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一样的金瞳被阳光照得一闪一闪的，月白踱着步子在窗沿坐下，柔软的小舌舔了舔爪子。
一贯的优雅矜傲。
程怀玉坐在梧桐小院的书厅之中，淡淡地喝了一口茶。
“你拜托我去接卫明月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带走了。”
程怀玉目光微转，他去的时候，正巧见了那凌家公子怀中抱了一个女子，有说有笑，虽然只看得到女子的半边脸，但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是卫明月。
脑中又响起姚知舟那句调侃之言——明月公主与凌家公子私交甚密。
再想起那日楚尧对卫明月多有维护之意，不知道此事可要告知于他。
楚尧坐在对面垂头丧气，道：“是瑶光殿的人吗？”
程怀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罢了，此事不宜多言，恐多生事端。
“那就好，瑶光殿的人一向尽职尽责。”
月白从窗边一跃，坐到楚尧旁边，一条纯白的尾巴围到前面，竖起耳朵听得囧囧有神。
程怀玉咽了口茶，疑惑道：“你怎么不直接送她，还要让我过去一趟，这样多麻烦。”
“怀玉，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楚尧吞吞吐吐，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不是天天在一起么，还能不知道怎么面对？”
“我…我好像喜欢她。”
！！！
“什么？”
程怀玉呛了一口茶，咳上半晌才难以置信确认道：“你喜欢卫明月！？”
他这个表弟，平日里仿若不理凡尘俗世，如若说他要找个寺庙出家他都不会那么震惊。
谁能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说他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人还是以前跟他有隙的卫明月。
况且，他今日还看见卫明月与凌砚言行亲昵自然，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程怀玉略带同情的看了楚尧一眼。
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卫明月呢？
他一向淡泊，不想卷入朝廷纷争，可是卫明月是凌贵妃之女，凌贵妃一派与皇后可是势不两立。
若是与卫明月在一起就已经是站队了，虽然自己确实与三皇子关系很好，但若有一天，三皇子失势，也是不至于受到牵连。
可若是楚尧跟卫明月在一起，可就是把楚家同三皇子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要远离朝堂纷争可就不可能了。
窗前一阵风卷过，出得树叶“哗哗”作响，本就凌乱的心思更是吹作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怀玉，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许多事情，我从小跟着父亲看了很多书，它们无一例外都在告诉我，要做一个端方有礼的人，自此，一言一行我都从不敢有丝毫逾越。
“直到我遇到了卫明月，她从不把礼教规矩放在眼里，大胆任性，行事随心而为，一开始我也觉得她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却又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
“我有时候在想她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说她离经叛道，是个怪人。”
明明她也是这样鲜活的人。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她没有错，那我从小到大学的诗书礼仪难道又是错的吗？”
错错对对真的让人难以分清。
程怀玉看了他，不知道如何说，他之前在快活林居然一语成谶。
程怀玉：“阿尧，规矩礼法不一定是都是错的，但是也不能执拗于那些框框架架，其中取舍还需我们自己定夺，有些时候随心而为就好，不要太过为难自己。”
随心而为吗？只是他又该如何取舍？
……
黄英送了卫明月刚回到瑶光殿，扶了她下来，就见小婵早已风风火火地赶了出来：
“小祖宗，这是又伤了哪，今年可得去好好拜了佛，怎么一天动不动就是血光之灾！”
“没事的小婵，过上几天就会好的。”
小婵把卫明月扶进殿中，又让元宝去请了女医来。
这女医还是上次猎场为她治伤的那一位，女医看完了伤，恭敬道：“明月殿下这次伤的不严重，只需照了方子抓药，每日冷敷即可，大概三日就能恢复。”
“那就好。”小婵听完松下一口气，才拿了方子递给其他侍女，送走了女医。
“殿下这次又是怎么伤的？”小婵把她扶到榻上坐着，无奈道。
“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多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卫明月让小蝉找了个篮子来，又铺上几层织锦的软垫，才把凌砚送她的红眼睛小兔放了进去。
“哎呀，小婵你别再念叨了，你这样操心过度会长皱纹的？”
卫明月把篮子放在榻边，伸出指尖摸了摸红眼小兔的尾巴。
“殿下，你！”
“我才十九，怎么可能长皱纹！”
卫明月见小婵生了气，赶紧躲到一边，正听得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赶紧求救。
“凌砚，你快进来！”
小婵叉了腰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看了还真是凌家公子进来，不得已只能出去给二人沏茶。
凌砚两手提得满满当当，在榻边坐下，看她又用白布缠得严严实实的脚踝，盯着她的包扎起来的脚踝笑道：“裹得真丑。”
“哪有？这蝴蝶结分明系得很好看。”
卫明月丝毫不在意他的调侃，赶紧把他食盒接过来，打开一看，倒是样样都合她的心意。
最上面一盒包装得极为精巧，是锦云阁旁边那家的芙蓉膏。
迫不及待用指尖拿起一块放在口中，清甜软糯，口感甚好。
“凌砚，你要吃吗，这个芙蓉糕真的很甜”
“我不吃，你吃吧。”凌砚一口拒绝。
卫明月拿了一块芙蓉糕，偏要喂到他嘴边：“尝一口嘛。”
一双眼睛亮亮的，带了些许期盼，凌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张开嘴。
谁知少女的指尖刚碰到唇边就一下子收了回去，却是自己高兴地咬了一口芙蓉糕，得意道：“诶，不给你吃！”
“卫明月，你皮又痒了。”
凌砚没好气地捏住她的细腕，一把把她按在榻上，挠她的腰窝，卫明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嗯…哼……凌砚，你挠我，太过分了。”
“谁让你总捉弄人？”
卫明月翻身趴到他身上：“真是的，不就是一块芙蓉糕么，这么想吃我喂你好了。”反手拿过一块芙蓉糕就抵在他的唇齿间……
“殿下…凌公子……你们？”小婵刚沏茶进来就见二人趴在榻上玩闹，四处翻得凌乱，惊得放了茶盏就退了出去。
殿下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怎么跟凌公子还和以前一样闹，这两人没一个知分寸的主儿，今儿看见的是她也到没事儿，若是让其他人看了可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塞了一口芙蓉糕，卫明月心满意足，爬起来坐好，喝了一口茶才将嘴角的笑压下去。
凌砚坐起来理了理被她扒的凌乱的衣摆，对她挑眉说道：“我得走了，这几天父亲还考我功课呢，再跟你胡闹我可是挨骂了。”
“那你走啊，又没人留你。别改天让舅父数落了你，又来说是我的不是。”卫明月笑道。
“没良心，给你跑了一天的腿，就换你一口芙蓉糕。”
“快走，快走！”卫明月看他又要叽叽歪歪，赶紧把人推了出去。
凌砚被她搞得又气又笑，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还，上午还靠在他怀里赖着他不肯走。现下玩累了，闹尽兴了就把他赶出来……
……
一连过去几日，学宫一切如旧，她也再未见过楚尧。
卫明月一反常态，再也没有迟到早退，学得颇为认真，每日的功课都写的细致明了。
尤其是琴艺长进飞速，一众教习赞不绝口。
“殿下，最近琴弹的有很大长进，诗书也能看进去很多。”
“短短几月，琴技能进步到如此，简直是天赋异禀了。”旁边的教习应和道。
卫明月心下一笑，哪有什么天赋异禀，只不过是这些日子里日日都在苦练而已。
卫明月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淡道：“都是太傅教的好。”
楚太傅欣慰的笑笑，又抬起她案上的书圈出些错处：“这些还要再改改，殿下想想这里是否还有更好的解决之策？”
“是，学生记住了。”
“咚——”学宫的钟声响起，周围的人都四散开来，各自回府。
今儿，小婵忙了与凌贵妃去准提寺为她祈福，说是为她挡灾，免得接下来几月也是这般多灾多难。
卫明月只得一个人抱了书回去，平日里，有小婵同她一起说说笑笑，倒也未觉得这条路有这么远。
只是此时一个人走来，却觉得漫长无比。
楚尧已经有半个月未曾来过学宫，想必是对她厌烦至极，既然他那么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再纠缠于他。
她放手，或许对彼此都好。
才刚走到御花园的假山后，就听得几个侍女压低了声，谈论些宫中八卦。
“这六公主据说跟凌公子私下已经定亲了！”
“真的？！”
“保真！”
卫明月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毕竟她和凌砚的八卦传言可不止这一条。真真假假，光是她听过的就多了去了，实在没必要管。
“不过我听闻楚太傅家的楚公子也要定亲了，相的好像是姚家的姚秀姑娘。”
“啊？你从哪听来的？”
“我跟四公主身边的翠儿住在一起，四公主跟姚家姑娘可是要好的很。”
卫明月脚步一顿，他要定亲了？不知道这个他喜欢的姚家姑娘又是什么样的？明月叹了一口气，总之不可能是她这样不守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