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无法想象在这个地方待三天，特别是还要跟三个古古怪怪的人一起。

这仨人那是卧虎藏龙：那位胖婆婆动不动怒发冲冠，暴躁动手，好像是准备武力解决一切。

另一位婆婆看着面和心善，可拿绳子绑自己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还有一个年轻的，简直就是那两位婆婆的实力加强升级版：毒舌记仇睚眦必报，唯利是图见钱眼开。

但凡这三位里有一个讲道理肯听她解释的，她都不至于这么被动。

风雨也中场休息，这会儿停了。

陈阿婆和老易晚上吃的少，早早撂下碗筷，一块出去遛弯了。

现在这里就剩下孟知意和南曦。

南曦扒着白米饭，余光瞥到刚才孟知意扒拉的小储物柜上。她眼神登时亮起来，储物柜顶上摆着一个红色的固话座机。

“别白费劲了。这座机自从卫生所的医生退休后，就没在用过，早欠费停了。”孟知意已经吃完了。

她把碗一放，对南曦道，“既然你现在没钱，那就劳动抵债，待会把碗筷都洗了。”

“你有必要一直盯着我吗，我又不会跑。”

南曦狠狠扒了两口饭，她就瞥了一眼那个话机。太气人了。坐牢还得先审再判呢，这没凭没据的就被当了骗子不说，还在身边装了个“监控”。

“盯你？不不不，我是盯着我们的财神爷呢。”孟知意看南曦低头扒饭，提前预判，提笔就在白板上写了“白开水一杯380”。

可能是吃太急，也可能是气不顺，南曦噎住了。她伸手去拿水杯，抬头看到白板上又多了一笔380。

南曦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放下水杯，不喝了。

“售出就概不退款。你爱喝不喝。”孟知意看南曦噎得打嗝难受，还在硬扛，又补了一句，“噎死了还得找人给你抬尸体更贵。”

看着南曦气呼呼的喝了水，不服气但又不得不去洗碗。孟知意嘴角没忍住，轻轻上挑。

看到骗子吃瘪，孟知意心里就是暗爽。

南曦的视线投了过来，孟知意瞬间板起脸，“既然碗洗好了，那就顺便把地拖一下吧。”

“大晚上拖地做什么？”南曦反问，“而且地上也不脏，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爱拖不拖喽，三天啊。”孟知意故意强调了下时间。南曦深呼吸，“好，我拖。墩布在哪儿。”

南曦找到拖把，正要往水池走，孟知意喊住她。

“又干嘛？能不能一件一件的干。”南曦都快没力气计较了。

“先去洗个澡吧，把衣服换了。”

南曦怀疑的打量她，“这么好心？”

孟知意没好气道，“我是怕你穿着湿衣服生病，没人干活了。”

“就知道天上不能掉馅饼。”南曦拿过了换洗的衣物，走到白板跟前。

孟知意问，“你干什么？”

“记账啊。你不是事事都要记账吗。”

孟知意瞪大眼睛，见到活奇葩了，这人不会是受虐上瘾吧？

她脱口而出，“你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吗？不要钱，免费热水澡送你一次。”

“免费往往是最贵的。”南曦刷刷几下给自己又添了一笔账。

她放下笔，一撩头发，露出了耳根后面的部分，说，“这里确实有病。里面长了个瘤。小时候做过开颅手术，又复发了，上半年刚做了二次手术。”

南曦说得太过随意，以至于孟知意一开始以为她是随口编了个谎话。

可看到南曦撩起的头发下面，是一道狰狞的疤痕。

孟知意心口抽痛，就几秒。却疼得几乎让她背过气去。

悲伤的情绪突然涌上，孟知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就好像曾经有一件很喜欢很喜欢的物品，突然间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遗憾，懊恼，痛苦甚至绝望，还有恨。到底在恨什么？孟知意茫然。

南曦注意到了孟知意脸色难看，“你怎么了？”

孟知意已经缓过了神，她冷静了下，问，“所以你骗钱是为了治病？”

骗子这茬是过不去了么。南曦手指捏了下鼻梁，自觉可笑的摇了摇头。

“别动。”南曦凑近孟知意。

孟知意想后退躲开的时候，南曦的手指肚已经从她脸上挪开了。

“你哭了？”

南曦看着孟知意脸上的泪滴，顿觉很有意思，“你不会是在同情我吧？”

“你干什么！”孟知意被她突然的亲密举动吓住了，她赶紧擦脸，手忙脚乱的找消毒液。

“对不起。”南曦也反应过来自己行为逾矩了。看到对方慌张的样子，南曦更是羞愧，自己是疯了那么，怎么会去摸她的脸。

“停航把你脑子也停了吗。”

南曦暗骂自己，刮台风把教养也刮走了，怎么可以对别人动手动脚。

看到孟知意跑出去，她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

老易摇着蒲扇慢悠悠的晃过来，“那个骗子，你去洗澡吧。”

南曦看了看老易，尴尬道，“婆婆，我叫南曦。”

老易哦了一声，南曦犹豫着问，“她…那个…小孟还好吧？”

南曦到现在还不知道孟知意的名字，只知道姓孟，因为两位婆婆喊她小孟。

“小孟挺好啊。”老易显然见怪不怪，她盯着南曦看了会儿，突然问，“疼吗？”

“嗯？”南曦不明所以。老易指了指耳朵后，“开颅手术是不是很疼？”

接着老易又说，“我可不是偷听，你们说的时候也没背人，就刚好听到了。”

原来是说这个。南曦不自然的笑笑。怎么可能不疼呢。

但这世上还有另一种痛。

“肯定很疼，之前小孟做那个修复手……”老易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转移话题，“小孟跟我说，你可能不知道去哪儿洗澡，我跟你说下。”

老易显然没了继续跟南曦聊天的兴趣，她指了指外边。

“出这个门右转，有搭着凉棚的小路，几步远，就是小孟家，你去她那儿，进去就光洗澡，不要乱看乱摸，我们小孟爱干净，平时都不让别人进她屋，你注意下啊。”

老易说完赶紧溜，生怕自己跟陈阿婆似的，着了骗子道，说些不该说的话。

南曦出了门右转，果然有条石头小路，也能一眼就看到孟知意的家。原来孟知意的家和卫生所就在一个院子里。一前一后罢了。

“有人在吗，我可以进去吗？”

南曦去敲门，这才发现贴在门上的提示，“进屋，过客厅快到阳台时，往右手边看，是淋浴间。门口旁边鞋架上有一次性拖鞋，进屋前先换鞋。”

南曦蹭了蹭，油墨已经干了，不是刚写的。她醒来后，孟知意就一直在前面盯着她，难道是她没醒之前就准备好了？

“嘴巴挺毒，还怪热心肠。”她把写着提示的纸撕下来，发现另一面还有东西。

是一张铅笔绘的服装设计底稿。线条已经有些褪色模糊，不像是新近画的。

换好了拖鞋，南曦按照提示进屋，房间布局一览无余。其实不用提示也能找到淋浴间。

南曦推门进去，热水器下面也贴了提示：淋浴开关往右是冷水，往左是热水。洗之前先关掉热水器电源。

洗漱架上还放了两个自封袋，一包是换洗内衣，另一包是套一次性的牙膏牙刷。旁边还搭着一条干净的白色浴巾。

想得很周到。

南曦把粘在内衣袋子上的便利贴揭下来，上面写着：新的、干净的，已消毒。

打开看了下，内衣布料很好，款式也挺好，就是没看到品牌。南曦想到刚才那张设计底稿，自言自语，“自己做的？”

再看那套一次性洗漱用品，上面还打着酒店的logo。跟旁边的浴巾，还有她脚上穿的一次性拖鞋是一套。

“恒致假日酒店。是我们公司的。”南曦没多想，很多人住酒店都会把这些一次性用品带走。

一个热水澡可以洗去很多疲惫。热水打在身上带来的舒爽，让南曦总算缓了口气过来。

这一天的遭遇，荒唐得有点不真实。

摸着头上的疤痕，南曦想起婆婆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刚才是想说什么？小孟之前怎么了？”

想到孟知意特别介意别人碰她，看这淋浴间里更是收拾的规整干净，她本人动不动消毒“伺候”。南曦推测，孟知意是有洁癖。

孟知意在外面敲了敲浴室门，“沐浴露用完忘记换了，备用的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你自己拿吧。脏衣服你就放到门后边的篓里。”

隔着浴室门，只听到孟知意的声音。南曦晃神了，就好像是听到苏黎在叮嘱自己一样。

温温柔柔，总是和声细语。

“你听到没有？南曦！”孟知意没听到回应，有点急，更大声喊，“不会是晕了吧，什么身体素质啊。怎么就一点不扛造，白瞎长那么大一个。”

南曦回过神，这里没有苏黎，只有一个聒噪毒舌又财迷的小孟。

“知道了。谢谢。”南曦回应着，她到洗手台下面找沐浴露，一打开柜子，满满当当的一柜子一次性拖鞋、牙刷牙膏……

还真是一点都不辜负她掉钱眼里的财迷人设。

南曦从柜子角落里拿了一瓶沐浴露。柜子里的那些东西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平衡点，纷纷掉下来。

南曦赶紧把东西往柜子里收，收着收着她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同一个酒店的——恒致假日酒店。

“我以为是薅羊毛，没想到是被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