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事重重便想着跟着进去,一探究竟。只李美人支支吾吾道:“我爹要是知道我出宫疯玩,得骂我。”
惠嫔撇着胡子,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我们是跟着皇帝来的,他怎么敢怪罪于你。”
李美人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假道士。况且皇上这次是微服私巡,若是让他爹知道皇上出宫了,诚惶诚恐的,一把老骨头怕是都要断了。
两人垂头丧气便想着还是先回去吧,若真有什么其他的事,她们俩又帮不上什么忙。
只李美人刚从酒馆路过,便被常跟在李大人身边的小厮一眼认出,“小姐!”自家小姐不是已经入宫当皇妃了吗?怎么会和一个臭道士在一起?
李美人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火急火燎地拽着惠嫔就往街那头奔跑,而那小厮则是一脸着急,一边让人去禀告老爷,小姐逃出宫,和一臭道士私奔了!
两人回来之时,百花楼中沈晚棠一行人正陪着皇上在百花楼看歌舞表演,他们本不欲逗留,只掌柜的说,今日百花楼中有特别节目。
神神秘秘的模样令裴喻之兴趣盎然,沈晚棠也笑道:“索性再待一会儿,正巧惠嫔、李美人还未回来。”裴喻之点了点头,便又逗留了片刻。
裴喻之已收到侍卫禀告,得知今日发生之事,有蹊跷,皱了皱眉头让人继续盯着。
天色将晚,一盏盏烛火点上,灯火氤氲,光华璀璨,照亮了整个百花楼,厅外也挂满了花灯,灯火袅袅,仿若白昼。
一盘盘精致的美味佳肴被婢女们端了上来,色香味自不必说,菜肴的摆放也极为讲究,每一盘都有相对应的雕花做点缀,煞是好看。
更为贴心的是就连为女眷们所准备的酒,也是不易醉人的果酒。
沈晚棠尝了几口,玫瑰的鲜香加上荔枝的清甜,酸甜适中,口感细腻,便多贪了几杯。谁知这果酒后劲十足,几杯下肚,沈晚棠也有些微醺,便开了会窗,好清醒一番。
丝乐起,歌舞缭乱,有坦胸露腹的异族女郎戴着面纱,手臂脚腕戴满银金链,光华闪烁,翩翩起舞,场场杂技表演及表演令百花楼人满为患,果酒配佳肴,才子配佳人,叫好声一片。
裴喻之一行人坐在里间二楼包厢内,金玉帘箔,明月珠壁,幡光影,照耀一殿,紫檀如意纹马蹄桌,外罩青缎销金桌也算自在。
倏地,一声锣响,百花楼霎时灯火熄灭,四周昏暗一片,几人不明所以。
沈晚棠“呀!”一声趁机躲在裴喻之怀里,牢牢抱紧他的腰,裴喻之知她害怕,双臂也搂住了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周围的护卫神色严肃,锐利的眼神四处巡视,紧紧锁住一切的不同寻常,若是这时一只鸡飞过来怕是都会被拦腰砍断。
周围不少人开始破口大骂,“什么东西,老子花了这么多钱,居然连个照明的灯火都没有,退钱!”
“退钱!”
“退钱!”
“退钱!”
众人不满的情绪逐渐升温,百花楼内阁中其他声音都被退钱的声音所掩盖,场面眼看便要控制不住。
蓦然,百花楼舞台的侧边亮起了一排微弱的灯,随之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了一块方形屏幕,四周皆是实木打造,中间镂空是一层红色纱布紧绷着。
四周群众不解其意,沈晚棠也偷偷从裴喻之怀里伸出脑袋好奇地看了两眼,到底是何情况。
奏乐声骤然响起,那紧绷的画布上竟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斩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殿内的每一处空间,女子的剪影跟随乐声舞动。
琴声渐急,她的影子亦舞动的越来越快,素手婉转流连,裙裙飘飞,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喧闹声渐渐停歇下来,众人如痴如醉,“妙呀!”
沈晚棠不自觉地被吸引,慢慢松开紧搂在裴喻之腰间的手,从裴喻之怀中走出,看得目不转睛,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惊艳。
李美人、惠嫔更是不用多说,虽说以前曾在电视屏幕中看到过,知晓这是剪影表演,可第一次直面这种场景,实实在在地有被惊艳到。
裴喻之怀中温热的气息骤然抽离,空了出来,皱了皱眉,有些不太习惯,忍住想把她按回怀中的冲动,掩饰性地摇了摇扇子。
“好巧妙的构思,真想认识这位设计者。”一舞结束,百花楼四周的灯已经点亮,沈晚棠还沉浸在刚才表演的惊艳之中,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满是赞叹。
惠嫔缓了会儿神,见沈晚棠很是喜欢,目光复又凝在沈晚棠身上,笑盈盈地上前把话题引到沈晚棠身上:“我记得沈姐姐好像也是学过舞蹈的?”
裴喻之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睁着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趣地垂眸向沈晚棠望来,眼中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沈晚棠摆了摆手,谦虚道:“只简单学过一点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无疑,刚才的剪影表演直接将百花楼的氛围推向高潮,忽又听得人群里发生一声唏嘘声,几人视线立马被吸引,李美人看不见,站在一旁阶梯上像外望去。
只见掌柜的亲自托着一个精致的玉盘从人群中穿过直直地向包厢走来。
令人好奇的是,这玉盘上面盖了一层红布,还未走进,便闻到一阵酒香,沈晚棠心下渐疑,能来到百花楼的大多都是达官贵人,奇珍异宝,名酒佳肴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哪里值得用红布遮挡。
掌柜的端着玉盘放在中间,谄媚地卖起了关子道:“客官,容小的给您介绍,本店的这壶酒可不是一般的酒。”
裴喻之似乎不太感兴趣,摇了摇扇子,冷淡道:“哦?这酒有什么讲究不成?”
掌柜的挺直腰板,向裴喻之介绍道:“这酒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一般人来我都不会拿出来,今日与几位有缘,又见客官并不似普通人,所以才拿出来。”
惠嫔嗤笑出声,到底是有钱还是有缘难说。
掌柜的转身看看门有没有关严实,待确定之后,才揭开红布,惠嫔一瞥,更是觉得这掌柜的装模作样,无非是装酒的瓶子好看了一些。
沈晚棠没做声,淡淡地看着这掌柜的到底玩什么花样。
掌柜的倒不恼,缓缓开口道:“这酒叫做红颜醉,酒中加了本店特质的药物,比一般的酒更能让人忘乎所以,飘飘欲仙。”
又道:“我看几位面生,怕是今年赶考的书生吧!若是进考场前喝这么一盏,岂不更加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状元之名,岂不手到擒来?”
裴喻之手中的扇子渐渐停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向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危险地眯起,脸色稍沉。
李美人,惠嫔神色莫名,忘乎所以,飘飘欲仙,惠嫔心思一动,开口问道:“这酒可会让人上瘾?”
掌柜的微微点头,又把酒壶拿在手里,展示道:“如此奇酒若说没有副作用那可以称之为神药了,不过我看这位公子不像缺钱的人家。”
半开玩笑,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这一壶只要区区两百两,哪怕天天喝着玩对于公子来说也花不了几个钱,可若是能中状元,又有所不同。”
沈晚棠杏眸微垂,心中震撼,这怎么那么像书中描述的五石散?
五石散由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制成,最初是用来治疗伤寒病症的。
可后来渐渐发现服用之后,全身会快速的兴奋发热,需要吃比较寒冷的食物或者洗冷水澡来降温,中和药性。
而这药致幻容易上瘾,前朝时期就有不少人对此成瘾,整日里沉浸如此,甚至不惜倾家荡产,祸害了不少人。
在一百多年前早已明确禁止,现如今竟换了一种身份传到市面上。
沈晚棠不语,只沉默着观察裴喻之的神色,这要是用于科举考试前服用,只这药烈,服用后人便会浑身发热,甚至神志不清,袒胸露乳,不雅不说。
且借助药物来谋得状元之名,实属是对其他参与科举考试的举子的不公正,更甚是前朝早已明令禁止的违禁药品,这不明晃晃地打朝廷的脸吗?
果然,裴喻之低笑了两声,将这酒壶拿在手中观摩了片刻,就在掌柜的以为他会买单的时候,裴喻之冷哼道:“来人,把他拿下!”
不知从何处进来的两名护卫动作敏捷,身手不凡,只一眨眼,这掌柜的便被束缚跪在地上。
“哎呦,小的这是何处得罪贵人了?要死也让小的死个明白。”这掌柜的跪地告饶,挣扎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吕新一脚踢了上去,斥道:“没眼力见的,真撞枪口上了。”
一队羽林军正推开门,动作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庄重和严峻,气质沉着而内敛,配上深红色衣服,显得格外干净利索。
为首的那位五官立体而端正,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头发乌黑浓密,双眉斜飞入翼,眉目间透着稳如泰山般的刚正不阿。
见到裴喻之,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臣池越叩见皇上。”
众人哗然,皇上?
百花楼外间正值声色犬马之中,人声嘈杂,因这羽林军到来显得有几分拘谨,个个敢怒不敢言,又听闻皇帝在此,连忙跪地垂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中有些爱表现的举子更是惊慌不已,纷纷反思自己今日是否失言。
而跪倒在地的掌柜的更是惊慌失措,跪在地上,交握的手更是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裴喻之坐于上首,轻抿一口茶,沉默不语,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唇边的笑令人胆战心惊。
跟随他多年的吕新缩了缩脖子,这次皇上是真动怒了。
池越跪地许久,久不见圣上回应,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这百花楼是否需要臣包围起来,细细检查可疑人物?”
裴喻之勾唇冷笑,眉间阴沉,语气隐隐含着
怒意,那双黑沉眸子看得人脊背一寒,沉声道:“不用,朕知道这百花楼的幕后主子是谁,倒是你,天子脚下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又上前踢了踢那掌柜的,“你真是好样的,违禁品都能卖到朕头上了?”
掌柜的得知眼前的人是皇帝后哆嗦的像个筛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带回去审问,明天朕要有结果。”裴喻之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物,冷漠至极。
沈晚棠自从进了宫之后,裴喻之一直都是轻声细语地对待她,从未大声苛责过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裴喻之。
裴喻之负手立于小小的包厢之中,正襟危坐地坐在首座,眼尾微挑,微皱的眉心透着一种凌厉,眯起的眸子透露着一抹危险气息,眼神里满是审视。
虽身着青衣,却难掩周身雍贵凌厉之气,浑身都是一种上位者不可侵犯的气场。
百花楼跪了满地,皆垂首惶恐不安,不明真相的人群敢怒不敢言,来自圣上的威严不容置喙地压迫着周围的一切。
沈晚棠站在裴喻之身后,只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这是沈晚棠第一次直面感受到皇权的地位。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沈晚棠内心砰砰跳个不停,心潮澎湃,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叫嚣着,明晃晃地告诉沈晚棠,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