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感觉很美好。
风呼着帐面无情拍打着他的脸,解终朝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即将碰地的一瞬间,解终朝最终还是扯住扎入地面的帐面借力翻身站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利落非常。
“看吧公瑾,我就说他会没事。”孙策笑嘻嘻道。
“伯符说得是,能轻而易举攀上帐顶不被你我二人发现,确实不一般。”
看着相互咬耳朵的二人,解终朝脸上笑得柔和,心里却已经骂翻了天。这两个人真是看着良善,实际内心黑得跟碳一样,还好他学武学得精,不然非得摔个半残不可。
“毕竟自小习武,这点高度自然不在话下。”解终朝有些咬牙切齿道。
但解终朝心中不解,书中所说周瑜善妒,孙策易躁,为何此刻眼前这两人的行为却让他感受不到那样的描写?
按说他行这偷窥之事,怎么说也该被他俩拉出去杖毙了吧。
也罢,入了义务教育的书本总该不会骗人的。
解终朝不再细想,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远离这两人。眼下身处乱世,唯有保命最为重要,况且他又是到了最不熟悉的吴地,遇上脾气古怪的周瑜孙策两人,十个脑袋估计也不够保的。
正思量间,几个手下匆匆从远处驾马而来,对孙策和周瑜作了个礼道:“将军,二公子到了。”
孙策一听孙权到了,不免冷哼了一声,“这小子,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积极。”
周瑜无奈道:“多年不见,阿权自然是心急了点。”
孙策瞥过头去,酸溜溜道:“你怎么还帮那小子说话!”随即又转向部下,“来便来了,这大晚上的,来不成还要我去接吗?”
天色渐晚,二公子小小年纪,难道不需要将军去接吗?传报的人有些不解,挠了挠头,道:“他骑马摔折了腿,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
此话一出,四下沉默。
看着前一刻还不知所谓的孙策,此刻却同周瑜一起打马离去,想来是去接孙权去了。
口是心非。
解终朝不由翻了个白眼。
不过此刻孙策和周瑜已经离去,倒是他离开的好时机。
他作势离开,一旁的士兵却全无阻拦之意,这令解终朝不免感到奇怪,倒像是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民间松散组织。
主将的营帐塌了不见人来探查,营地里出了贼人也不见人来阻拦,甚至主将还就这么抛下了贼人走了,就这般样子,还想着夺天下?
解终朝畅通无阻地走在孙策营地中,心中不由满是嘲笑。
行了好一会儿,就差临门一脚踏出孙策营地范围时,解终朝空空如也的腹中却适时发出了怪叫。
“……”
他这才回想起,原主张禄,是被饿死的。这具身体从他醒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解终朝果断缩回了脚,又折返了回去。
宁愿被砍死,也不能做二次饿死鬼。
一路摸索至后厨,已是月悬中天,空气中残留的酒菜香弥漫在鼻尖,想来军中已是用过餐食了。
胡乱抓起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划喉的劣酒后,他才开始生火烧菜。
正当他准备去拿一旁的麦饭时,解终朝却摸到了一只温暖的手。
……
他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那只想要偷菜的手,再一提力,便把人提溜了过来。
转头看向手中抓住的人,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是那么明亮。
解终朝没多想,只道:“偷东西可是不好的行为。”
“我就想看看你在弄什么。”少年甩了甩手,试图摆脱解终朝有力的钳制。
解终朝沉默了几息,最终还是耐心道:“在厨房,自然是烧菜做饭。”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没被抓住的左手缓缓从袖中掏出了……一柄小勺。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你做的饭,我可以尝一口吗?”
解终朝:?
“外面不是才吃过吗,早些时候怎么不去?”解终朝问。
听着解终朝的问话,少年不由皱了皱眉,小脸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他缓缓拖着难以行走的右腿找了个椅子坐下,愤愤道:“我阿兄说,我腿伤了,不能随意走动,他说等他吃完再给我带吃的。然后……然后他就拉着我公瑾哥跑去喝酒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解终朝:……
腿断,兄长,公瑾……
“你是孙权啊?!”解终朝难得语气有些变调。
孙权茫然地抬头看他,“不然呢?”
解终朝盯着孙权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满脸不解,嘴里还念念有词:“书里面不是说是绿色眼睛吗……”
听不懂解终朝说话的孙权没忍住戳了戳他凑得很近的脸,软软的,像包子,“我饿了,你能不能快点做一点吃的。”
解终朝啧了一声,这孙权大老远跑来这儿,结果老大哥孙策竟然拉着人周瑜胡吃海喝去了,真是可怜的孩子。
解终朝没忍住揉了揉孙权的头,“你等等啊。”
*
解终朝抬头看了看穿过薄云的日光,洒在身上令人热得慌,况且,他身上还背了个伤员。
他到底是发什么疯要同意带断了腿的孙权出来摸虾?昨日他分明是填饱肚子后就准备迅速离开,没成想孙权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明亮,那般期待地看着他,着实令人无法拒绝。
“你不认路为何不早说?”解终朝喘着气问着背上一点没累着的孙权,实在是想把手一松任人自生自灭算了。
“什么啊,我以为你认路。”孙权撇撇嘴,“你在我阿兄军中难道不是应该熟悉周围的路况吗?”
解终朝冷漠地哦了一声,“我才来一天。”
“……”
两个路痴,河没找到,回去的路也快找不到了。
“那现在怎么办?”孙权问。
“凉拌。”
“什么?”
“我说,咱们去前面那棵树下休息休息,然后我再去前方找找路。”解终朝叹了口气。
他自己都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在这期间谁还没看过几本网文,一朝穿越,却与别人穿到蜀汉当团宠完全不同,他不仅要照顾断了腿的孙权,还要时刻提防孙权的两位兄长。
两个人在树下休息了一会儿,解终朝还是开口问道:“你觉得孙策会来吗?”
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来。解终朝心中愁苦,昨晚他并没有考虑太多,只当是带着小孩出来游玩了,但此刻他才留意到,他身旁这人,可是孙策的弟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可得负全责。
“会啊!”孙权毫不犹豫道,“而且肯定是和我公瑾哥一起来。”
两个人一起来……?
解终朝沉默了好一瞬,心里虽然有些发毛但还是继续问:“……你哥和周瑜什么关系啊?”
孙权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后悠悠道:“就很好的关系啊。从前在舒城的时候我哥天天带着公瑾哥摸鱼抓鸟,闹得舒城鸡飞狗跳的,他们看着虽然没心没肺老是不带我,但是他们两个闹够了就会给我带吃的。”
……两大恶人,一点吃的就把人收买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解终朝只道:“他们对你,可真好。”
当然解终朝是不会指望孙权能听出这是反话的。
“那当然,和他们出门我可有面儿了!”一听解终朝在夸自家两位兄长,孙权激动得大腿一拍,分外自豪,结果瞬间痛得嗷嗷叫唤。
解终朝看着孙权那傻样,扶额叹气道:“伤员就不要乱动了,坐着,我去前面看看。”
他们走了一上午,这里应该是距离孙策的营地很远了。
昨晚孙策和周瑜的对话让解终朝思考了许久,但奈何学生时期只学了几篇《三国演义》的节选课文,实在辨不清此时是什么时期。况且,这江东之地,他也只知道一个周瑜,其余人或事,并无什么能给人深刻印象。
但这乱世……到处都是各方势力。孙策驻地在此,想来不远处还有敌人,否则孙策又怎会止步不前。
解终朝心里不由一跳,这么看来这儿并不安全,他这么大剌剌地带着孙权出来,还未带一兵一卒,若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解终朝停下脚步,哪怕已经听到了前方汩汩流淌的水声,解终朝也不愿再向前了。四周林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由于四面过于安静,解终朝可以明显听见刀枪声。
他记得,江河可以用作天险,赤壁之战时,正因有了长江隔绝南北,诸葛亮才能借东风之势在江上引火退敌百万。
而孙策此刻虽驻于河岸不远处,却并不靠前,是否就说明,河岸边必定有他人屯兵驻守,驻守之人,大可能也是孙策的阻碍之一。
他和孙权,可能已经误打误撞进了别人的驻地范围。
完了!
解终朝迅速转身往回跑去。
孙权此时只有一个人,可绝不能出事!真要出事了他可能只能拿命赔了。
解终朝,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现在在东汉末年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啊!整得跟他妈逛街一样悠闲,什么时候被暗箭射死都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解终朝在狂奔过程中难免有些庆幸自己是学武的,否则以大部分常人的身体素质来看,他可能会跑几步就直接瘫倒在地。
然而解终朝还是没赶上。
他在途中就与押着孙权的敌军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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