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暴动暴动 20
“走吧!”
按照常理,这个时间汉阳的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即使有八百里加急的红旗骑兵,也应该是坐在城门上垂下来的竹篮子中,被吊上高高的城墙。
可是,在周延儒晃了晃手中金灿灿的令牌之后,守门的小吏亲自跑出来,对着周延儒点头哈腰。吆喝着剩下的小兵忙不迭的去推动沉重的城门。
“没看到上官在等着呢吗?”守城门的小吏功夫不错,一鞭子就抽在弓着背、弯着腰,哼哧哼哧推门的士卒背上。啪的一声脆响,这个士卒的背后棉服绽开,露出了满是伤痕的光脊背。却也不敢发作,闷着头推的更用力。
“让上官见笑了。这都是一些不中用的杀才,白白浪费朝廷的粮食。”恶狠狠的小吏转过头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站在地上巴结地看着周延儒。
朱由检知道他是没有尾巴,要是有的话现在不知道能够摇晃的多么激烈。
周延儒既没有嫌弃的表情,也没有特意的关注,更没有像中二的穿越者那样,掏出一大把金子银子的撒在地上。只是淡淡的说道:“会笔墨不?把你的名字写个条子给我。”
小吏笑的就更灿烂了,这时候却又嫌守门的士卒推门推的太快。赶紧回头对一个看起来像是书吏的说道:“没看见我在这里伺候上官呢,还不赶紧给我写了呈上来。”
门终于推开,周延儒接过来小吏递上来的条子,随意的折叠了一下放入袖子中,正准备夹马催动队伍出城的时候,却被小吏给拦了下来。
“上官莫急,稍后片刻。”
周延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种守门的士卒端着长矛,举着鞭子冲了出去。
原来还有一大群乞讨的、没赶上关门前时辰的人群聚集在城门外面。也有条件好的睡在自己的马车、驴车、牛车的里面,但是更多的是直接就睡在城门外的壕沟边、道路旁。在城门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中,他们早就聚集在了一起,正待着城门打开,看有没有机会能溜进去。
幸好是在汉阳城的外面,这些士卒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举着长矛的士卒把长矛横起来,就这么平推过去,把一众人等拦在了外面。身后举着长鞭的就不客气了,一鞭子一鞭子没头没脑的抽下去。开始长鞭还只是在空中挽个鞭花,到了后来,人群越来越拥挤的时候,鞭子就实实在在的抽打的每一个人的头上,脸上。
在这鬼哭狼嚎的混乱的场景中,朱由检的车队就这么从被鞭子抽开的人群中急驶而过,向着熊津码头而去。
在马车中看着外面的明兰有点发愣。朱由检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这才把明兰从沉思中唤醒。她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接过朱由检递过来的杯子,从茶炉中帮朱由检倒了一杯热茶。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
“奴婢有点晃神了,还请陛下见谅。”
“怎么着?又想起什么了?”朱由检把自己手中的朝鲜地图放下问道。他知道明兰现在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很少看到明兰有失态的时候,但是不代表自己不关心这些人的想法。
“倒也没有什么。”明兰似乎还在刚才的情绪中,想了想说道:
“奴婢到流落在京师的时候也只有十岁,那一年,保定府爆发了时疫。奴婢也是这样一般跟着父母躲在保定的城墙外面等着开门。后来……”
朱由检笑着说道:
“朕是皇帝,难道还对自己的御下的情况不知道?你说的你的,不用避讳什么。”
明兰感激的点点头,接着说道:
“就和今天晚上的一样,天快亮的时候,城门开了。守门的大人说除了有手令的之外,谁也不能进。那些当兵的也用白蜡杆子推人,用鞭子抽人。保护着一辆辆马车上的大人们进城。”明兰静静地说着,好像自己又回到那个凌晨。
“我小弟那时候才五岁。”说道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
朱由检没有说话,他也知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史书上记载的每一句话,后面可能都是无数的血和泪水。
哭了几声之后,明兰也知道不对,强忍着悲伤,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朱由检摸了摸,扔过去一张方帕子。
“好了,这种事请说出来就好。但是这种情绪你要记得,省的有一天下不去手。那你?”
明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接过了皇帝陛下给的帕子,搅在手上说道:
“爹把我直接扔到了马车上,我挂在马上边上跟着跑。小弟太小了,跑了几步就不见了。后来还是马车上的贵人看我可怜,快要进城门的时候把我一把给拽了上去。”
“奥,那你就到了张国公家里。”
“奴婢是遇见好人了。”
剩下的朱由检没有问,不管当时是什么情况,留在城外面的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跟着朕,也提醒着朕,五年后,朕的天下要是还是这样。朕真的去挂在后山上的东南枝上好了。”
………………
“走吧!”
范文程也看着自己身边的金公公和松果额。一边笑着一边对松果额说道:
“你别说,这火药还真是被大明玩出了无数的花样!”
松果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朵巨大的绿色礼花在自己的上空炸雷一般炸响。在绿色火花的映衬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衬托出了明暗交替的阴影和光亮。
当他们一行人走到了景福宫的宫墙外,早已等候在这里的光海君李珲一身大红的战袍,上面的铜兽护肩和明铜护心镜闪闪发光。骑着的白马不停的打着响鼻,用前腿在石板之上叩击着。而后面,一众武将也是盔明甲亮,装备齐整。
范文程哈哈一笑,毫无礼节的朝马匹上的李珲拱拱手。
“光海君这一身打扮,更是胜过当年啊。”
光海君李珲倒是在马匹上躬身致意,
“这次多多依赖后金,从明天起,朝鲜不会再是大明的藩属,而将是后金的兄弟之邦。做弟弟谨向后金大兄国全权代表范大人致意。来人啊…………”
说话间,十几个人将十几张白纸拼糊而成的架子抬了出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顶头写着八个大字,“后金国皇帝功德碑。”
“这是我命群臣连夜赶制的文字,准备勒石刻碑,待会儿还要范大人多多指教。”
“好!”范文程顿时觉得这光海君李珲还真是上道。
“我想后金大汗作为兄长也一定会有不少的赏赐。”
“长者赐不敢辞,但是这事倒是不急,历来争夺皇位者,没有不见血的,所以还请范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范文程听着光海君李珲的话语,尤其的满意。
“这宫中少了主事之人,君上攻打起来怎么满意。”说罢挥挥手。孤零零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朝鲜王李倧就被推了上来。下巴已经被人卸掉,双手上拴着绳子,被金公公牵着走了过来。
李倧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金公公倒是哭着喊着的爬到了光海君李珲的马前。
“殿下……殿下……”
光海君李珲看着金公公也有点动容,刚想要跳下马来,却被范文程制止住了。
“金公公放了人就回来,今儿是君上的好日子,你就别号丧了。”
“范大人说的是,范大人说的是,奴婢这就给君上叫门去。”
说着,牵着朝鲜王李倧就走向了景福宫的门前台阶,然后这才高声的喊道:
“奴才恭送我王回宫,你们也出来一个迎一迎啊。”
门楼之上灯火通明,但是上面的小兵都傻眼了。从今日早起,负责宫中防卫的五品统领就找不到人影,现在连个请示的上官都没有,把一群士卒搞得不知所措。
“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出来迎一下你们的王上吗?”
这时候的景福宫门前,大家好像是看着一场闹剧。
“行了,你个老奴才,再怎么说这也是王上,该给的体面也要给。赶紧放人回宫。里面的人听好了,本王给你们半个时辰,开宫门迎接伱们的王上回宫吧!”
金公公赶紧跪下来:
“大王教训的对,是奴婢孟浪了。”
说罢,跑上去给朝鲜王李倧松开了双手,咔嚓一声上上了下巴。
这么长时间了,朝鲜王李倧也知道事情的由来,现在的他却也很是硬气。看也不看金公公,甩手就走上了台阶。
看着自己的王走了回来,守宫墙的侍卫还是不敢开城门,只有大胆的把吊篮放了下来,跑过来两个哭的眼泪汪汪的小太监正准备扶着李倧上去。
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被贺人龙捆在不远的高角楼的弘文馆赞成郑经世看完这一幕,已经眼睛赤红的他这才被贺人龙捏着脖子给放了出来。
“知道谁,在干什么了吧?”
岳和声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道。顺手给他塞了一把短刀,又把郑经世扶上马背。这货直接疯了一般的冲了过来。
光海君李珲这边其实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加上他也是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周边甚至连警戒的人都没有派出去,就被郑经世钻了空子,直接从大队人马的缝隙中直接拍马赶到了宫殿门前。
他直接站上吊篮,和李倧一起站到了宫墙之上。
先是跪拜,然后这才才举着刀子和朝鲜王李倧站在火把之下高声叫道。
“乱臣贼子,你们认贼作父,怎么敢有脸回宫面见自己的祖宗!我已经按照我王手令,召集前卫在一个时辰进城。众宫卫听令,我王在此,今日固收宫墙者,官升三级!不幸战死者,抚恤黄金三两。”
别的不说,守卫景福宫的卫兵还应该是朝鲜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军团了。结束了没有首领、无人指挥的状况,眼看着自己的殿下又回到了皇宫,顿时士气大震。
郑经世也感觉到了越来越多的宫卫在自己和殿下的身边聚拢了起来,这才向众人大声说道:
“诸位放心,这景福宫易攻难守,加上前卫马上赶来,今日就是你我立功的日子。”
然后举起刀,大声喊着:
“杀!杀!杀!”
第一声响应者不多,可是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自己的长矛和大刀,声音也越发宏亮。
在宫墙外的光海君李珲看到这一幕却是有点慌了,连忙也举起自己的长矛:
“杀昏君,给我冲!”
范文程看到这一幕都被气笑了。
原本自己占优的形势,被这光海君李珲乱发命令一搅和,顿时搞得还有点被动。在他的计划中,光海君李珲做完这场秀,就可以退下了。攻打宫门这件事,自然还要等后面的士卒把长梯、撞木抬上来,这才一鼓拿下。
现在倒好,士卒们不知道听还是不停光海君李珲发出的指令。他身边的亲兵和各个势力的家兵已经开始了冲锋,倒是后面的攻城兵还在观望。
“范大人,你看我们?”
松果额现在乖乖的充当起范文程的传令兵的角色。
“给托托和阿敏传令,暂时不动。”范文程挥挥扇子说道。
这样也好,让这些炮灰先攻打上几轮再说,省的胜利来的太快,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们是客人,现在好好看看光海君和朝鲜精锐的力量。”
说完,带着众人向后退开来,把光海君李珲顶在了第一线。
“发令,攻城!”
光海君听到范文程这么说心中还有些得意,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自己这边只有稀稀疏疏的士卒在往上冲锋。而自己身后的几名已经投靠过来的带兵大将还在整理队伍。顿时有点恼羞成怒,恨恨的记住这几人的名字。
“李三顺!”
这是光海君李珲家族中的战将之一,他出事之后就带领家族亲兵远赴月儿岛,刚刚才回到自己的身边。
“你带领一百李家军作为督战,临战逃脱者斩!畏缩不前者斩!不听号令者斩!”
“末将遵命。”
说罢,李三顺突然一枪就把自己旁边刚刚投靠过来的平壤申氏的申时行给从马上捅了下来。
申氏完全是墙头草,这次指派了申时行带着四名亲兵一同前来,打定了两边站队的心思。早已经是李珲上位后要铲除的目标。
更何况,申时行持才傲物,仗着自己没落的平壤申氏的名头,自从来了之后,却是没将李三顺看在眼中,屡次军前顶撞比自己小了三十岁的李三顺。
“战前斩将不详啊!”有一个人冲着光海君李珲叫道。
“寡人不觉得!”光海君李珲举起长矛,“全部给寡人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