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
自打女子爵次女伊莎贝拉接到了母亲语焉不详的电话,她就感觉到母亲话语之下,隐藏着的汹涌暗潮。
随后母亲加急寄来的信件,更是坐实了伊莎贝拉心中的隐忧。
如果母亲信中提及的那位女侦探所言不虚,那克莱门斯医生他……
他岂不是……
读完信件后,伊莎贝拉当即找了个长兄重病的借口,向教授请了长假。然后乘坐最近的一班火车,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嘉斯珀市。
回家之后,亲眼见到了看上去并无大碍的亲人,伊莎贝拉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是能平稳落地了。
通过钢丝录音机录制的口供,外加母亲与兄长七嘴八舌的解释,伊莎贝拉总算是大致明白了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
与此同时,除了有关医生投毒,以及女仆窃密的事情以外,伊莎贝拉还从某些印刷低劣的小报上,读到了一些令人无语的诡异传闻。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即使有女子爵的极力压制,这起涉及到豪门恩怨、遗产争夺、谋杀未遂、男女痴恋等等爆点的案件,依旧被某些无孔不入的记者给挖了出来。
或许,在这起媒体的狂欢之中,就有某位意图通过舆论浪潮,暗中操控陪审团的犯人手笔,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呢。
为了从其余极富有创造力的同行中脱颖而出,这些无良媒体们或是断章取义,或是夸大其词,愣是为一桩已经查得板上钉钉的铁案,胡诌出了不少阴谋论的屁话。
哪怕马修以事件亲历者的身份,在嘉斯珀日报上亲自撰文辟谣,但普罗大众始终对这种冠冕堂皇的文字兴趣寥寥。
比起这些无趣的官面文章,显然还是对街头巷尾的小报传单上,极尽鼓吹之能事的离谱言论更吸睛一些。
在现今市面上最流行的论调中,整起谋杀案件的幕后真凶,俨然成了女子爵的次女伊莎贝拉本人。
阴谋论里的伊莎贝拉利用美貌与高超的手段,借机引诱单纯的克莱门斯医生,将医生拿捏得服服帖帖,甘愿为其驱使。
控制住了这位原本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轻人之后,伊莎贝拉就借助医生的专业知识,命其毒杀雇主,嫁祸兄长,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谋杀亲母未果后,伊莎贝拉顺势将医生推到明面上来顶罪,用谎言蒙骗住侦探与亲属,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初次听到这种离了大谱的神奇言论,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伊莎贝拉,差点就被这神奇的猜测给气乐了。
自己的男朋友居心不良,打从初识的时候就不怀好意,妄图暗鲨自己亲妈,栽赃自己亲哥,借助信物迫使自己与其结婚,借机侵占自家的财产。
自己从头至尾被骗得像个傻〇不说,结果在小道消息当中,自己竟还成了藏身幕后掌控全局的隐藏反派?
我怎么不知道,我居然是这种为成大事不拘小节的枭雄之姿?
“乖女儿,消消气啊,可别气坏了身子。妈妈已经雇了律师,肯定会把那些造谣的无良小报告到破产!”
“没事的,妈妈。”
反而是身处话题之中的伊莎贝拉情绪更为稳定,安慰起了怒发冲冠的女子爵。
“那些小报能说我些什么坏话呢?无外乎是指责我持身不谨,与医生私相授受,为家族招致祸端。再就是把罪魁祸首的名头扣在我的头上,说我才是隐身幕后的罪魁祸首。”
伊莎贝拉越是分析,目光就越是坚定。
“反正我的家人们不会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鬼话,至于外人如何看待我伊莎贝拉,是把我当成一个行事放荡的轻浮女孩儿,还是一个利欲熏心的野心家,说实话,我也并不是太过在乎。”
伊莎贝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只要陪审团的意见,不会受到外界舆论的干扰就好。”
“有我们哈斯廷斯家族在,怎么可能容忍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呢?”
“这就好,妈妈。现在我只想见一下克莱门斯,朝他问清一个答案。”
见克莱门斯医生?
女子爵有些迟疑。
虽说从伊莎贝拉刚才的话语来看,这孩子还是和谈恋爱之前一样头脑清醒。
但这毕竟是女儿的初恋,女子爵有些担心,女儿会被虚假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思来想去,哪怕心里依旧有些担忧,女子爵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伊莎贝拉的判断。
再怎么讲,伊莎贝拉也已经是个成年的姑娘了,应该学会如何结束一段失败的感情。
探监手续办理得很是迅速。
在亲人的陪同之下,在狭小的探视室内,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中,伊莎贝拉终于亲眼见到了她的初恋情人。
哪怕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克莱门斯也还在尽力利用现有条件,将自己打理得尽量体面一些,并不像伊莎贝拉想象中的憔悴。
除了双手双脚绑着沉重的镣铐,以及下颌冒出的稀疏胡茬以外,克莱门斯医生乍看上去,似乎和入狱之前并没有多少区别。
或许,这一切都要感谢朦胧暧昧的灯光,掩盖住了医生身上诸多不堪入目的罪恶细节。
面对这样一位骗狠了她的失格恋人,伊莎贝拉欲言又止,整理了半天语言后,方才缓慢但又坚定地问道。
“文森特·克莱门斯……从头至尾,你追求我都只是出于功利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动过心,对吗?”
“呵,动心?”
医生轻蔑一笑,蹒跚着站起身来,走到伊莎贝拉的对面。
行动之间,互相摩擦的镣铐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
“傻姑娘,你是女子爵的女儿,我是医生的儿子,要不是我有幸当了你那个傻子哥哥的同窗,刻意接近你的身边,我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呢?”
随着克莱门斯医生的步步紧逼,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让伊莎贝拉感受到医生说话时,喷涌而来的股股热气。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也跟你说个明白。要不是有个好出身,就凭你哥哥的资质与努力,他都不配给我克莱门斯提鞋。但就因为家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这个沸物的起点。我又怎么可能会对你有好感呢,傻姑娘?”
“是吗?我明白了。”
得到了答案之后,伊莎贝拉淡定一笑,出人意料地猛然抬腿,一记力道十足的正蹬,精准踢在了医生的两腿之间。
伴着一声几不可闻的碎裂声,克莱门斯医生头上青筋暴起,痛到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来,冷汗狂涌,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泰然自若的Bking样子。
这直击灵魂的精妙一踢,颇有宁芙原世界中,鹤皋海皇的三分神韵。
经此一脚,想必克莱门斯医生再也不用操心,身陷囹圄的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不好打理了。
此招过后,无论是伊莎贝拉的亲属,还是周围看守重犯的警员,无不是抚掌笑叹,连连称快。
“就因为你这烂人,欺骗我的感情不说,还险些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要是想上进的话,也请使用点正当手段,而不是靠着下三滥的阴谋吃人绝户。”
伊莎贝拉一边说着,一边不拘位置,赶在警卫装模作样的阻拦之前,继续用包了硬头的马靴多补几脚,踹到就是赚到。
尖头皮靴所过之处,皆为正义。
“后会无期,克莱门斯医生。认识你算我倒霉,呸。”
说罢,伊莎贝拉就抛下克莱门斯,潇洒转身,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个人渣留下。
女子爵对于伊莎贝拉的表现极为满意,也学着女儿的样,啐了医生一口,跟着女儿的脚步离开了审讯室。
亨利倒是想着放几句狠话,但头脑空空的他,一时之间也憋不出什么好词儿来,母亲妹妹眼看着又快要走远了。
无奈之下,亨利只好干巴巴地用手比划了一下绞索套脖的样子,之后也不管医生有没有精力看到他的死亡威胁,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母亲与妹妹。
直到离开了仍在探视室内打滚抽搐的克莱门斯医生之后,亨利这才夹着双腿,心有戚戚地问向自己的妹妹。
“伊莎贝拉,你这脚可真够狠的……不过我还是得说干的漂亮!只不过,如果克莱门斯撒谎,说他其实在计划实施途中,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你,那你还会这样报复他吗?”
说罢,亨利右脚一抬,模仿适才伊莎贝拉的飒爽英姿,比了个天残脚的造型。
对于兄长的睿智问题,伊莎贝拉不太淑女地翻了个白银,当即答道。
“那当然是嘲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后照样给他来上一脚啊?不然呢,难道你指望我突然发疯,带着克莱门斯一起越狱,做一对儿亡命鸳鸯不成?”
“也是哈……”
亨利讪讪应了一句。
“哦,对了,我亲爱的亨利哥哥,听妈妈说,我出门上学的这段时间,你好像学到了一些不太体面的追求方法,是吗?”
“伊伊伊伊伊莎贝拉!”
亨利大惊失色。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这样放肆了!”
“真的吗?如果再犯的话,尖头靴子警告,懂?”
“……我懂,我懂。”
作者有话要说:☆林檎爆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