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飞看到地址一栏,这个田霄竟和自己是一个县城的,换句话说就是老乡,中国人称为命中注定,西方人说按照命运的安排去做就行了。
她把死者情况如实汇报给张副队,最后犹犹豫豫加了一句:“还有就是…被害人的家庭住址和我是同一个县城的,而且我们俩家住得也不远,不过我不认识她。”
张副队听罢,颇有兴趣得说道:“是嘛,那你可更得加把劲把害死她的人赶快找到。这什么都讲个缘,一个重症病人能在某个医生治疗下恢复健康,那就证明病人跟医生有医缘,同理,你第一次上案子就遇到这么巧的事,证明冥冥之中你这个警察和死者之间也有一定的缘分,也许到最后有可能就是你替她把凶手抓到了。”
听到张副队这一顿解说,苏雪飞瞬间信心百倍,“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会跟着同事们好好办这个案子的。”
还好房东和田霄签订合同时,想着是一个女孩自己住,万一有什么事联系不上她本人的话,至少也能联系上她家人,所以签合同时让她在上边留下了一个紧急联系人电话。
在现场苏雪飞他们几个没找到被害人手机,故而合同上这个电话就显得至关重要。
拨通号码显示地区果然是苏雪飞老家,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谁啊?有事吗?”
“喂,请问你是田霄的家人吗?”苏雪飞用普通话问道。
“啊,你大点声儿,我耳朵有点聋。”电话里传来了苏雪飞熟悉的乡音。
“你是不是田霄的家人?”一着急,苏雪飞的家乡话也脱口而出了。
站在旁边的民警掩口而笑,苏雪飞也不管那么多了,继续用家乡话和对方在电话里聊着,还别说这样交流就顺畅多了。
“是的,我是她爷爷。”
“她父母呢?能不能到郑洛市来一趟,我是市刑侦支队的,田霄出了点事。”
“俺家小霄出事了,出啥事了?你是哪儿的啊?”
“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你让她父母来一趟吧,田霄受伤住院了。”
“啊,受伤了严重不?她父母去不了,她妈早都不在了,她爸有病不能去,只能我去,她在哪个医院?我一会儿就去车站坐车。”
听到田霄爷爷说了家里的情况,苏雪飞有点心酸,“好,那你到了就直接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找不到的话就给我打电话,你拿根笔记一下…,我姓苏,电话是17603……”
放下电话,出去寻找监控的两位刑警小王和小田也回来了,他们向张副队汇报说“小区内没有监控,外边小巷子里也没装,一直到外边大路上才有”。
的确像这种老旧小区一般都集中在老城区,尤其是案发路段在位置上更靠近火车站,交通上是非常便利,但早期的城市建设没有什么规划,不管是建造房屋还是路面修整都是以前的布局,再加上这附近有两条铁路运输轨道,承担着一些货物运输的功能,就导致这一片街道小巷更错综复杂、弯弯绕绕了,但是这种情况轻易又改造不了。
“现在只能把重点放在走访小区居民,尤其是和死者一个单元里的住户,让他们帮忙回忆一下最近时间段有没有陌生人进入楼道,或者听到什么不正常的动静等等。”张副队若有所思得考虑了一下又道:“小王、小田,你俩留在这里继续调查,小苏你跟我回市局,下午负责接待死者家属。”
吃过午饭,苏雪飞正在办公室休息,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你是苏警察吗?我是田霄爷爷,我现在在汽车北站,怎么去你那里啊?”
“田爷爷,您坐出租车来吧,告诉司机到市公安局就行,我在门口接您。”
“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车就行。”
“没事,这个车费我们是给报销的,再说坐出租车方便也快。”
“那行吧,我找个出租车过去。”
苏雪飞知道老人是不舍得打车,才骗他说报销车费,其实是由她自己垫付的。
由于是午休时间,她跟张副队发了个信息说了一声,就去大门外等田霄爷爷了。
这个点儿室外温度很高,得有38度靠上,她在大门口找了一处阴凉地儿,等了有二十分钟时间,兜里装的两包餐巾纸都被她擦汗用完了,一辆绿色出租车才缓缓停靠在门口停车线上,苏雪飞赶快迎上去。
“是田霄爷爷吗?”
“是,我是。”从刚打开门的后座上传来了说话声。
苏雪飞听到回答,就上前敲了敲前门玻璃,司机降下车窗,“师傅,车费多少?”
“38”
“麻烦把收款码给我一下,我扫给你。”
从窗口递过来一个塑料卡座,正面是微信收款码反面是支付宝的,苏雪飞微信扫码付款后,要了一张发票,出租车就离去了。
这时,苏雪飞才看到等在一旁的田霄爷爷,老人虽一头白发但看起来挺有精神气,穿着一件略显破旧的白色短袖,提着一个纸质手提袋,里边不知道装了什么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田爷爷,我叫苏雪飞,昨天就是我给您打的电话,咱们进去吧。”
“我听你说话和我口音一样,你老家是哪儿的?”
“我老家也是**县的,咱们是老乡。”
“哦,我说呢,俺家小霄在哪儿?”
这一问,苏雪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领着老人边走边想着怎样说合适,“爷爷,您先跟我去办公室吧,我们领导在等着呢。”
她一琢磨自己在这方面没经验,老人这么大年龄了,万一自己说话太直接,老人家受不了打击出点问题怎么办,干脆一会儿到队里和其他同事一起商量着告诉老人吧。
他们来到楼上已是上班时间,苏雪飞把田霄爷爷带到会议室,告诉他在这里等着,就去了张副队办公室,她敲了敲门,“报告,田霄爷爷到了,在会议室等着。”
“好,我知道了,你通知一下李法医和田主任,让他们准备一下家属认尸。”张副队在屋里答道。
“是”,苏雪飞又分别跑去刑技科和法医室告知。
等她返回会议室发现董倩在里边,“董姐,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被点将来的,协助你工作。”董倩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苏雪飞冲她笑了笑道:“你一来我心里就有底了。”
“行了吧,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田霄爷爷面前放了一杯水,不用想肯定是董倩倒的,苏雪飞刚才就没想到。
这时董倩开口了:“大爷,家里就您和孙女一起生活吗?”
“是,俺那儿子这里有病。”田霄爷爷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儿媳妇很早就生病走了,从那以后俺儿子精神都不大正常了,开始不明显还能正常上班工作,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之前是我老伴在照顾他们父女俩,后来她也得病走了,没办法,我只能从农村老家来到县城,那时候小霄已经上高中了,我在菜市场里卖些菜,把家里粮食卖卖,也基本够俺爷俩花,俺儿子一直在精神病院住着,幸亏他有单位人家除了给他报销医药费以外,也给个最低工资,凑合着还都能过。”
“那田霄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在哪里工作?谈得有男朋友吗?”苏雪飞接着问道。
“小霄基本上每个月都回家一趟住两天,她告诉我说找的工作还不错,周末和节假日都可以休息,她上大学学的是会计,现在干的也是这工作,小霄这闺女胆小、老实、不太爱说话,家里亲戚都夸她长得模样好,经常有人来家给她说媒,她都不去见,说是自己先找份工作安定下来再说,唉,这马上都27了,也没有见她找对象。”
“大爷,您平时身体怎么样?”董倩道。
“我身体好着呢,天天骑着三轮车进菜、卖菜,每星期还去医院看看俺儿子,医生说他比送来的时候好多了,有几次我去他都能认识我了,不过就是清醒时间短,就这样我都可高兴。”
这时董倩冲苏雪飞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可开始说了,你注意些,苏雪飞马上接收到了,俩人这种默契在打拐办时就培养出来了。
董倩身体略微向老人靠近了一点儿,缓缓说道:”大爷,你孙女受伤的部位不太好,伤到心脏了”,此时她停顿了一下观察老人反应,田霄爷爷似乎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还正等着董倩往下说。
“一般伤到心脏就不好救回来了,所以你孙女…她…不在了。”董倩艰难得往下说着。
“你说啥?不在了是啥意思?”田霄爷爷像是突然明白了,“你是说俺家小霄走了?死了?”
“嗯”,“是的”,董倩和苏雪飞都点头答道。
“我的老天啊,不会吧,她才26岁,你们弄错了吧。”
看着田霄爷爷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苏雪飞只能再次说道:“田爷爷,那您跟我们去确认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田霄,有没有搞错。”
“好,那咱们赶快去,你们肯定搞错了。”老人说着就站起身来,苏雪飞和董倩一边一个搀扶着他,“你们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老人甩开她俩的手就出了会议室。
苏雪飞紧走几步在前边带路,董倩在老人身后跟着,三个人往法医室匆匆走去。
李法医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还奇怪家属怎么这么久没过来,正准备打电话问呢,就听见外边有脚步声,然后是敲门声,李法医在里边应道“进来吧”。
三人推门而入,“李法医,这是田霄爷爷。”苏雪飞没用“死者”这个词,她也希望是搞错了。”
“好,跟我来吧。”李法医似乎见多了这种场面,神情淡然。
他拿着一串钥匙,走到最里边一间房,打开门里边有几个尸体冷藏柜,这里一般不存放尸体,除非是无法判定死亡原因,需要进一步检查解剖的才临时放放,大部分都直接拉到殡仪馆了。
房里很亮堂,李法医已经提前把灯全部打开了,苏雪飞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怖,里边除了两辆推车,四个冷藏柜以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这里目前就存放了一具尸体,都进来吧。”李法医的话应该是说给苏雪飞听,董倩以前在重案组时,来这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田霄爷爷是着急看孙女根本就顾及不到这些。
李法医打开其中一个柜子拉出尸体,把裹尸袋拉链拉开一小半,死者的脸立马呈现在眼前,老人紧走几步来到冰柜旁边,眼睛瞬间睁大、嘴半张着,那悲伤欲绝的神态、欲哭无泪的表情,让苏雪飞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