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槐望着她,从没见过她这样冷淡的面容,他心头的惶恐蔓延,手足无措地朝她走近一步:“知知……”
虞知月没应声,等着他后面的话。
裴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良久,虞知月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你是男人?”
她果然知道了。
裴槐喉结滚动,默不作声的,轻轻点了两下头。
见他承认,虞知月眉头一皱,“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我……”裴槐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当初从女尊朝穿来,举目无亲,以为扮女子是最能保全自己的方式,之后了解这个世界,却也没有机会再去澄清自己性别,他害怕他的性别来历被别人议论,成为焦点,所以电影结束后,就转了幕后,极少出现在人前。
要不是这次综艺录制……
“不能解释就算了。”虞知月冷声道,“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我送你回去。”
送他回去?
回哪里去?
裴槐张了口竟一时发不出声,急咳两下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再度上前一步,紧抓着虞知月的手臂道:“你不是说,不论我是男是女,我们会是最亲的亲人,你说,你会一直对我好的……”
他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紧那根稻草,知知和他说过的,在下大雨的那天晚上,她说她会和他一起过生辰,会是最亲的亲人……
谁料虞知月却露出懊恼的神情:“我以为你是小花,我才……”
全身心注意力都在虞知月身上的裴槐敏锐地抓到这两个字,脱口打断虞知月没说完的话:“小花是谁?”
虞知月沉默了两秒,避开了裴槐的视线,这两秒时间足够裴槐在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虞知月当时在西沙森林和他拍照时的口型,hua……她那时说的是小hua,不是huai?
仿佛找到线头一样,随后一幕幕情景在脑海里闪过,顺着线头串在一起,他心头升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他颤抖着松开虞知月的手,浑身像绷紧的琴弦,话语僵硬干涩:“你把我……当成了别人?”
虞知月默然无语。
裴槐瞪大眼睛,全身抖得厉害。
啪嗒。
水滴落地,琴弦断开。
裴槐捂着急速跳动的心脏,一再地去探寻虞知月脸上的神情,试图找到一些什么。
可他只看到了愧疚……
这愧疚如同默认一样,给裴槐的猜测按上了确认键。
周围的气氛冷凝,秒针哒哒又走了两格,裴槐缓缓动了动苍白的唇,嗓音沙哑:“所以……小熊不是给我的,房间也不是给我准备的,你对我的好也从来不是因为我而给我,是因为那个叫……小花的人?”
不全是,但很大一部分是。
虞知月心头乱糟糟的,她是很笃定裴槐是小花的,无论是裴槐在森林里选中了那棵她和小花相遇的树,还是手臂上和小花一模一样的红色小痣,亦或者是身世爱好,甚至面容,都与当年的小花有极大的相似性,她自以为是的认为,裴槐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裴槐竟然是个男人,她认错人了。
望着一再沉默的虞知月,裴槐的心脏如同被判了绞刑,一刀一刀,鲜血淋漓,他通红着眼紧咬牙关,拼命抑住了胸腔的悲鸣。
他就说,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他还与她吐露自己的身世妄想着得到她的怜惜,他以为,他也能有家了……
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宿主,你冷静点!你现在的心跳超过安全范围了!再不控制你会窒息休克的!】系统呼喊裴槐。
但已经陷入极度悲哀的裴槐已无暇去听系统的话,他看着虞知月,步步后退,扶着墙,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向门外走去,对自我的厌恶达到了顶峰,他天生就是活该被抛弃的命……还愚蠢地期待有人带他回家……
裴槐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没多久……
砰!
重物倒地的声音让虞知月回过神,她心道不好,飞快地推开门,入眼便见到裴槐脸色青白地倒在走廊处。
再来不及思索其他事情,立刻打电话叫了急救。
深夜四点,S市蓝天医院。
急救室。
虞知月坐在急救室外面,她看着闪烁的灯光坐立不安,她明知道阿槐有心脏病竟然还刺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天也一点一点亮了。
急救室的灯光一直亮着,急救室外的廊道,只有虞知月一人闭目靠着墙。
“叮叮叮——”
手机铃声让虞知月立时睁眼,她先看了一眼还亮着的急救灯,才拿出手机,嗓音疲惫:“喂?”
“Moon,我们拿到了!”Snake的激动兴奋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你知道有多惊险吗!!!超过七家投行和我们竞争!!还好你和我说了底线,不然我差点稳不住!你知道我输入金额的时候手抖得有多厉害吗!我现在都不敢相信,成功了!竟然真的拿到了!”
“喂喂喂?你在听吗?!还有还有,有准确消息了,下个月9号天枢科技上市!”
没有得到回应的Snake又问了一句:“Moon?”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额……没了。”
“挂了。”
嘟嘟嘟——
莫天亚疑惑地看着已挂断的通讯,这么大的事情Moon的反应这么平淡吗?近八位数美金的较量!她怎么能这么淡定?!
他很快握拳,眼中满是钦佩:果然不愧是Moon啊!!!
……
挂断电话没几分钟,急救灯熄灭。
虞知月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大步走到门口。
主刀医生黄钰从里面出来,虞知月急声问道:“黄姨,他怎么样?”
“有惊无险。”黄钰先说了结果,然后解释,“先天心脏病,情绪激动导致心肌强直收缩,好在平时养护得好,但可不能再乱受什么刺激了,他这个病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这么严重?”虞知月诧异,裴槐一直和她说是小毛病,平时也少见他发病,几乎也没见到他吃药,虞知月一直以为真的只是小毛病而已,只要不受刺激就行。
“你以为呢!”黄钰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的病能治好吗?”虞知月心头满是愧疚。
黄钰点头:“能,但难。”
见虞知月眉头皱起,黄钰又道:“虽然难治愈,但已经算是心脏病型中较好的了,对了,他家人呢,有些注意事项要说给他们听。”
家人?
虞知月不期然想到那天晚上,睡在床上的裴槐用不在意的语气和她说:“反正,也是被丢掉的。”
又想到不久前他拉着自己的手质问她:“你不是说,不论我是男是女,我们会是最亲的亲人,你说,你会一直对我好的……”
她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道:“你说给我听吧,我记着就行。”
黄钰上下打量了一下虞知月,“你新男朋友?”
“不是!”虞知月摇头,“您别开我玩笑了,他是我……朋友。”
“是朋友就行。”黄钰点头,从医三十年她看过太多生老病死,就裴槐的情况而言,她并不希望虞知月找这样的男人做伴侣,即便只是男朋友,都是不合适的人选。
和虞知月说清楚注意事项后,黄钰朝她挥挥手就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样,虞知月见她走的方向是住院部,有些不解:“黄姨,你忙一晚上等下还有事?”
“你黄姨我得去查个房。”黄钰笑着朝她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眼见着黄钰离开,虞知月跟着护士看到了转入病房挂水的裴槐,他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黑色长发压在肩后,唇色苍白,双眸紧闭,只有微弱的胸膛起伏和一直在波动的心电图能证明他还在呼吸。
虞知月长叹一口气,额头抵着玻璃,她怎么做出这种蠢事啊!
小花,你到底在哪里?
……
裴槐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的他再次回到了大周朝,他浑身泥泞地被带回琴楼,关进柴房,然后就是无休止的练琴……
崩溃……再练琴……
要弹好《归去来》……
一定要弹好《归去来》才可以。
没等到他能弹好,他的心脏因为承受了过重的负荷,年仅十八岁,在大周朝猝死……
耳畔是机器滴滴滴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陷入了一瞬间的恍然。
他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事情?
“诶!裴老师,你醒了!”
裴槐僵硬地动了动脖颈,看到了助理小叶。
小叶按了床上的开关,让裴槐能够半坐起来,“裴老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叫了医生了,他们马上就过来。”
在小叶一声声问话里,他终于有了他现在身处现代的实质感。
“系兄?”
【宿主,我在。】
“我现在在医院吗?”
【是的,宿主放心,手术一切正常,好在虞知月的好感值稳定了,你也不会有大碍。】
虞知月……
这三个字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昏迷前和虞知月的争执涌现脑海。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只看到了小叶,这时,门口响起证件扫描声,裴槐期待地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
他的眼眸闪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
黄钰用诊断灯照了他的眼瞳和喉咙,又看了旁边仪器上的数据表格,点点头道:“恢复得很好,再吊两天水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助理小叶把医生送出门。
“裴老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小叶小心的询问他。
“虞知月呢?”裴槐用干涩的嗓音问道。
听到裴槐问虞知月,小叶挠挠头,脸色有些为难:“虞老师她有事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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