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秘密猝不及防被发现了。
一路同行的日子里,陆行知在心底犹豫过忐忑过,更想过无数种方式,最后他想等寻到鲛人珠时向不言坦白这件事。
陆行知伸手摸了摸后颈,“你...”
蔺不言伸出手指抵在陆行知嘴旁,示意不要出声,眼神瞟了一眼前方紧闭双眼假寐的老怪物。
即便老怪物的确未曾想杀她,然而陆行知的这个身份暂时不能暴露。
当年李家灭门一事惊起巨大风波,虽被陛下放出消息为满门无一人生还,但各方势力仍然暗地探听消息,想确定是否有后人逃过一劫,甚至借以为找出仇人之名,其中各方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有多少是想趁机打探鲛人珠的下落,均不得而知。
如今溶洞内老怪物的身份、来历和目的都还是一个谜,何况从方才两人聊完起,它就就不再出声,谁知道他真睡着还是装的,冒然透底只会出事。
确认陆行知身份后,蔺不言未被冲昏头脑,这句话她面对陆行知用口型所说,二人身形正巧挡住后方老怪物的视线。
他看不见。
陆行知立刻会意,半扶不言坐起。
“我昏迷过去期间,有发生何事?你的毒如何?”尽管蔺不言满腹疑问,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趁机转开话题。
“醒后没多起,溶洞内部就起雾,”
“雾?”
这个季节山中起雾也非怪事,可陆行知特地提起肯定另有所意,蔺不言继续问道:“然后出现什么怪象吗?”
陆行知伸手指向前方,“那潭水爬出来许多虫子,与临崖那晚极像。”
即便雾气消散稀薄许多,但洞内光源来自顶部开口,身处夜间唯有洒下的月光,能见度依旧受到限制。
站在巨石上的陆行知警觉看向前方,尽管雾气掩盖了水面,看不清全貌,但他记得这潭水所处的方位。
少顷,从水中爬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毒虫,它们在洞内四处爬行,唯独没有来到这块巨石之上,乃至身后刻有纹路的岩壁也未涉足。
陆行知意识到不对劲,朝右边喊:“老东西,你早就知道?”
“我在溶洞数年要不晓得这些,早被毒虫咬死。”
“那它们为何会避开此处?”
这人问题不仅挺多,甚至将他当作解惑答疑者,先前表现出诸多不敬,老怪物心中明了是因他认为自己要杀那小姑娘,可一码事归一码,想要他解答问题,简直做梦。
“臭小子,你不是挺能耐。”老怪物转头,瞥了一眼,“自己想去吧。”
陆行知回道:“还挺记仇啊。”
“人活在世上,有点儿脾气为才对。”老怪物轻笑了一声,“不过嘛...后果总得自己担好。”
威胁陆行知的人现今洞内只剩一位,他哪里会和老怪物客气,冷冷道:“留点力气,少说两句废话。毕竟老东西你的年龄挺大,万一毒发真就不知能撑多久。”
老怪物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否则高低想教训教训他。
与陆行知半句话不到便要互相呛对方,老怪物忽地慨叹:还是小姑娘好啊,既懂礼数,又聪明又会说话,哪里像这臭小子。
想到蔺不言此人,方才与人说话间隙,他留意了小姑娘的状态,如今雾气散的差不多,洞中潮湿阴冷,环境实在不利。
想到此处,老怪物站在他的右侧,语罢后吹一道低低的哨声,回荡在空旷溶洞。
隐约过了一刻钟,一群鸟雀纷纷从顶空飞入溶洞内,嘴里叼了许多木材,精确地丢在巨石之上。
老怪物朝人喊了一声:“去把火升起,否则就等她没命。”
这一回,陆行知并未多嘴,将人轻轻放下后,走过去拾好木柴进行生火,溶洞内湿气渐渐地少了许多。
然而火光亮起后两人各据左右两侧,再无任何交流,直到蔺不言醒来。
听到此处,蔺不言看了眼似乎仍在睡觉的老怪物,毫不在意出声反问:“可有发现巨石之下存在的玄机?”
“我刚刚仔细观察过那些毒虫行动的轨迹,并非完全不往巨石之处来。”陆行知正色,刻意压低声音。
“如何?”
陆行知起身,从火堆抽出一根木柴,在地上拍了拍使火星灭掉,径直走到离下巨石前五六步的位置停下,再以此划了一条线,说道:“这处。”
“它们最多爬到此,便不再向前,一直在周围打转,像前方有什么阻碍,或者该说害怕。”
蔺不言下意识重复问道:“害怕?”
“对。”陆行知走回身旁,朝人点点头,“这巨石完全实心,底部应当不存在任何玄机,我怀疑...”
“问题不出在巨石。”她明白陆行知所言。
溶洞四周除了石头与青苔,地面更连棵草都找不到,这些毒虫究竟在怕何物。
蔺不言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身后那面刻有纹路的岩壁,她伸手拉了一下陆行知的衣角,示意他半蹲下。
随后,她拉过陆行知的右手,安慰道:“先休息会儿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想不出。”
这话不像她会说出的风格,举动也甚是奇怪。
陆行知抬头看去,发现蔺不言的眼神指向那块岩壁,他想起不言的经脉堵塞昏迷一事,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说说你从岩壁看到什么。”
“万千世界,你可信?”
“我信。”
他的回应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却被老怪物出声打断:“小子,哄姑娘开心的手段真有一套啊。”
“要想学,我可以传授于您。虽然...”陆行知装模作样地叹气,“您不太可能用得上。”
“老子不稀罕!”
“那正好,在下也没这个闲心。”
见老怪物说完这段话,整个人背过身躺去,蔺不言用手指在掌心写了“李星”二字。
对着身后岩壁,陆行知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不确定的意思,看来还需验证,得从老怪物下手。
蔺不言喊了一声:“老怪物。”
“小姑娘,想要作何?”
此人回应及时,想必一直留意她与陆行知动作,果然与所料无二,她继续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请说。”
“我们若找出溶洞内的秘密,你告知我们你是谁,以及鲛人珠在哪。”
鲛人珠三个字一出口,老怪物翻过身来坐起,须髯满颊,目光如炬,淡淡道:“在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我猜的,”蔺不言笑了笑,“其实你可以否认。”
老怪物并不在意话中设有的陷阱,顺着说下去:“老夫以为小姑娘想问的该是这岩壁为何人所刻。”
“我心中已有答案,无须再问。”
“好,不过你们要没找到呢。”
“没找到就没找咯,又能怎样。”蔺不言双手一摊,似做无奈状。
陆行知附和道:“就是啊,无论哪一种结果,对于您老而言似乎均不吃亏吧。”
“年轻人口气不小啊。”老怪物听到此处,反而仰天笑了两声,目光再落二人身上,多了些不明的意味,“没找到把解药给我。”
“还以为您老想杀了我们。”
语罢,蔺不言朝身旁的陆行知点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双指轻轻用力便一分为二,将一半收好,另一半抬手扔向老怪物。
陆行知喊道:“我们输了给你剩下的”
老怪物伸手接住,毫不犹豫吞下肚。
这一举动引得蔺不言好奇道:“不怕是假的吗?”
“我不是信你们,我是信他。”老怪物朝身后那块岩壁扬了扬头。
“他?”蔺不言追问,“你说的是谁。”
“你都知道了为何问我。”
好狡猾一人,她作罢不再与其说话周旋,那老怪物便又继续躺下,不知这回是真睡还是假睡。
陆行知在一旁,轻声道:“你可有什么察觉?”
“没有。”
“既然如此,那我也睡一觉!”
见人真躺下准备休憩,蔺不言反问道:“你就不着急,刚刚可是夸下海口。”
“不急,总归这么大的地方,再有玄机又能如何。”
言之有理,慢慢想吧。
若鲛人珠真在此处,找到它只是时间问题。
何况她的确没什么头绪,她朝身旁的陆行知看了一眼,发现其已经紧闭双眼,似乎是睡过去了,她心道:大约是一直守着,还未曾阖眼。
两人距离本就触手可及,她低头便见这张睡颜,眉头紧皱,表情十分凝重,平日里轻松嬉笑姿态看多了,以为陆行知天生是一个无任何忧愁的人,如今再想,身负如此过去之人,又能有多轻松。
她不由自主伸手,拂过那一双眉目。
双眉似乎舒缓了许多,不知梦里是何场景,蔺不言怕他临时醒来,到时不知该作何解释,并未停留太久,及时收回了手。
她心中叹气:事关陆行知身份一事,寻个机会再说清吧,还是继续想想洞内玄机。
适才想验证一下猜测,既然李星刻意留下线索指路,顺河谷急流来到此,必定与鲛人珠有关系。
而老怪物反应证明的确如此。
只不过究竟在何处,与毒虫不靠近此处会有关系吗?
蔺不言顺势坐在火堆旁取暖,先前昏迷太久,如今反而挺精神,脑海思绪不断盘点线索,想要试图寻找其中联系,串起每一个分散的点。
大约过了两三刻钟,旁边这位开口道:“我好像有点思路。”
“说说看。”蔺不言自然应下。
“会不会和那块岩壁有关系。”
“想到一块去了。”
咔哧——
一道清脆的声音适时的落入两人耳间,蔺不言偏头,正巧看见岩壁间断掉落一些碎片,顺着巨石一路滑落,期间留下了不少粉末。
她用手在表面一摸,手指间沾染不少粉末。
“你去看看那块痕迹。”蔺不言所指的方位正为写有“壶天之隐”的位置。
见状,陆行知翻身而起,走到那处用掌心微微向内按,不少粉末微微洒下同时几个字往里凹陷积分。
果真如她所言有问题,他转头说道:“能动,并非实心。”
“等等!”蔺不言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找到那支金簪扔过去,“试试用它按字形纹路写一遍。”
陆行知接住,“居然没丢。”
“或许是天意。”
“那老天这次记得再眷顾一回。”
语罢刹那,陆行知反手让金簪插进岩壁,他未顺着纹路描摹,是反方向跟着四个字描摹一遍,落在“壶”字最后一笔时,头顶岩壁哗啦掉下许多碎片,甚至出现一块小石头滚落。
“好像有机关。”陆行知闪身躲开。
蔺不言道:“上去看看。”
话音落下,陆行知以岩壁几处凹凸处借力,轻而易举向上登去,身影轻盈如燕,左脚落地离开时,右脚便在一息间落在下一处位点,行走如履平地。
其轻功之势,尽数收入蔺不言的眼底,也同样被一旁醒来老怪物看去。
然而此面岩壁无任何落脚位置,因此他快到落石区域时,发现上部有一约半指宽的洞口,其外部依然存小块石头堵住,而那块石头后面有东西。
下一步,他登到时,手中暗器扔出,击中石块。
顺势落地后,陆行知朝人道:“有东西。”
未得到回应,只听哐当——
一块小石头由上方砸到地面,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光亮于空中滑落,清亮叮当声在空旷溶洞内回荡。
一颗光洁白亮的珠子停在巨石之上。
蔺不言双瞳猛然放大,“是鲛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