是不是该庆幸,这两人还没忘记自己有个弟弟?
孙权跟着解终朝,边走边问:“我阿兄说你回老家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自然是想回来就回来了。”
孙权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在的日子,我还怪想你的。”
“想我烤的鱼吧?”解终朝无情拆穿。
孙权挠了挠头,又想起那时张禄借着周瑜放的火,从江里捞鱼烤来吃的场景了。“都想,都想。”
“算算时间,你兄长应该也快回来了。”解终朝话音刚落,就听得院中一阵声响,两道极为熟悉的身影并肩走来。
孙权如风般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周瑜。
被孙权一个熊抱隔开了的孙策,嘶声道:“诶臭小子!见面就和我抢你公瑾哥!”
孙权抱着周瑜不愿撒手,侧头又对孙策扮了个鬼脸,“叫你整日都是公瑾公瑾的,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你弟弟,哼!还是公瑾哥好。”
周瑜忍俊不禁,看着在他胸前乱晃的头,道:“两年不见,阿权长高了许多。”
“那当然!”孙权自豪一笑,随即又在抬眸的瞬间目露疑惑,“公瑾哥,你的嘴怎么有些肿……”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也是个意外。
两个人练完兵后,又坐在一起畅谈人生,谁料孙策破天荒地说了句:“公瑾,再让义兄试试!”
周瑜看见孙策热烈却又纯粹的目光,微哽了一下,但也还是顺着孙策的话问道:“义兄要试什么?”
两人比试了一番,磕磕碰碰间,不知是孙策没站稳还是怎么的,又磕上了。
“还有阿兄,你的脸怎么也肿了?”孙权大大的眼睛,盛满了疑惑。
周瑜道:“被人揍的。”
“阿兄,还能被人揍?”孙权不可思议。
“好了,臭小子,该放手了,过来,和张禄重新认识下。”孙策提着孙权后领子就往解终朝走去。
解终朝道:“我姓解,名终朝,但你若改不了口,叫我张禄也是可以的。”
可惜,原主张禄小小年纪,就已离了世,如今他也不是张禄的样貌,所做的一切再也无法留下张禄的名字,也不知,张禄的父母如何了。
“为何……”孙权还是不解,在见到张禄变了样貌后,怎么还改了名字。
孙策只道:“以后,你便以兄事之。”
孙权木讷地点头,“好。”
解终朝望向孙策,“这段时间应当没什么事吧?”
“怎么了?”
解终朝叹了口气,“我想去桐城看看。”
不远处的周瑜闻言,了然道:“我已命人安抚了……”周瑜看了眼孙权,“你若想去看看,那便去吧。”
毕竟他是借用了张禄的身体才得以穿越,再怎么说,是他将张禄带向了战场,最终落得个身死两次的下场。
解终朝想了一会儿,开口却道:“迷、迷路了……”
“……”
孙权:“自己的家怎么还迷路?”
孙策警惕道:“所以……?”
周瑜叹气道:“罢了,我同你前去吧。”
孙策咬牙切齿地看着解终朝道:“我就知道,你一开口准没好事。”
解终朝却笑得灿烂,“哎策兄,不能这样啊,你身为吴侯,总要适应一个人处理军中事宜。”
孙权左看看右看看,“可是我才刚来。”
周瑜道:“阿权就在府中用心读书,我们很快回来。”
解终朝凑近孙权耳边悄声道:“我们又不会飞了,放心好了别这么不舍,我同你说,那陆府有个叫陆逊的,你去把他拐来,日后可有好处了。”
“真的?”孙权目光亮了亮。
解终朝点点头,“真的,但是,你要避着点你兄长,毕竟,要给他一个惊喜好吧?”
陆家与孙策之间始终有着仇怨,可陆逊日后对于孙权来说,是离不开的左膀右臂,但那也是建立在孙策遇刺身亡之后。
若是没有遇刺这个结果,陆逊又该怎么选择?总不能将陆逊送往其他两个阵营吧,眼下孙权回来了,倒是可以让孙权先去勾搭陆逊。
只要,尽量不让陆逊见着孙策便好。
周瑜又对孙策道:“伯符便留在府中督军吧。”
孙策苦着脸,“公瑾……”
“希望在我和解终朝回来前,伯符能和子义训练出一支水师。”
*
解终朝心情颇好的行于大道上,穿越一场,总要出来看看。
春日和煦,草木抽新,江东之地的一花一木,如此令人心驰神往,况且身边还有位从孙策身边拐来的风流俊逸的周家公子,更是赏心悦目。
他们已快马行了几日,若要去往桐城,走水路会更加方便得多。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毕竟是现代人,找不到路也正常,没想到周瑜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在孙策怨啊恨的目光中,主动提出要同他一起。
整日秀自己的总角,没想到,孙伯符也有今天。
想到此处,解终朝不免笑出声。
“想什么?”周瑜问。
解终朝转了转眼珠子,道:“在想……回去后策兄会不会拎刀砍我。”
“你可以和他比一比。”
“这么看来,瑜兄是哪一边都不站了,万一我打不过怎么办?”
“那便,自求多福?”
解终朝:“……”
两人说着,便到了渡口处。
渡口处水声涛涛,水浪轻涌,周瑜和解终朝立于楼船上,静静看着楼船拨出水痕,风声灌入船帆,一路顺流而下。
当年还在舒城时,周瑜变卖家产,招兵买马,于舒城中训练了一支奇兵助孙策渡江,而这条楼船,亦是当年周瑜在相助孙策之前,命人打造,每隔一段时日就行于这江河上,搭载过路的行人,同时,也便于他领人渡江。
解终朝赞叹道:“好威风的船!”
周瑜道:“好慢的船。”
解终朝:“……”
怎么平日没有发现周瑜这么能呛人?难不成是离了孙策的缘故?
楼船上还站了不少路人,窃窃私语地盯着两人看着。因楼船一月行一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世家公子愿意乘坐这不收钱的船,两人又生得极好,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春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夜色中云层翻涌,雷声自远处而来,不稍片刻,便已响在了楼船顶,噼里啪啦的雨点也紧随着落下。
恰好这时又是冬去春来的时候,春雨伴随着高涨的水面,无情拍打着楼船,船上众人着急进船舱避雨,却又被摇晃的楼船晃得站不稳脚,稍不留心,就又被甩到船头。
雨势太大,雷声轰鸣,楼船上的灯火已呈微弱之势,一点点地熄灭。
解终朝看着站在船头的白衣青年,大吼道:“周瑜!”
周瑜淋着雨,暗沉的天幕被一道火花突然撕裂,强烈的白光照得周瑜目光凌冽如星,就连雨幕也无法遮住。
解终朝扶起摔倒的妇孺送进船舱,在逐渐适应了浮沉的楼船后,快步过去拉住周瑜,“进舱内避雨!”
周瑜却冷着目光,借着天幕中时而闪过的光望着楼船脚下的江水,“走错了。”
“什么?”解终朝一时未听懂周瑜的话,但此刻两人站在船头,稍不注意就会掉进去喂鱼,他解终朝可承担不起被孙策提刀砍的风险,二话不说便拉着周瑜往船舱内走去。
幸而楼船修建得够大,船舱内虽然水汽弥漫,但还是不算得拥挤。
当中也有好几位姑娘,因雨水来势汹汹,未来得及避雨,曼妙的身材曲线便被湿衣勾勒了出来,引得一旁几个男人目光流连,毫不掩饰。
解终朝皱了皱眉,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男人一眼。
不过只一瞬,解终朝便看见了他们头上插着的白羽,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安。
“跟我过来。”解终朝一手拉着周瑜,一手朝那几个姑娘和妇孺示意,往舱内深处走去。
船舱两旁都置有长椅,解终朝和周瑜坐在一侧,其他女子便在另一侧相互依偎着。
“瑜兄。”解终朝脱下外袍,拧了水,递给几个姑娘展开让她们盖在身前,在几个姑娘感激的眼神中,解终朝看向周瑜。
周瑜发丝淌水,层叠的衣裳紧紧贴在一起,却依旧掩不住那一身的月华。
“去舱室看看。”周瑜随意拧了水,瞥了一眼外面那几个头插白羽的男人,不由握上了背囊中的长弓。
解终朝顿时意会,但又有些迟疑,“人很多。”
“引过去。”周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