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快放开我!”崔若愚极力挣扎着。
放开你?再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是好东西?跟那些人靠那么近?
他的手停在她背后处。“想知道何谓轻薄吗?”
崔若愚疯狂地摇头。
“我这样是。可你身上那些绣花,也是。”司马师微微倾向她:“以后不准把衣服交给别人绣边。”
他在她耳垂边低声说话。
他很喜欢看着她从耳根处慢慢晕开的粉色。是他染上的。
天气炎热。
盔甲之下只有单衣。
司马师掌心炽热的温度,隔着单薄的衣物真真切切地印在她身上。
她点点头。真的不敢了。早知道司马师疯了,她就不解释那么多,就说她自己一时兴起绣的边。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敷衍。手上轻轻一扯。
好好记住这个教训吧,崔若愚。
崔若愚登时变了脸色。
她感觉到身体的束缚慢慢地松开了。她想回手救急,可双腕还紧紧握在司马师的手中。
千钧一发之际,崔若愚低声说道:“别闹了!快放开我。”
司马师却认为她还没学到教训。他攥着她的腕不松开。看她走在悬崖边上的模样。
崔若愚又羞又气,她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压着声音说:“臭……”
司马师低下头问:“敢骂我?还要再来一次?”
他作势要拉崔若愚入怀里。
不过,事实上,他放开了她的双手。
崔若愚立刻伸手压住衣物。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让她不得安宁。
崔若愚乖乖地闭嘴。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想整理一下衣服。
司马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他纹丝不动,只用一只手轻轻搂着她的腰,安静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其实他不敢乱动。今日的行为,已经到崔若愚的极限。再进一步的话,会吓跑她。
万一弄巧成拙,她真恨上他,两人之间可救不回来了。
崔若愚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让我先整理好、整理好仪容。”
他放开她,转身不看她。“你的士兵还在等你训话。穿好衣服出去吧。记住了,男人都是这样的。”
像钟鹤那种送到嘴边也不肯吃的可不多。司马师想起钟鹤,心里发堵。若愚喜欢那样的?有话不肯直接说,神秘莫测——难道女人就喜欢这种?
钟鹤是天生的“古怪”。他司马师可做不来。
看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崔若愚心里反驳了几百句,只是她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
还是不要惹他吧。
崔若愚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过身去,快速地整理好衣服。强行剜了司马师一眼,心神不宁地走出营帐之外。
来行军之前,她已经设想过许多被识破女儿身的场面,也设想过要如何应对。
却没想过会是司马师轻薄她。
但她曾经在心中暗暗地发过誓,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军中还收留她,她就一定要争取拿到军功,把“崔副将”做到底。
只是她面对士兵们时,心有余悸,选择了站在高台上训话,而不再是在他们身旁循循善诱。
真是:一朝被司马师咬,十年怕男人。崔若愚心里无奈地想着。
而司马师相信自己的耐性。这种耐性同时也很折磨人。
夜里看军情和朝廷中的批文。越看越烦躁。
脑海中不断地闪过那温香软玉和惊慌失措的容貌。这张脸……司马师叹息着放下军情。
他坐立难安。干脆拉起被子蒙头大睡。却又辗转难眠。
要不,还是把崔副将调到营帐里守夜?
算了吧,那她又该哭得梨花带雨的。
司马师裹着被子又翻了两次身。
去他的,她哭就哭,我司马师做事,还怕女人哭吗!她哭了也得给本将军守夜!
司马师掀开被子下了榻,披上外衣,昂首阔步地走出去。
护卫要跟上,他摆摆手制止了。独自一人走到崔若愚部下的营帐中。
他站在营帐门前。来时的那股气势慢慢地消散了。他只盯着营帐,听着营帐里士兵们那些粗俗香艳的故事。
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巡防的士兵前来听命。他低声问:“崔副将在里面吗?”
巡防兵抱拳行礼说:“回禀大将军。崔副将今夜当值。眼下正在高岗上。”
他话音未落,大将军已经一阵风似地不见了。
那巡防兵无不羡慕地对身后的小兵说:
“看见了吗?正是大将军这样心系战事而有身怀绝技的人,才能带着我们大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被夸赞的司马师,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崔若愚所在的高台。
她总算开了点窍,没有跟士兵们混在一起。司马师心里想。自己一个人躲到高岗上过夜。
他慢慢地登上去之后,却听到两个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是崔若愚。另一个声音是军中一个先锋的。司马师顿时想起崔若愚一心想着当先锋女眷的事。
他不再慢悠悠地,而是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高台。“崔副将。”
那独特的、清亮悠长又充满不屑的腔调,不就是司马师吗?
两人并排而坐,听到司马师的声音,便站起来向司马师行礼。
“廖先锋,崔副将,深夜在此,有何事商谈?”司马师比廖先锋高出许多,他垂落眼眸看人的神情,让廖先锋很局促。
廖先锋只好回答:“大将军。末将在此和崔副将商议明日训练骑兵的安排。”
“白日里为何不商议?”司马师盛气凌人地站在二人面前,不加掩饰地怀疑着:“恐怕不是军中奸细,躲躲闪闪地密谋?”
廖先锋大惊失色,连忙认错:“是末将白日里疏忽了,夜里想起此事,便找崔副将商议。还请大将军饶恕。”
崔若愚按住腰间的剑柄,翻了个白眼。
廖先锋暗中拉了拉她的袖角。她只好低头说:“是属下一时疏忽。以后定当谨记大将军的教诲,不在夜里谈论军务。”
两人的小动作落在司马师眼中,极其碍眼。
他本来按着剑柄,此时右手又绕过背后反抓着剑身,不断地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
廖先锋是军中老将。他对司马师的小动作颇有留意。
大将军若是反手握着剑身,就是动了杀机。
廖先锋心中暗暗吃惊,难道崔副将是敌军奸细,被大将军识破了?可大将军的眼神怎么定在我身上?
一时间,廖先锋背后已经凉透了。
幸好司马师一开口,还是奔着崔副将去的。“崔副将。白日里给的教训,还嫌不够是吗?”
廖先锋眼神闪烁,往旁边挪了挪。果然是崔副将惹怒了大将军。还是离远点吧,不然殃及池鱼可不妙。
司马师挪开反抓剑身的手,倨傲轻慢地抓住崔若愚的剑柄:“哼。本将军倒有些军务,要跟崔副将讨教讨教。”
廖先锋眼睁睁地看着崔若愚被司马师拉走。心中无限怜悯。按照大将军的性子,这崔副将不死也得脱层皮。
廖先锋只好先替崔若愚当值守夜。感慨崔若愚英年早逝。
第二日,廖先锋顶着乌青的双眼走下高岗,却看见崔若愚同样顶着两只乌青的眼睛,毫发无损地带着士兵操练。
廖先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偷眼去看崔若愚身旁的大将军。
大将军神采奕奕,心情愉悦,完全没有了昨夜的杀气。
“好!操练得不错!你们都是新入营的士兵,能有这样的战力,立功建业是很有希望的!”司马师高声褒扬着士兵们。
士兵们精神气大振。几个士兵还偷偷看崔若愚,眼中满是倾慕。
司马师不动声色地往崔若愚身前一站,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地,还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士兵落在他身上的崇拜和景仰。
等操练结束之后,廖先锋早就等在崔若愚去休息的路上。
“崔副将。崔副将。昨夜,没事吧?”廖先锋追上崔若愚的脚步。关心地问。
“能有什么事?”崔若愚疲惫地问。
“大将军他……”廖先锋手足无措地比划着。
崔若愚长长地叹息,摇摇头,走了。
她要怎么跟廖先锋解释,司马师把她拉去营帐之中,逼她换上舒适的睡袍,睡他榻上。
她生怕他又动手动脚,只好依了他。可根本不敢阖眼。
那厮批了一夜的军务,就像发了狂一样。熬了个通宵,比她还要精神。
她现在困得站着都能睡着。
夜里。她躲开众人,正拿着那颗琉璃球,对着月光尽情地欣赏。
她经常这样看着看着,就睡去。
结果还没入睡呢,司马师又来拖她进帐。
她实在熬不住了:“大将军,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你给个痛快话吧。夜里太难熬了,换了衣服睡你榻上,谁敢睡?这不比帮你守夜还难熬啊。”
司马师得意洋洋地说:“叫你不要掩饰身形,你非要折磨自己。那也不差我这一份了。”
崔若愚听了,火气直窜天灵盖。
但眼前人是大魏呼风唤雨且并不善良的大司空大将军。
她只好耐着性子说:“我夜里会……照顾好自己。大将军饶了我吧。我不睡,你也要睡啊。”
司马师想了想:“也对。本将军一直担心你被人识破,光记得拉你来我营帐中。却忘了自己也要睡的。熬不住,本将军要是熬坏了,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称皇称帝咯。那……”
“不如我也睡榻上吧?”
崔若愚白眼翻上了天。“我不要。”
司马师笑着走近她,附在她耳边说:“要。”
他脸上的髯须不轻不重地蹭着她的脸颊。
然后看着粉色从她耳根边慢慢荡漾开去。
“崔若愚。我想耐心地慢慢来。可你身边怎么那么多男人?不能再等了。”
崔若愚手心里攥着那颗琉璃球,敢怒不敢言。
良久才说一句:“我是副将。身边有男人很奇怪吗?”
司马师搂住她,似笑非笑地,五指强势地与她十指紧扣,把那颗琉璃球困在二人掌心之间。“我想办法让你当女将军。”
掌心传来的异感,有随时失控掉落的胆战心惊。
崔若愚下意识地摇头:“不要。届时军中都知道我是女儿身,我带兵就更难了。”
“怕什么?有我在。”司马师强势地说。
营帐中一片寂静。崔若愚看着目空一切的司马师。
“若愚。喜欢我吗?”司马师低声问。
崔若愚像是被说中心事,垂下眼眸躲开他的目光。睫毛像小蝴蝶一样颤动。他不忍心惊动小蝴蝶。
如果司马师问,讨厌我吗?
崔若愚立刻就会点头。
可他偏偏问的是,喜欢我吗?
崔若愚想摇头,可又不敢确认。
在他身边,她学会了勇敢和拒绝。可一直没彻底拒绝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随他。
这男人真的很让人讨厌。可也不能说不喜欢。
和他在一起小半年所经历的一切,没有认真地回想过,却像是烙在她身上。
如果说钟鹤是一场最大胆放肆的梦,在她懵懂萌动时正好降临,却注定要在现实里支离破碎。
那么司马师就像一轮热烈张扬的太阳,周而复始地在她身边循环,切切实实地带给她成长,和成长中的苦乐。
她还在迟疑。司马师已经不打算等了。
他熟练地卸下她的盔甲,把她抱起来。这样她比他还高出一个头。
崔若愚俯视着司马师。手里还攥着那颗琉璃球。
两人都看着对方的眸子。司马师眼中是坦荡荡的爱意。
他双手稳稳当当地托着她。问:“喜欢我吗?”
崔若愚眼中升起了委屈的雾气。“司马师。你真的很坏,很讨厌。”
他为什么非要问?
“喜欢我吗?”司马师真诚地看着她,坚定地追问。
她又不说话了。看着司马师。想,明天的太阳,应该明天再看吧?今夜不必想太多。
她忘记了手中的珠子。任凭它掉落在地上。
她抱紧他。低头主动靠近那片一直围绕着她的气息。
司马师也没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