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苍白的利刃打着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细长的弧线，几乎像是自己飞到了杀生丸的手中。那是由他亲手打造，只属于他的武器，当杀生丸重新把它握在手里的一瞬间，就是所有胆敢挡在他面前的愚蠢敌人的死期。
妖力的漩涡如同狂烈的风暴，在平地上骤然而起，白色的大妖连同手中锋利的牙之刃，一起化成了风暴中的闪电，呼啸着冲向盘踞在山顶的丑陋畸形的肉块。过于强大的妖力完全封杀了一切抵抗的可能，拥有着与“晴香”一模一样容貌的妖怪睁大眼睛，呆滞地望着瞬间奔袭而至的白光，还没能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就在那一刻，一道暗色的阴影出现在视野里，就像日食之时月亮的影子挡住了太阳的光。
“真继大人……夫君……”
男人的身形猛扑过来，将她牢牢抱住，在灼烧着视野的白光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形成了一小片荫蔽。
“永远在……一起……”
“在一起吧……”
轻柔的呢喃消失在震耳欲聋的轰击之中，妖力的风暴几乎将整个山头都削下去一层，无数碎裂的岩石混着冰块沿着山崖往下滚落，又带起大片大片松散的雪尘，动静越来越大，带起的雪越来越多，最后几乎积存在这片山中千百年的整个冰层都被卷了下来，汇成一场规模浩大的雪崩，砸在深不见底的山谷里，轰隆轰隆的撞击声响个不停。
一行人全都站在山顶高处，虽然不受雪崩影响，但面对这样宛如天地崩裂般的场景，仍然感到心神震撼。
直过了好一会儿，动静才渐渐平息。山顶上光秃秃一片，别说那只妖怪，就连斩下来的些许碎肉残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杀生丸轻舒一口气，将爆碎牙还剑入鞘，随后转过身子，正对上某个人笑盈盈的脸。
“怎么样？一开始竟然还不许我来，结果没有我不行吧？说不定某个家伙以后就算挖穿了整座山，也找不到自己的剑咯——”奈落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洋洋得意，整个人昂首挺胸，简直像只正在表功的猫，胡子一抖一抖，连尾巴尖都是翘的。
杀生丸一本正经地承认道：“不错，这一次多亏了你。”
难得被他这么直白地表扬，奈落不适应地轻咳两声，正想着应该怎样优雅得体且不失气势地回应，忽然发现杀生丸望着自己的眼神变了。
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里，流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震惊甚至可说是恐慌的神情。
“奈……”
“？”奈落有些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觉得脖颈处一片温热，好像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沿着皮肤往下淌，引得周围隐约发痒。他不由自主伸手摸去，却摸到了一手湿腻，紧接着，即使没有犬妖们那样灵敏的嗅觉，他也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正迅速涌上鼻端。
而从杀生丸的视角，只看到面前的青年陡然停住脚步，摸向自己颈间的伤口。大片大片的血迹忽然毫无预兆地漫涌出来，迅速浸透整块前襟，就像在胸前围了一条刺目的殷红色围巾。而奈落脸上还挂着愕然的神情，身子一晃，就这样在他面前软软地倒了下去。
“奈落！”
刚一把人揽进怀里，杀生丸就意识到这一次伤口崩裂的程度与之前的哪一次都不相同，血流得又多又猛，简直像是从身体里开了道阀门似的，不但将奈落上半身的衣服染得透红，也沾了许多到杀生丸身上，随后又将身下的雪地浸红了一大片。
纵使杀生丸曾经身经百战，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可怕伤口，可此时面对区区一个人类的伤势竟然手足无措。他紧紧地按压在伤口附近，想要暂时止住流血，可那伤口的位置十分刁钻，一旦用力过大就会导致窒息，而放轻了力气又根本止不住。不过片刻，他的双手、衣袖、胸口就全都沾满了鲜红而温热的液体，还有更多的在不断往外涌。杀生丸只觉得从出生到现在的数百年间，自己遇事一向从容不迫，还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过，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快要停滞了，只有身体还在机械地动作着。
“这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犬夜叉和戈薇等人还沉浸在惊讶之中，只有先前见识过这道伤口的弥勒反应比较快，急急地冲了过来，半跪在他们面前：“缝住！赶紧把伤口缝住！”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以往都是奈落自己织出蛛丝，自己缝合伤口，以蛛丝上蕴含的妖力来对抗爆碎牙的力量，可现在奈落大量失血虚弱无比，连神智都不大清楚，更别说还有余力来治愈自己了。
杀生丸赶紧把人捞到胸前，嘴唇凑近他耳边，尝试把人唤醒：“奈落……奈落，醒醒，睁开眼睛！……醒醒！”
他原本并未期待自己能成功，没想到反复呼唤几声后，怀中垂危的人迷迷糊糊低哼一声，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奈落……！”
奈落像是完全失了力气，连眼皮都只能颤巍巍地半阖着，但在看到杀生丸的一瞬间，流露出认出了他的眼神：“杀生……丸……”
弥勒在旁边急急地问：“我们要怎么救你？！你还能织出蛛丝吗？！”
奈落却仿佛没听见，眼睛只定定地望着杀生丸，嘴唇微微颤动，费力地吐出几个字。他的力气又虚弱了许多，发出的声音几近气音，但杀生丸却听清了。
奈落说的是：“约定……”
约定。
杀生丸都差点要忘记，或者说有很长时间他都刻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的那个……约定。
奈落，等你死了，我可引你一程，让你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等你死了。
等你……死了。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突然涌上心头，杀生丸抱着他的手臂微微加大了力气，几乎是厉声地说道：“奈落，你的事情还没做完！在此之前我根本不会兑现什么约定的！不要想现在就蒙混过关！你得给我醒着！奈落！听着，别睡！你得醒着！”
可这样的声明似乎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奈落回望着他的神情十分柔和，只轻轻地、几近自语般地说了一句“是吗……”
“奈落！”
可奈落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又安静地重新阖上了眼睛。
这时候，犬夜叉等人已经被弥勒简要告知了伤口的由来，震惊的同时也纷纷凑了上来。
永远忽然想起什么：“……要说蛛丝的话，我这里有奈落的蛛丝！”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她赶紧解释道，“琴弦！我是说我小提琴的琴弦！原来的琴弦断裂之后，是奈落用他的蛛丝帮我补的！后来他还给了我一卷备用！”
她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在腰上的小布袋里翻找，很快从中抽出一卷银亮的丝线般的东西。但在递交给杀生丸的时候，她却迟疑了：“不过听说不同的蛛丝有不同的功能，用琴弦来缝合伤口，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诸叶在一旁插嘴：“死马当作活马医，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了吧！”
“……说得也是。”
“那么，由谁来负责缝合？”
戈薇赶紧第一个站了出来：“巫女的使命也包含帮助人们治病疗伤，我做过很多类似的工作，缝合伤口我有经验！”
“等一下！”她刚要上前，却被弥勒制止住了，“戈薇你不行的！”
“怎么？”
“你别忘了，你可是身负强大灵力的巫女！你的灵力与奈落的妖力本身就是截然相反的力量，别说缝合伤口了，你碰到那些蛛丝会不会把它们直接净化掉都是个问题！”
戈薇听到这里又赶紧后退两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误触了什么，但又同时犯了难：“那还有谁懂得……”
“我。”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身形高大的镜妖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们身边，把白衣的小女孩从自己肩膀上接到地面。神无从永远手里接过蛛丝，拈在手里看了看，凑到奈落身边跪坐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我。”
弥勒一拳砸向掌心：“对啊！没有比神无更合适的了！”
神无本就是奈落的分身，她的妖力全部来自于他，因此由她动手与他自己动手完全是一样的。
小女孩的手指纤细而灵巧，动作又十分迅速，没过多久就用细密的针脚将奈落脖颈处绽开的可怕伤口缝合了起来。
众人见状全都松了口气，可又马上意识到不太对劲。即使伤口看起来不再流血，可已经失去了的血却不会再回来。青年的双目仍然紧紧阖着，一张脸惨白得发青，看起来就像抹墙用的灰泥一样，已经不再是人类该有的脸色，而他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弱，渐渐快要感觉不到了。
神无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神颤了一颤，开口说道：“……不行。”
戈薇急切地问道：“是实在失血太多了吗？”
神无摇了摇头：“爆碎牙……要杀了哥哥。”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牢牢盖在伤口的位置上，似乎想要用自己的妖力阻止进一步恶化。
戈薇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弥勒这时候忍不住开口：“之前某次伤口裂开的时候我也在场，可那时候看起来完全不像现在这么严重……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他提出问题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指定回答的对象，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问谁。然而杀生丸仿佛没听见般，陷入了持续的沉默，直到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忽然开口了：“因为他碰触了爆碎牙。”
“什么？”
白色的大妖低垂下眼睛，回忆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现在回想起来，奈落颈上的伤口崩裂，大部分都发生在我在他面前拔出爆碎牙之后……而这一次他为了帮我找剑，更直接碰触了它。”
“可是，那又怎么样？”
“爆碎牙是……怀着‘杀死奈落’这个使命而被铸造出来的剑。”
几声低低的抽气声响起，这下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以前他还是妖怪的时候，不可能仅仅因为碰触这种事就被杀死，然而现在他是人类……”杀生丸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然而弥勒却把他压在喉咙里不曾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即使变成人类，也终究是‘奈落’。”
“……”
杀生丸忽然直起身子，把青年横抱在怀里站了起来，肩上的毛皮随着妖力的升腾而微微炸起，看来是准备要飞了。
迄今为止一直沉默不语的犬夜叉忽然问了一句：“喂，你要去哪里？”
杀生丸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人比死人更加惨白的脸色，回答了：“救他。”
“等等，不是说没办法……”
“那就去找有办法的人。”
说完这句，四周狂风骤起，砂石夹杂雪尘扑得每个人都睁不开眼睛。等到一切动静平息下来，天边隐约一道银色光芒一闪，杀生丸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子：妈——
奈奈子：什么，要去见你的母上大人？！你等一下！等我换个衣服洗个头发重新描一下眼影，不能用现在这个邋遢样子面对……喂！你等一下啊！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