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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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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若愚受了伤,手上有刀。那人似乎受了更重的伤,而且手脚还上了镣铐。

这样莫名其妙的厮杀,崔若愚一直没有用尽全力。倒是那人,每一次袭击都极其恶毒凶狠,每一次都要她的命。

那人一拳砸过来。崔若愚躲开。不料,他不知道何时捡了一块尖石头,那石头尖擦过了崔若愚的脖子。

再偏一点点,崔若愚脖子要被割开。崔若愚本能地抽刀挡住那人。

听到一声惨叫。一股热水重重地浇在崔若愚身上。她身上顿时湿了一大片。

崔若愚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握着大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人痛得嚎叫,像是禽兽一样。突然,他挥着铁链砸向崔若愚。

“哈哈哈哈哈!杀了我又如何!大军里全是我们的人!司马师必死无疑!”那人失去理智地咆哮着。

崔若愚明白了,她砍断了对方的一只手臂。对方手上的镣铐变成了武器。

崔若愚没有办法,只能靠着上一次挥刀的记忆,再一次下刀。

疯狂的铁链声终于停止了。

山洞口的石头被搬开,崔若愚猛地回头。刺眼的阳光之中,站了十几个人。

正中央的人昂首挺立,叉步叉腰,通身高高在上的气派,面容上挂着与气派相符的嚣张。

不就是司马师?

崔若愚眼泪顿时盈满了眼眶。万般委屈冲上心头,她把心一横,举着刀冲过去!

司马师远远看着崔若愚。她站在血泊之中,浑身挂彩。她突然转身向他冲来,还举着刀?

旁边的侍卫准备拔刀保护司马师。司马师笑了,就崔若愚这小身板,还需要侍卫?他摆摆手,侍卫又插刀回鞘,退回原位。

待崔若愚跑近了,他看见她眼眶通红,满脸泪水。

“哎呀。不成体统。不就是杀个人吗?”司马师轻轻松松地拦下崔若愚,夺走她手里的大刀。

崔若愚像一只发怒的斗鸡,举起拳头砸司马师。

司马师也不忌讳,挺着胸让她打。

侍卫们赶紧看着地面,不敢胡思乱想。大将军好奇怪的举动。一边逼着小兵杀人,一边容忍小兵僭越。

“司马师!你好变……”崔若愚噙着眼泪大骂。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马师捂住嘴,扛在肩上走了。

司马师若无其事地把崔若愚扛到附近一座小山包的一棵大树下,才放她下来。此处清风徐来,视野开阔,有利于崔若愚平复情绪。

侍卫们慢吞吞地跟着。在山腰处就停下来了。主子很反常的时候,不要靠太近。

山顶上。司马师满意地看着崔若愚。她一直在捶打他,还想用脚踢。

奈何身高劣势太明显,司马师大手一推,就把她顶开半丈外,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碰到司马师。

“想当副将就别哭。”司马师话里是嘲讽,眼角眉梢是欣赏。

崔若愚办得不错。他没看错。只要让崔若愚突破内心的恐惧,一定能成大器。

“你变态吧!杀人要偿命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非要逼我杀人?你替我去坐牢吗?”崔若愚又气又怕,声音脆生生地,带着令人怜惜的颤抖。

“坐牢?”司马师不为所动,反倒笑起来:“战场杀敌怎么会坐牢?你当着他们的面骂我变态,那是要坐牢的。”

崔若愚又想骂,突然发现这厮说的是对的。

这个时代,杀人不一定犯法。但是辱骂朝廷重臣,尤其是这种只手遮天的权臣,是真的要坐牢。

毕竟警察都得听他的呢。

崔若愚哑口无言。

眼泪却止不住。

司马师呆了片刻,什么父母生出这样的男儿郎来?“崔若愚,你以前靠别的男人吃饭的?”

崔若愚白了他一眼。

“冲本将军翻白眼也是要坐牢的。”司马师慢悠悠地说,神情很认真。

崔若愚欲言又止,干脆转过头去,不看司马师了。

哪知那司马师还不罢休。他又绕到她面前说:“藐视本将军,同样要坐牢。”

崔若愚满眼泪水看着他。

“唉。别哭了行不行?我十二岁就开始杀了第一个人。都没你这么能哭。”司马师嫌弃又心疼地说。

“要不要本将军给你抄录一份要坐牢的罪行?”司马师伸手替她揩去眼泪。

崔若愚下意识地躲闪。

“怎么?逼你雄壮点,你说我变态。替你擦眼泪,你又……”司马师意识到,替崔若愚擦眼泪,似乎更变态。

司马师收回手,背到身后。虎口处濡湿的感觉,很细微,但很难忽略。

崔若愚忍住抽噎,用浓厚的鼻音说:“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

司马师还以为崔若愚指的是,对崔若愚格外好。

谁知,崔若愚接下来说的是:“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

司马师听了,深感无奈:“崔若愚呀。请问你哪里得罪那个蜀军奸细?那个蜀军奸细又有哪里得罪你?”

崔若愚停止了抽泣。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战场上相遇,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我得罪过姜维么?他非追着我司马家打。我找他说理去?”司马师敲敲崔若愚的脑门。“要田地的是你,要军功的是你。不敢杀人的还是你。吴军就在江面上,我们过两天就要真正交手。不杀人,你到时候怎么办?”

崔若愚听了,慢慢地收起自己浑身的怒气和滔天的委屈。

不时地抬眼睛偷偷地看着司马师。司马师一脸义正严辞,似乎事事替她打算。

不可能。天下坏心眼共一石。司马师独占两石,天下人倒欠一石。

“那我躲起来。”崔若愚已经明白自己先前误会了。可是杀人这种事,她实在难以接受。

那人的血,在她身上干了。衣服被浆得硬邦邦地。

“吴军允许你躲吗?这次不立战功,回家一样无田无钱,拿什么供养妻儿父母?又等下一次打仗,上战场当个小兵,再一次靠躲?”司马师咄咄逼人。

但也句句在理。

崔若愚难过地低下头。她只是想安分守己地活着呀。

“你为什么偏要找我呢?”良久了,崔若愚抬起头来问。“找一个很厉害的人给你当帐中小兵,还省力气!”

哭泣的痕迹还很明显。语调已经慢慢正常了。

这倒是把司马师问住了。他回想两人相见的整个过程。有些惊讶地发现,崔若愚并没有讨好过他。

她总骂他。

司马师自问不是个愿意放低身段的人。不会因为别人骂他,就更欣赏这个人。

上一批骂他的人,已经被他夷了三族。

司马师良久说不出话来。

崔若愚更好奇了,眨巴眨巴眼睛,紧张又困惑地看着司马师的双眼。

“这……本将军挑中谁就是谁。再说了,官文都写了是你。难道还能换?”司马师故作威严,严肃而凶狠地说。

狠狠地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崔若愚身上。以免湿衣服得了风,让她着凉了。

他转身下山,招手让她跟上。

崔若愚又恼了。气鼓鼓地。这人,说不出理由,就拿官威压制她。“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她很小声嘀咕,司马师听得一清二楚。他挑起眉毛,斜着眼看了身旁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崔若愚。

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他看上崔若愚,是因为发现这个小兵不仅赤诚还机灵。一般人很难具备两种特质。

如果能锻造且收服崔若愚,对司马家是一件好事。今日看来,崔若愚比他想象的更娇气,但也比他想象的强。

山洞里关的是蜀军精干细作,已经在大军中当了先锋。崔若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能杀掉细作。

过两天的恶战,崔若愚应该能保命了。

很快,司马师就知道自己玩过火了。崔若愚比他想象中的娇气——

还要娇气一百倍。

崔若愚当天晚上竟然做了噩梦,还发了高烧。

这天夜里,司马师特许崔若愚在营帐的角落架了两张凳子,躺上去休息。

平时可没这种待遇。都只能坐在角落里打个盹儿。营帐小兵一个月轮值一次。崔若愚天天掰着手指头数。

哪知还没等到换更的那天,她已经倒下了。

司马师夜里听到动静。一个声音反复地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抓我啊!”

营帐外的侍卫掌了火把,司马师听到是崔若愚的声音,便让侍卫不要进来。

他披起外衣,拿过床头的油灯。举着灯来到崔若愚身边。

他蹲下去,移过油灯靠近崔若愚的小脸。

这张小脸惊慌失措,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还伸手在空中乱抓。“救命!我不要坐牢!人不是我杀的。我是正当防卫!法官你再看清楚证据!求求你们!”

显然白天里的阴影,还没有消散。

司马师伸手去摸摸崔若愚额头。有些烫手。

他拿来一杯热水,喂崔若愚喝下去。崔若愚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一把按住水杯,贪婪地喝了几大口。

“水凉,喝慢点。”司马师威严地命令。

崔若愚哪里听得进去,她病得稀里糊涂,喝完水,梦境又变了。

一大群蜀军奸细,像丧尸一样,四面八方赶来围堵崔若愚。

都要吃她脑子。法官能饶恕她,但这些蜀军同袍不能饶她。他们要按照丧尸的规则来报仇。

“啊!”崔若愚惊声尖叫,猛地坐起来,揪住司马师前胸的衣服,拉开衣襟,把头伸进去,埋在他胸前。

还顺手用他的衣襟把自己的头捂住。

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衣服里传出来:“救命!不要吃我脑子!”

司马师浑身燥热。想一拳把崔若愚打出营帐外。

他差点把手里的烛台都攥碎了。

“崔若愚!”司马师咬牙切齿地低声叫她名字。

“救命!救命!”梦里蜀军丧尸在喊着她,她吓得往那冰凉而结实的屏障里钻。

司马师握住她的双肩,念及是白□□迫太过,崔若愚才梦魇。始终没推开她。

他顺势把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拧了一条湿方帕,敷到她额头上。

梦里外婆出现了。赶走了丧尸,还帮她处理伤口。

她每喊一次疼,外婆都很及时地拍拍她脸颊:“别怕。”

到后来,她干脆不疼也喊疼。还抱住外婆的手撒娇。

司马师看着她受伤严重的右手腕。他刚刚帮她简单地处理了。

这崔若愚啊,手伤得这么严重,还只记得打他骂他。唉。

司马师看在崔若愚今日有所突破的份上,就饶了这人——这人攥着自己的手,边蹭边喊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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