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没有一个人举起手来。下面诸位太学生顿时明白了刚才皇帝陛下介绍锦衣卫勘察司的用意。留在皇帝陛下身边的李小六就是对谎言的震撼。平日里巧舌如黄、混淆概念、指鹿为马的太学生嗓子被捏住了一般,一个字都不出来。
怎么说?说什么?
刚才不是有人做出榜样了吗?
仅仅表示出来这些持刀舞枪锦衣卫站在周边是对自己一种恐吓,就被皇帝抓住了把柄。而且不讲理的直接将官司打到了大理寺。这结果是什么,还用想吗?
按照大明律诬告是个什么罪名来着?有没有诬告皇帝这一条?
怕不是直接被发配了吧。
谁知道,他们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要是在国子监少于三年的,朕还可以放你们一马。那是因为朝廷的教化不够,但是已经在国子监入学三年了,还能做出这种黑白不分的事情,朕觉得是你们的问题,但是也不仅仅是你们的问题。”
“李若链!”
“国子监祭酒、司业、监丞下诏狱。交付有司审核是否有尸餐素位、贪污渎职之罪。朕把国家基业交给你们,你们就给朕这个成绩?”
国子监原本朱由检就没有放在心上,行政学院和陆军官校本来就是自己用来掏空中低层官吏的办法。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爆发的点会是在地方,没有想到敌人会选择国子监。但是这对于朱由检来说更简单了。
“命礼部尚书何如宠重新遴选国子监祭酒、司业和监丞人员。”
朱由检看到了蠢蠢欲动的礼部尚书何如宠。
“就事论事,人交给都察院,就在国子监画个圈子,不要出国子监。”
何如宠又安稳地坐了下去。圣卷未减,人事权利又给了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管我何事。
“毕自严,去清查一下户部给国子监的拨款。若有亏空,朕也就不追究了。”
“陛下,户部没有亏欠国子监一分银粮。国子监众监生每人一百二十亩官田以及涉及血亲家族口田俱按照朝廷规矩免征税赋和徭役。”
毕自严很清楚,国子监监生的银子根本没人会克扣。这些人和那些苦哈哈的大头兵不一样,一是都有不同山头的座师,关系错综复杂,二是能说会写,动不动就搞得天下皆知,克扣他们很不划算。
“嗯。朕知道了。”
下面的太学生听着朱由检越来越冰冷的声音,开始越来越胆颤。一条一条,陛下这是明显开始切割他们能够脱罪的由头。
有几个聪明的眼睛开始咕噜噜地转。
“扶穷济困,这原本是朕唯一宽恕你们的最后一点理由,可惜的是…………”
“陛下……陛下……”
没等到朱由检话说完,一名太学生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前面,跪下来哭喊着说道:
“学生是猪油蒙了心啊。包茂业……包茂业……说是给学生五两银子……”
他不说还好,他刚一开口,底下更多的太学生也跟着跪了下来。
“闭嘴!”
朱由检没有听见五两银子还好一些,听到了五两银子顿时勃然大怒。
呯!将手边的茶碗就直接摔在石板之上。
“陛下息怒!”这一下子唬的还坐在旁边的众位大臣赶紧离座下跪说道。
“朕不怒。”朱由检咬着牙说道。
“朕留给他们的余地都被他们自己浪费完了。若是脑子不清楚,朕还只是觉得你们读书读傻了而已。可是你们要是为了银子,那就是单纯的坏。李若链。将下面这些人还有那具尸首全部带回镇抚司。给朕查清楚,但凡发钱的,朕要知道谁给他们的钱。要是收钱的,全部剥夺监生身份,你们按照平民审讯。三天,三天朕就要知道全部的事情。”
“陛下……陛下恕罪啊……”
剥夺监生身份,这一下子可就要了这些太学生的命。对于他们来说,罚点银粮都是小事,但是如果这个身份要是没有了,家族中通过自己身份赚钱的路子就没有了,这可叫他们如何活下去。
“恕罪?”朱由检冷笑着哼了一声。
“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大门是你们自己打开的。不止你们,后面将会有无数人指着你们的嵴背唾骂。你们就是死了,你们的生魂在地狱也不会安生。”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从今日起,大明国子监设置辽东分院。入国子监者头两年先去辽东分院。古有边塞诗人,我大明朝岂可以没有边塞学士。辽东打到何处,辽东分院设在何处。每人银粮按照普通士卒由朝廷供给。”
朱由检知道这些人都是闲出来的毛病,纸上谈兵、食古不化。
“从今日起,大明国子监设置农田分院。入国子监者三四年入农田分院。耕种收获不达标者,剥夺科考后秀才、举人身份。”
改革科举制度?
朱由检才不会先去干这件傻事呢,就现在这个阶段来说,科举还是促进阶层流动的相对公正的制度之一。贸贸然改变了,又没有新的制度可以顶替,不是自乱阵脚么。
“科举之后,不经过这四年过程的,不得授官。已经入国子监者,从分院建好,必须逐个参与。若有逃脱者,入狱。”
朱由检也不听取在座的意见,直接对礼部何如宠说道:
“按照朕的这个意思完善一个章程。十二月,开恩科。恩科开始之前,把这个规程下发到每一个县学。”
何如宠知道皇帝今天是在气头上,抬头看了看韩鑛,看到对方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连忙出列。
“臣遵旨。”
朱由检挥挥手。在一片鬼哭狼号声中,一个个太学生被锦衣卫拽了起来,反绑双手押了回去。
“臣请罪!”
韩鑛和何如宠还是站了出来,无论如何,这种太学生闹阙的事件,首辅都脱不了关系,更何况昏君两个字都喊出来了。
同时,韩鑛和何如宠也需要给士林一个解释。
“不必。”朱由检只是简单两个字。
“陛下,如此多太学生收押…………”说话的是孙承宗。
大明朝其实没有真正的武将,真正的军人高层其实也是科举读书出身,大都讲究一个儒将两个字。
朱由检也明白,孙老头担心的是自己的名声。
“督师莫要劝朕。”
朱由检扶起来还跪在地上的韩鑛和何如宠。
“首辅也起来。”
“韩首辅赋闲在老家的时候,也做了许多不合时宜的诗作。徐光启先生在上海县的时候,也没有少骂朝廷。”说完看了一眼孙承宗。
“督师去年也不是对天启皇帝的辽东防务颇有微词么。”
“臣等惶恐。”
“如今为什么不说了?”
“人人都说朕做生意与民争利,骄奢淫逸。毕自严,你说呢?”
“臣万万不会同意。臣入职户部以来,自知陛下为朝廷、为万民殚精竭虑,何尝有骄奢淫逸一说。”毕自严说的很诚恳,他是大明的钱袋子,自然知道朝廷的不易。更何况从今年开始,虽然说窟窿还在,依然是捉襟见肘,但是皇帝陛下支持很明确,他也自有信心逐年改善。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看到曙光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就是做事和不做事的区别。只有做事的人才会犯错,只有做事的人才知道不易,也只有做事的人才会选择与世道妥协,而不是下幻想有一个天下大同的虚妄。所以,现在的大明和朕一样,不需要虚名,也不需要假义。若是大明能够中兴,朕就是留下一个暴君的名义又如何。”
“朕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在座的每一位也莫要想颐养天年,种豆南山,就在京师陪着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