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碎站在一旁悠闲地指挥着周一他们干活,周一跟姜厌两人将棺材前的桌子移开到别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林碎将红布盖好后,怪异的感觉真的减轻了不少。
姜厌见林碎接触那怪异的神龛什么事都没发生,便有些放松警惕,伸出手想要将盖上红布的神龛一起挪走。
林碎见姜厌抬手的动作瞬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赶紧阻止道:“别碰它...”
话音未落,姜厌被林碎这有些急躁的态度给吓了一哆嗦,他本想收回的手因为这一个没注意就碰上了红布,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心脏,刺激得他赶忙收回了手。
“嘶。”
姜厌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收回手后低头看向刚才不小心碰上红布的地方,他本以为会出现伤口,但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就连红都没有红一下,总之就是一切如初。
林碎有些无奈地说道:“都说了别碰它,你抖什么啊?算了,这个我来吧。”
“要不你也别碰了,直接把盖子抬起打开也是一样的。”
周一见姜厌被暗伤,还以为那红布上有什么陷阱。虽然不知道为何林碎刚才将红布盖回去的时候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还是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所有只要有关于林碎的事,他总会不自觉紧张许多。
“不行,这神龛压在上面,你们谁都没办法打开棺材。”
林碎摆手拒绝周一,在他们担忧的眼神下,将红布裹好的神龛抱到已经搬开到一边的桌子上。
放好之后,她再次仔细检查了红布的完好性。
一旁的姜厌有些奇怪:“你碰怎么就没事?”
倒也不是姜厌忍不了疼,他曾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将自己腿上被刺入的有倒刺的弯钩给硬生生剜出。真正迫使他收手的原因,其实是在手指触碰到红布的那一刻,他脑中闪过一张双眼与嘴唇全部被线给缝上的巨大人脸。
苍白的面皮仿佛被水泡得浮肿,披散的黑发蔓延至整个天空,缝合的双眼渗出血泪,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贴上他的灵魂。
只是一瞬,铺天盖地的压迫使他无法呼吸,深不见底的恐惧将他吞噬,他只想着赶快逃离。反应过来后,他现在甚至连回想那张巨大人脸的勇气都没有。
“不清楚,说不定祂厌男?”林碎有些不正经地开着玩笑,“毕竟谁会拒绝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的怀抱呢?”
姜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碎及时打断,“行了,别磨磨唧唧的,赶紧开棺。”
照他那个好奇劲,若是任由他问下去,恐怕待会外面天都要亮了,有些事情在白天可不好去做。再一个,她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早点完成任务,就能早点下班,不管是什么,她已经觉得有些烦躁了。
棺材的整体大约有两米长一米五宽,通体乌黑,浮雕上暗金色的流光在火把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从表面上看起来外部没有明显的连接痕迹,像是一根完整的木头做成的。
林碎光是看着就觉得这玩意很贵。
墙内如今基本已经没有自然生长出的树木了。在神罚之前,树木已经不多了,又经历大迁徙后,人类为了有足够的生存环境,再次大量砍伐树木,墙内一片荒芜。
现在少有的绿植都是被科研院培育出的合成物种。而那些合成生物,根本活不了多久。
常安本以为他自己一人便足以将这棺材打开,但当他将双手搭在盖子上后才发现,无论他如何用力,这紧闭的棺材盖子始终纹丝不动,就像是被牢牢焊在了上面。
“我还就不信我掀不开一个棺材板了。”
常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作为身体强化的神选者,他几乎能毫不费力地举起将近一吨重的浮空车。但他此刻,却连一个木质盖子都打不开。
常安不信邪地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臂关节,随后再次将双手搭在盖子上,手臂上的青筋随着他发力的同时根根凸起。
因为太过用力,常安的脸被憋得有些发红,林碎在一旁看着就替常安这倒霉孩子着急。
“呃,你有没有想过。”
“这玩意是翻盖的呢?”
“啊?你说啥?”
常安突然卸力,一脸懵逼地望向林碎,眼中流露出清澈的愚蠢,严丝合缝的棺材盖却在此时像是回应林碎的话一般向外挪动了几厘米。
林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差点忘了,没有脑子至少这身体素质不错。”
常安十分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有些得意地说:“我体能可是满分诶。”
“四肢发达的无脑生物。”
周一双手环胸,勾起的红唇下露出尖锐的虎牙,保留有婴儿肥的脸颊在笑起来时还有些肉嘟嘟,乖乖站在林碎身边时就好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他在林碎身边且不说话的前提下。他一开口,那乖巧的滤镜就会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内而外的邪气。
林碎安慰似的拍拍常安的肩膀,“没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个笨蛋也挺好。”
最后常安果然不负众望地成功将棺材盖打开,林碎站在一旁有些敷衍地鼓着掌,依旧不走心地夸奖道:“真厉害,瞧瞧这结实的肌肉,这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啧啧啧,堪称完美。”
“那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知道知道,你是笨蛋嘛。”
“哼哼,我当然是笨蛋。”
常安被林碎一通彩虹屁给夸得飘飘然,双手叉腰昂头挺胸,活脱脱一副傲娇小学生样。
“脑子的营养全被它吸收了吧?”
“嗯嗯对。”常安顺口答应着,听见林碎说“脑子”两个字,他感觉自己光滑而无褶皱的大脑里好像飘过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嗯?好像不对?”
“没什么不对的,玩去吧。”
林碎低头站在棺材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棺材内部某处,甩甩手驱赶常安,态度随意到像是在对待一只被她玩腻了的小狗。
看清棺材内的东西,她脸上的笑容更甚,眸中闪烁着微光,薄唇轻启:“看来,我们找到了是不得了的东西呢。”
姜厌见林碎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些好奇地探过身子往棺材内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出问题,姜厌微微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说道:“兔子?怎么会是兔子呢?”
是的,在这个巨大的能够轻易装下两个林碎的棺材里装着的,不是什么无头的尸骨,也不是什么能让人精神扭曲的恐怖画面。
里面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全身已经僵直的黑兔子。已经失去光泽的皮毛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凝结成块的血迹,腹部没了皮肉的阻挡,争先恐后流出的内脏中蠕动着白花花的蛆虫。
“这是什么?”周一用手指着兔子身下某处。
几人立马顺着周一手指的地方看到那兔子的尸体下有几道比起棺材其他地方颜色稍浅的痕迹。
尸体与痕迹的位置十分巧妙,黑兔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大,并不会将痕迹完全遮挡住,但若是想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就必须把尸体给移开。
姜厌在经历了红布那件事之后,他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想用手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正当他还在望向四周准备物色一件乘手的工具时,一旁的林碎随手就从腰后抽出餐刀,朝棺材里探入小半个身子,用餐刀当做棍子将兔子扫开。
林碎隔着刀具都能感受到兔子身上的冰凉,已经僵硬的身体不像是刚死那样还冒着热气,几乎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将它推走,流出的内脏随着尸体的移动被拉扯更长,一些蛆虫因为内脏位置的变动而掉在了棺材上,它们不断蠕动着肉嘟嘟的身体寻找之前的温床。
姜厌眼睁睁看着林碎这一通操作,忍不住问道:“你在哪顺的?”
“少管。”
姜厌在林碎这得了冷脸也没觉得尴尬,指着原先放置兔子的地方,“这好像有字。”
死掉的黑兔子的尸体下遮住刀子刻出的凌乱笔迹,兔子在死去不久时腹上伤口流出的血液蔓延填充划痕上的凹陷,黑色的棺材与已经干掉的暗红色血液糅合,上面的内容大致已经模糊不清。
【是谁杀了夜晚的窥视者,在黎明到来之前,脱下它华丽的伪装
是谁杀了多嘴的告密者,在众目睽睽之下,撕裂它发声的喉咙
是谁杀了天生的背叛者,在交付真心之后,砍去它无用的手脚
又是谁成为了神明,舍身跃下高台,天空如血般鲜红】
“又来了,这个异种怎么这么爱玩文字游戏?是要准备考公吗?”
林碎看见这些文字就觉得脑袋缺氧、四肢乏力,她脸上五官再度扭曲,仿佛戴上了她的痛苦面具。
在这跟异种猜谜语算什么?她还不如出去继续卖煎饼,至少前途一片光明。
姜厌用手在棺材边缘,看着底部刻上的字迹喃喃自语:“窥探者、告密者、背叛者还有神明,怎么又提起神明了?这又是什么谜语?”
周一挑眉道:“这兔子跟这段话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没有不代表实际没有,别被误导了。”其实林碎也看不出这俩有啥关系,但这并不影响她装逼。
“啊!我知道了!”
众人正沉默时通道内突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他们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常安一脸恍然大悟地攥紧拳头,那样子就好像他已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姜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一向没什么脑子的常安居然在此刻开窍了,有些惊喜地夸赞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鸣则...已。”
常安根本就没理会姜厌对他的赞许,直接两三步走到林碎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的同时大声问道:“林碎你刚才是不骂我了?”
林碎被常安这傻孩子不停摇晃着身体,感觉有些头晕眼花的,但依旧保持着职业微笑说道:“挺好,至少通人性。”
然而常安还没松手,周一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趁着常安注意力全在林碎刚说出的那句话上时一脚踹到他腰上,还顺手将林碎轻轻揽到怀里。
倒霉孩子常安,这边话都还没寻思明白就被飞来一脚给踹地上了。他坐在地上跟着居高临下的周一大眼瞪小眼,没好气地说:“踹我干啥?”
“你要不还是别鸣了。”
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揍他的姜厌实在忍不了这笨蛋了,上去就是一个左勾拳。
又莫名其妙被揍的常安单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气冲冲地问道:“你又打我干啥啊?到底怎么了嘛?”
林碎双手插兜里,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一出好戏。
别的不说,她就爱看热闹。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喜欢看热闹。
她正看得起劲,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遮住了她的视线,温热的气息隔着一厘米左右的空气传达到她的脸上,耳边响起周一那充满蛊惑的声音:“碎碎别看,脏东西。”
“噫~恶心。”
林碎非但没被蛊惑,反而还缩了缩脖子,侧跨一步远离周一。
林碎这毫不掩饰的嫌弃并没有惹恼周一,他悄悄将手背到身后,握了握方才遮住林碎眼睛的手掌。
有些痒...大概是林碎眨眼时睫毛扫到了他的手掌。
周一呆呆地望着林碎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一只乖巧的蝴蝶落在她的眼皮上,随风起舞。
想到这里,周一感到胸腔内的心脏处像是落下了轻飘飘的羽毛。很轻,但又让他无法忽略。
“等一下。”林碎始终觉得他们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揍完常安后又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姜厌出声回应道:“怎么了?”
“我们刚在走这条通道的时候没有发现有岔路是吧?”
常安点头:“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意思就是,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个人,还在这里面?”
林碎说完这句话后,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而姜厌经此提醒,也瞬间明白过来,放下搭在常安肩上的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爆了句粗口:“操,忘了这一茬。”
“感知不到有其他生物的强烈气息,而且这里根本就没有能用来藏身的地方。唯一一个能躲的棺材也被我们打开了,那么现在也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从我们另一个不知晓的通道离开了。”周一顿了顿,接着说道,“要么,他实力在我们之上。”
“无论哪种情况对我们来说,好像都挺不利的吧?”
林碎仔细思考了一下,点头回应姜厌,“算是。”
“啊...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了。”常安哀嚎道。
姜厌熟练地捂住常安的嘴巴手动让他闭嘴,“嚎什么?你又不动脑子。”
“噢也对,我是笨蛋嘛。”
周一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火把,“这火,是不是比刚才要暗了些?”
“好像,是要暗点。”
常安虽不聪明,但好在身体的感知还是很不错的,而在此时他感觉到这通道不如之前那般温暖了。
原本在愉悦跳着舞蹈的火焰此时在木把上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这玩意快熄灭了。
林碎给出最终答案:“别好像了,那就是。”
摇晃的火焰十分应景地熄灭了一盏,其余的火把也在陆陆续续地逐渐熄灭。
林碎与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并不清楚这火彻底熄灭了会发生什么,但多年来被各式各样的危机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们,若是再继续待下去,一定会有很不妙的事情发生。
“跑!”
林碎一声令下,几人像是腿上装了弹簧般,咻的一下便窜出几米远。
林碎也不甘示弱,她就算在平常也只穿运动服的原因一个是便宜好穿,另一个,也正是为了此刻。为了随时对付异种时,不束手束脚。
他们奔跑时所带起的风加快了火焰熄灭的速度。火把,又熄灭了几处...
在他们专注于逃离这诡异的地下通道时,一些失去光照的头颅,以不可思议的幅度扭动着脖颈,它们渐渐活了过来。
扑通...
正在玩命奔跑的林碎当然听见了背后那一声闷响,但她根本没想着回头。
先不管这是不是异化区特意发出来迷惑他们的声音,就算真是有人被抓住了,这在种情况下,她更不会回头。
不管是说她冷血也好还是见死不救也好,总之,在异化区这种明显就是怪物来临的前兆,回头,就等于送命。
扑通...
第二声闷响传来,像是一具身体直直砸落在地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脚下快要蹬出火星子的林碎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就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她伸手想要去抓住上面的把手。
就快了,她就快要到门口了,只要她保持速度,她绝对能在所有火把熄灭之前跑出去。
扑通...
作者有话要说:厌子(深沉):说实话她喊那声我都以为我要挨揍了,我能不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