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倩自从挟持人质案被借调过来后,就没再去后勤组上班了,她和吉喆、苏雪飞俨然成了三人小组,大小案都一起上。
郑洛市的秋天似乎就是来客串一下,两场秋雨后,便一夜入冬。
北方冬季气候干燥,尤以今年更甚,近两个月天空都没滴半点雨,落下二两雪了,社会治安还算可以,只是火警报得比例升高,幸好也只是财产损失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各辖区派出所还是加强了防火意识安全教育,不仅定时召集各个宾馆酒店,网吧洗浴的负责人去做消防培训,还不时对人员集中的公共场所进行消防检查。
套用开会时公安系统一位负责人的话:“每当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响起,我都会站在窗前向外张望,心里顿时揪成一团,想着是哪里又出现了火情?现场情况如何?直到听不到警笛声很久后,我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相信这是有感而发,领导都如此,下边的民警更是不敢懈怠,他们经常是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还要抽出时间去各个社区做安全检查、宣传消防知识。
燕儿街派出所民警安国有,此时正带着几个年轻警察在社区里检查消防安全隐患。
忽然,一阵高昂的国歌声从安国有衣服兜里传来,他慌忙拿出手机走到一旁接听。
“喂,安老师,是我,苏雪飞。”
“哦,小苏啊,有什么事吗?”
“安老师,您忙吗?说话方便不?”
“我在社区例行安全检查,有事你就说。”
“好,那我简单说两句,嗯…最近我们接了一个入室抢劫杀人案,现场也发现了几处疑点,但就是找不到侦破方向,我和董倩商量了一下,想请您过来给我们指导指导,看看您什么时间方便?”
“呵呵呵,过去给你们当个狗头军师还行,指导谈不上,你俩现在可都出师了。”
“安老师,您就别谦虚了,您这老将出马可是一个顶俩呢。”
“那咱们三个臭皮匠还胜过诸葛亮呢,哈哈哈…那就今晚吧,今晚下班后你俩来我家,咱们一起吃晚饭,边吃边说。”
“好嘞”
挂断电话,站在苏雪飞旁边的吉喆问:“晚上就你们俩去不带上我吗?”
“带,当然带,我俩可全靠你的颜值来维持万众瞩目呢”,董倩笑着拍了拍吉喆肩膀。
傍晚六点半,董倩开车带着吉喆和苏雪飞朝安国有家而去。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况拥堵,直到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才来到安国有所住小区。
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三人下车,苏雪飞问董倩要不要给安老师打个电话,董倩想了想说:“不打了,都已经约好了,咱们就直接上楼吧,说不定他已经到家了呢。”
他们很快来到安国有家门口,敲开门后,安国有老伴热情得招呼他们进来,并说:“老安刚才还打电话问你们几个到了没有,他已经在回家路上了,说是顺便到门口熟食店打包几个菜带回来。”
几人便在家里边聊天边等安国有,突然吉喆说道:“听,外边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苏雪飞和董倩一起问。
“好像是雷子炮的声音。”
“吉喆,醒醒,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呢。”董倩笑着打趣道。
不知不觉中,他们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可安国有还是没回来,他老伴着急了,拿起手机边埋怨边拨打:“这人,去饭店打包个菜怎么这么久,不知道你们都在家等他吗?”
但连着拨打了几次,话筒里都提示“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董倩拿起手机也开始拨打,但话筒里传来同样的声音,苏雪飞也拨,情况一样,几个人面面相觑,吉喆想了想说:“估计安老师的手机是没电了。”
他的话音刚落,安国有老伴的电话响起来。
“应该是老安打过来的,我接一下啊。”安国有老伴说道,然后按下接听键,放在扬声器上,她一只耳朵听力不好,接电话时喜欢打开扬声器把声音外放。
“喂,嫂子吗?我是所里的老刘,那个…老安出了点事,您听了千万别着急啊…”,扬声器里传来一个男子声音,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让在场几人瞬间呆若木鸡。
原来,安国有给老伴打完电话,就去菜市场附近的一个熟食店排队买菜了,这家熟食店经营时间长做得味道也好,在这一片小有名气,平时来买排小队即可,但到了节假日就需要排长队了。
安国有下班路过这里时,发现排队的人不算多,又想着苏雪飞和董倩过来,就加入了排队的人群。
可排队中的安国有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伤亡严重的爆炸即将在他面前发生。
和这个熟食店相隔二十多米的位置,是一间上下两层的门面房,里边是一家火锅烧烤店,在此经营有些年头了,由于味道好价格公道,生意一直不错,这不,才傍晚七点,楼下座位人都已经快坐满了,后边陆陆续续又进来的客人,老板都给安排到了二楼就餐。
傍晚19:24分,如放炮一样的一声响惊得众人举目而望,只见旁边火锅烧烤店楼上似乎有浓烟冒出,正在排队的人们瞬间散开,连熟食店老板夫妇也停下手中生意,惊慌地说:“那个店楼上楼下用的可都是煤气…”
安国有一听,朝熟食店老板说了声“快离开”,就转身向出事饭店飞奔而去,他边跑边向四周的人高喊:“都快离开,着火了,有煤气罐,危险。”
周边商户和路人听到喊话,纷纷跑向远处躲避,饭店的食客也开始蜂拥而出,安国有一边疏导人们撤离,一边打电话求援,可惜电话刚刚拨通,又一声巨响从饭店楼上响起,这一下二楼一整层被炸得四分五裂,包括楼梯都直接被炸飞,正在下楼和还在楼上的人们顿时死伤严重,安国有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又被飞起的重物砸中…
当董倩他们三人开车带着安国有老伴来到医院时,燕儿街派出所的几位民警正等在抢救室门前,看到安国有老伴走过来,大家一起迎上前,其中一个老警察说:“嫂子,老安正在里边抢救,您别急坐下来等。”
“他什么情况,伤得严重吗?”这个近六十岁的女人,做了三十年的警察家属,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她没像其他女人一样惊慌失措。
“其它部位倒还不要紧,就是头上…”,话说到这儿,老警察停顿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安国有老伴说完,就慢慢坐到旁边凳子上,两眼直愣愣盯着手术室的门,没有再说一句话。
当手术室的门打开,一群人“哗啦”一下把走出来的医生围在中间,但谁都没有开口问,只是眼巴巴看着医生。
沉默中,医生摘下口罩,用疲惫的声音缓缓说道:“病人颅内损伤严重,我们尽力了…”
医生话音刚落,只听旁边“扑通”一声,安国有老伴从凳子上滑落在地…
七天后,安国有的追悼会在郑洛市殡仪馆安宁厅举行,市局领导悉数出席,他曾经工作过的刑侦队,和现在工作的燕儿街派出所,除值班警察外,其余的全都来了。
家属谢礼时,董倩和苏雪飞搂着安国有老伴哭的肝肠寸断…
无常,是生命的常态,无法避免,也无处躲藏,但,他其实可以避免也可以躲开。
安国有曾说“我姓安,安全的安,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正是有了他逆行时最后的呐喊,才避免了更多人受到伤害!
为什么我们看不到黑暗,那是因为有人用生命把黑暗挡在了你我看不见的地方…
临近年关,苏雪飞却住进了医院,她是前几天和同事一起例行巡查时,遇到了入店抢劫的罪犯,在搏斗中她的双手被割伤而入院治疗。
放了寒假的林木子听说后,还特地跑到医院看望了她,和这个小丫头一通聊天让苏雪飞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隔了一天,谢北竟然也来医院看望她了,不用问肯定是林木子散发出去的消息。
她和谢北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这期间,先是谢北因为人质案受伤在家休息了半个多月,后因安国有意外牺牲,苏雪飞消沉了一个多月,紧接着就是她自己受伤住院。
“听木子说了,就过来看看你,我上次只是伤了一只手就觉得不方便,你这一下子两只手都伤着了,可是连吃饭喝水都困难了。”
“是啊,要不是队里派个后勤的大姐照顾,我可真是连饭也吃不到嘴里了。”
“学校放寒假了,我也没什么事,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来照顾你”,谢北的话让苏雪飞心里一暖,谁知谢北接下来又说:“上次我手受伤,你在医院照顾我一夜,后来我头被打伤,你又去家里看望我几次,总觉得欠你个人情,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我不需要你还人情,那些都是我自愿做的,我心甘情愿。”本来听了谢北前半部分的话心里暖暖的苏雪飞,在听了他后边的话后,一下子从暖变凉,这让她的语气也跟着冰冷起来,“你是不是想着这次偿还我以后,我们就尘归尘,路归路,两不相欠了。”
谢北也从话里觉察到了苏雪飞的情绪变化,忙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好吧,我谢北是心甘情愿来照顾苏雪飞的,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也得回报你。”
听了谢北的话,苏雪飞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