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杀生丸和奈落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去的时候，明明是奈落自己背着三味线。但回来的时候，那把三味线不知怎么就转移到了杀生丸肩上，而奈落……奈落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捧山樱。

“你说得没错，那座峡谷里的花果然开得很漂亮。”他显然十分愉快，“神乐、白夜他们一定也喜欢，带回去插在瓶子里，每个人的屋子里都摆上一瓶，能欣赏好久……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杀生丸迅速撇开视线，否认道：“没什么。”

奈落真的变了很多。

如果搁在以前，他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把神乐他们挂在嘴边，还惦记着给他们带这种“没用”的东西呢。不过，这种话如果当面说出来，面前的家伙肯定会恼羞成怒，立刻把山樱全都给掰折扔了的。

杀生丸故意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们会喜欢？”

“就算转世，他们也全都是我的分身。我喜欢，他们凭什么不喜欢？”

“哦？你喜欢吗？”

“……”奈落一怔，才明白原来陷阱埋在了这儿，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瞪了身边的大妖一眼，“哼。”

杀生丸淡淡一笑，见脚下云层中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村落的影子，于是带着他降了下去。刚走到村口，便看到那里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群人，全都是月守村的村民，还有一个穿着艳丽和服的影子在里面钻来钻去，原来是神乐。神乐扭头看见他们，赶紧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一脸神神秘秘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在做什么？”

前面的人墙实在太厚，议论的声音又太大，就算踮起脚尖，也只能听到隐约的争执。奈落实在懒得往前挤，又怕弄坏里怀里的花，便扭头去问她。

“你还记得当初把不死原城的那个染谷和他的统领引到我们家来，还污蔑我们全都是妖怪的那几个混混吗？哼，今天开了会，村长宣布要把他们全都赶走，不许再在村子里居住了。你看，这不是正在求情吗？”神乐一脸大仇得报的得意，“呸！活该！敢说我是妖怪！真是活腻了！”

“……”奈落与杀生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某种无言以对的意味。

奈落轻咳一声：“这种事有什么好围观的。天色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神乐点点头，又看他一眼，才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叫了一声：“诶，好漂亮的山樱！”

奈落立刻把一整捧花全都塞进她怀里，同时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肩膀：“都给你。”

神乐浑然不觉得有什么，喜滋滋地接过来抱着，还生怕磕了碰了，连步子都放缓许多：“从哪里摘来的？”

“路上。”奈落随口应付，又问，“怎么样，喜欢吗？”

“这么漂亮的花，有谁会不喜欢啊！”神乐理所当然地说。

奈落哼笑一声，有点得意地看向杀生丸，正想说话，却发现对方眉头微蹙，心不在焉地正在想什么事。

“……怎么了？”

杀生丸猛地回过神来，看他一眼，又望向神乐：“永远和刹那她们……还没回来？”

神乐摇了摇头。

大约半个月前，诸叶收到一份来自远方村落的除妖委托，允诺的报酬十分丰厚。三个小姑娘一向形影不离，刹那和永远自然也陪着她去了。正因为如此，染谷派武士前来找茬的时候，她们全都不在，才会逼得奈落不得不亲自出手。

那份除妖委托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任务，算上往来时间，满打满算半个月怎么也够了，但现在三个小姑娘还是杳无音信，一个都没有回来。

见杀生丸神情渐渐严肃下来，奈落少见地没像往常那样漫不经心地出言挖苦了，而是站在旁边轻声建议：“如果实在担心的话，还是去找找吧？”

白色的大妖微一沉吟，对他们点点头：“你们先自己回去。”说完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凌空一跃，就隐入了漆黑的夜空。

杀生丸找人并没有找很久。当晚奈落把最后一枝山樱修剪完毕插在瓶里时，便看见他带着三个小姑娘回来了。只不过，诸叶和永远都一如平常，只有刹那是被杀生丸给抱回来的，她看起来并没受到伤害，可整个人却陷入了奇怪的昏迷，无论怎样也无法叫醒。

“这是怎么了？”

把刹那安顿在房间里后，其他人没有走，而是全都聚在旁边。神乐跟三个小姑娘的关系尤其好，见状立刻一脸担忧，面带询问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杀生丸正襟危坐在一旁，没有作声，永远则一脸心慌意乱的神情，最后是诸叶清了清嗓子，告诉她：“我们也不知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那个妖怪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家伙。把委托处理完毕，都收到酬劳准备回来了，忽然刹那就晕倒了。就那么直直倒下去，一点预兆都没有。”

“是不是病了？去看大夫了吗？”

“去了。我们当时就拐到附近的大城里，找到最好的大夫，可大夫诊来诊去，什么也看不出来。再然后，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办，伯父大人就找过来了。”

“那么，会不会是中了什么妖怪的法术或者诅咒……”

“是邪气。”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她们，奈落跪坐在屋子的角落，手中还握着一枝修剪好的山樱，他的神情冰冷而镇定，目光牢牢盯着昏迷的女孩上方的某个不知名方位，“我看到了。”

“邪气？”

奈落点点头，将手中的山樱伸过去，悬在刹那头顶上方，只过了片刻，那枝刚刚还在盛开的山樱便肉眼可见地迅速枯萎，变成了干结的秃枝。

小姑娘们都震惊了：“哪来的邪气？！要怎么办？”

奈落嗤笑一声，像是觉得她们提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你们都是除妖师，这种事这还需要问吗？”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杀生丸说话了：“巫女。”

戈薇和犬夜叉连夜收到了讯息，因为是刹那的事，所以即使从睡梦中被叫醒赶过来，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已经对净化之术颇有经验的巫女跪坐在昏迷的女孩身前，口中低低念着祷词，双手交叉胸前，不断变换法诀，灵力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渐渐散发出来，映亮了整个屋子。

不一会儿，刹那就恢复了一点知觉，她难受地低哼出声，眼皮也微微颤抖，看起来马上就要苏醒过来了。戈薇却像是有些费力，眉毛紧紧皱着，鼻尖也沁出细汗，忽然她肩膀一松，撤开了手。

诸叶赶紧问道：“怎么了啊，母亲大人！”

犬夜叉回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奈落，又担心地看看自己的妻子，问道：“你没事吧？”

戈薇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对他摇摇头，随即露出疑惑的神色：“真是奇怪，这些邪气竟然好像源源不绝。我每次净化掉一大半，以为马上就要成功了，可又立刻会有新的散发出来。就好像……”她说到这里，有些迟疑，“就好像……邪气全都是从刹那体内诞生出来的一样。”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种描述十分不可思议。刹那虽然是半妖，但身为杀生丸的女儿，又常年与除妖师为伍，与妖邪之流一向不沾边，怎么会身怀邪气呢？

这时候，诸叶想起一件事：“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一件事情很奇怪啊？”

“什么事？”

“就是秋日祭那次啊，那天晚上还正好是朔日，可刹那不是忽然失控了吗？”

“那一次……不是说因为一位游女冤魂不散，所以联合妖怪趁机作乱，想操纵刹那为自己报仇吗？”

“喂，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刹那？”

“诶？”

“那天永远在，我也在啊？祭典来了那么多人，说不定还有别的半妖或者身手也很不错的人物。为什么那个游女偏偏挑中刹那？”

“……”

这时候，大家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是杀生丸和奈落一起解决的，不由得询问地望过去。但他们两个彼此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答案的样子。

戈薇叹了口气，凝神重新捏起法诀，再次试了一次，可就像刚才一样，眼看马上就要成功，原本即将被净化干净的邪气又重新散发出来，令她功亏一篑。

隔了一阵，一个声音忽然说道：“我来试试。”

这一下，反倒是犬夜叉跟炸了毛一样，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家伙哪里会净化邪气啊！”

“谁说我要‘净化’邪气了？”

杀生丸无声地看向说话的青年，奈落朝他微微一笑：“怎么样，杀生丸大人，要不要信我一次？”

杀生丸平静地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奈落站起身来：“等我一下。”说完就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响起一阵远去的脚步。

趁他不在，犬夜叉一脸惊恐地说道：“杀生丸你怎么回事！难道还真要让奈落那个阴险家伙在刹那身上试验啊！”话没说完，袖子被人猛地一拉，戈薇对他使了个眼色，用指责的语气说道：“就算奈落走了，可神乐和白夜还在这里啊！你怎么能当着人家弟弟妹妹的面说他的坏话呢！”

犬夜叉这才发现，神乐和白夜坐在房间的另一边，已经默不作声地瞪了他半天了——不，主要是神乐在瞪，白夜对他们无奈地耸了耸肩，尴尬地一笑。

过不多时，奈落又回来了，手里多出一个精致的小布包。他来到昏迷的刹那身边，蹲跪下来，把小布包铺在地板上展开，里面齐刷刷地排着一排银亮的细针。

戈薇好奇地看了看那些细针：“这是……针灸之术？”

奈落依旧挂着那副一成不变的微笑：“对。”

针灸之术从数千年前的奈良时代就从海外传到了日本，又受到皇室和贵族的推崇，一直被视为高深的医疗手法。但是具体的技法都只在某些医术世家之间代代流传，因此会使用的人并不多。

诸叶一脸敬佩：“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奈落的笑容里多了点高傲：“不然呢？”

永远有点不解地问道：“可是……针灸能用来对付邪气吗？”

奈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那些邪气真的源自于刹那小姐的体内，那么要散发出来，必定要通过某些特定的通路——这些特定的通路，就是人体内的经络。所以，如果使用针灸的方法把相应的经络给封起来，就不会有邪气散发出来了。”他虽然看似在回答永远，眼睛却看着杀生丸，显然后者才是他解释的对象。

白色的大妖沉吟片刻，对他点点头，十分郑重地说道：“拜托你了。”

“喂……”犬夜叉还要说些什么，就见奈落从布包中抽出一枚细针，在火上烤了烤，就对着刹那的眉心轻巧地戳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