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休沐。司马昭和崔若愚都不需要上朝或者去御史府。
崔若愚连日疲累,睡得香甜,连将军府的更鼓都听不到。
司马昭听了更鼓声,便缓缓地起来,生怕惊醒身旁这朵海棠花。
他刚坐起身,睡梦中的崔若愚就跟着他的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横着趴在他双腿上。
司马昭以为崔若愚求欢,笑起来,伸手去调整她腰身,好满足她。
才发现这人根本就还没睡醒。
司马昭只好停下来,满脸不甘心地把她扶起来,安顿她躺好。
这小妖精,总是能把他撩拨得欲罢不能,自己却在那蒙头大睡。
司马昭知道她最近容易疲倦,就定定心神,只在她胸口处嗅了一下,就放开她。独自起身,披了外衣,走进了隔间的书房。
他左手边的题本,慢慢地堆积到右边去。司马昭眉头锁得越来越紧,眼神越来越冰冷。
大魏尚未从伐蜀的战事中恢复元气,这些文臣武将又蜂拥而上要求征讨东吴。还喊着要曹髦那小孩儿去御驾亲征。
曹髦虽然有些学识,近年在朝政上也有所长进,但是上阵杀敌岂是这些寻常政务能比拟?
司马昭不在乎曹髦上阵的死活,他只在意可能损失的兵力和财力。
这些世族看似是为了国家社稷,实际上却是想借着征伐东吴扩张势力,突破朝廷对他们的兵力限制。他们哪里是为了国家和曹家?
曹髦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只知道要打击他司马昭。真是可笑至极。
“我父我兄的天下,既不会落在其他世族手中,更不会落入曹家手里。”司马昭低声说。他眉头舒展开来。手笔起落,便把题本都了结了。
崔若愚起了身,发现司马昭人不见了。懵懵懂懂之间,掀开被子,披了一件轻薄的丝纱,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快步奔到书房里。
只见司马昭满脸凝重地写着什么。
崔若愚心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她便走过去。
他正好写下最后一笔。
原来矜贵的洛阳纸上写的是“崔夫人”。“夫”字那最短的一横,从笔画、大小到墨迹干湿,都与其他笔画格格不入。应该是后添上去的。
看来之前写的是“崔大人”。又在“大”字上加了一小段,变成了“崔夫人”。
“你……”崔若愚忍不住笑起来,顺势坐进了司马昭的怀里。“这正儿八经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
司马昭握着笔,含笑低头看着她如花笑靥。
此时此刻,他想起接往生佛佛像时看到的其他身毒佛像。
佛的身上,往往有个娇艳动人的明妃,像最虔诚的袈裟,匍匐在佛的身前。
司马昭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轻轻地掠过崔若愚的眉眼,描摹她的容颜。
她顺从而又依恋地望着他。司马昭心颤不已,这是明妃望着佛的眼神吗?
司马昭轻声说:“崔夫人就是天大的事。”
他不要她做什么明妃。她也不是明妃。他不要她以身度他,他要护她生生世世。
崔若愚不知道司马昭心中到底想到了什么,她能从他眼睛里看出刻骨深沉的相伴决心。
“子上。你为何总想着与我成亲?我们现在这样,也是夫妻,有什么区别?”崔若愚目光落在“崔夫人”的字样上。她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不明白那场礼仪到底有什么意义?
“夫人不喜欢,那就不成亲。”司马昭下颌抵在她额头上摩挲着。“为夫能娶到夫人,总是忍不住要昭告天地和大魏,这是我的夫人。我将与她具为一体,生生世世。神佛都要知晓,夫人比天地造化还重。人神共鉴。”
如果她愿意成亲,他要给她最高的礼仪。礼仪的祭词能直通天地鬼神,让三界五行都要知晓他和她已经结为夫妇。
她心头一暖,依偎在他胸前,已经很习惯这样强行打断他处理政务。
“夫人。”司马昭低声唤她。他最近格外喜欢这般称呼她。“夫人。”
他吻了她耳尖处。“夫人。”
她娇笑几声,“怎么了?”
司马昭说:“夫人怎么不担心妨碍我处理政务了?”
以往他见到她,总是要亲热一番。有时候是公务缠身时,她见桌上堆满了题本,就让他先批完。
这段时日却是来去自如。
“哎呀,经过本大人几次试探,大将军虽然……虽然抽空跟本大人……嗯,探讨民情,但也不耽误事后批题本。大将军果非常人,本大人也就不必忧虑朝政被疏殆。”崔若愚装模作样地说。
“谢谢崔大人夸奖。本将军定当更加勤奋,也好多多抽空陪伴夫人。”司马昭得到了崔若愚的默许,自然不想客气。
加上,崔若愚刚刚睡醒,满脸红晕,那副慵懒可欺的模样,和平日里明艳又威严的崔御史官不一样。
她细软芬芳的秀发垂落至腰间,身上披着柔软轻透的丝纱,胴体曼妙玲珑。不经刻意束缚的身段,在轻纱里面呼之欲出。
司马昭脑袋就像被人击中,早就失去理智。他一只手捉住了她正在轻轻晃动的、赤着的双足,“夫人。”
“嗯。”崔若愚见他眉目柔情,求欢甚盛,就轻轻地回应他。
他单手就能将她抱住,把怀里的人从横抱改为坐在他腿上。
崔若愚轻车熟路地伸出莹白修长的腿,绕到他身后,圈住他腰间。
他身上的常服也是世家子弟的服色,看上去规矩井然,无欲似仙,不近人情。
她身上的轻纱略宽大,两人厮磨之间已经滑落不成样子。
他开始吻她。吻得她呼吸逐渐困难,吻得她眉眼都融化,只剩一片迷离。
她开始迫不及待地轻咬他的唇舌。他知道她身心的韵律,这是她等待他探索的请柬。
他开始动作之前,在她耳边轻声叮嘱:“这几天夫人的身子会不利索,这次让为夫伺候夫人,夫人坐享其乐。”
崔若愚狠狠地咬了他舌尖,以示对他言语轻佻的惩罚。
舌尖的疼痛,点燃了司马昭浑身的血脉。他不再多言,精准扼要地动作起来。
前情的忍耐和压抑,顿时得到缓解和取悦。
司马昭紧咬牙关,但极乐的低吟还是从鼻息里透露出来。
两人在爱河里浮沉嬉戏。直到精疲力竭。
崔若愚浑身瘫软地趴在司马昭身上,司马昭心满意足地抱着她,抚摸她出了香汗、清凉宜人的后背。
崔若愚喘了好久,才等到那一阵强似一阵的潮涌慢慢地平息。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受惊地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昭。
司马昭先是一愣,立刻从她眼中的惊慌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司马昭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叫门口的下人去请宫中的太医。
府上的将军亲自领人去皇宫,把一群太医全押进了大将军府。
崔若愚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在房中等候。她看着眼前这呼啦啦地站着十几个太医,老的小的。
她啼笑皆非地看了司马昭一眼。
司马昭身穿暗红色的礼服,坐在崔若愚身旁,手按着腰间的剑柄,神情有些紧张。“给崔大人把脉。”
为首的太医躬着身给崔若愚把脉。
司马昭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医的手和崔若愚的手腕。
良久良久,太医才说:“崔大人有身孕了。两个月有余。”
司马昭的长剑应声而出。
众人都吓了一跳。顿时觉得脖子一凉,以为脑袋掉了。
司马昭沉着脸把剑按回剑鞘之中。崔若愚心里觉得好笑,只有她知道司马昭是太紧张了,触碰了剑鞘上的机关。
太医跪倒一片求饶。
他们都隐约知道崔大人和大将军的事。如今二人无媒苟合,却有了身孕,恐怕留不得。他们这些知情者,可能都要被灭口。
“可探清楚了?”司马昭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沉声问。
“这……”那太医踌躇起来。该说什么才能保命?
“难道是不是喜脉,你都看不出来吗?”司马昭急得站起来。
那太医吓得后退跌坐在地上。
崔若愚瞥了一眼,说:“太医不用慌张。据实说来就好。”
太医素知崔若愚正直之名,再看看大将军的神色不像是不喜欢崔大人腹中骨肉的。就直言:“回大将军。是喜脉。”
司马昭按在剑柄上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平静地说:“出去吧。一人写一张给崔大人保身的药方。今后就住在大将军府中。为期一年,粮俸双倍。需要什么药物,可令府上去办理。”
好家伙,全被囚禁了。众太医面面相觑,也只能认了。
比较年轻一些的医官,看着崔若愚颈上的痕迹,欲言又止。
司马昭瞧见了,就命令他们说话。那医官想来想去,只敢低声说:“崔大人这段时间要节制。”
司马昭“哼”一声,让他退下。
众人走了。
司马昭站起来,两步走到崔若愚面前。
崔若愚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她的心思还有些恍惚。
她以为自己并不能生孩子。她承诺过司马师,承诺过姜维,都戛然而止。在司马昭怀里,她已经不愿意再考虑此事,想不到竟然……实在是猝不及防。
司马昭半撩长袍,竟单膝跪在崔若愚面前。
他跪下来之后,视线正好与坐着的崔若愚平齐。
“夫人。为夫知道错了。”司马昭眼神矛盾而痛苦,又掺杂着对未知的期待。
崔若愚知道他言外之意。两人朝夕相处,总是情难自拔,干柴烈火,如饥似渴。每次他都能恰到好处地离开。
唯独两月前那一夜,她喝了几杯,格外放纵,对他极力挽留和留恋,才令他耽误了时机。
想不到,就那一次,她就怀上了。
司马昭又喜又忧。他一直渴望和若愚能子嗣延绵,但两人相遇太晚,若愚已非二八少女。他不愿意让她吃那样的苦。
崔若愚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既然已经有了,强行放弃恐怕更伤身体。
想到那些疼痛,她突然害怕。紧张地摸着腹部。
司马昭见状,握住她的双手。“夫人。只要夫人想做的,为夫倾大魏之力,也要帮夫人做到。不,这大魏,都听夫人的。”
他没有强迫她留下孩子,也不趁机提出成亲。
他只担心她因为这件事而不愉快。
崔若愚看着司马昭。太突然了。她前半生不小心或者刻意追求那么多次,从没有过动静。跟司马昭只不小心了一次,怎么就有了呢?
司马昭已经很多子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