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在野这会儿正双手拢成两个圈看着宋书禾,宋书禾见状把窗门给关上了。
御史台的人看见祈在野都跟看见了活鬼似的,一个挨一个生怕祈在野掏把刀出来给宋书禾砍了。
祈在野径直走到宋书禾面前,说“宋大人,这么早过来,可用过饭了?用的什么饭?晚间要不要去我府上用饭?”
御史台的人个个听的肝颤。
宋书禾这会儿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祈在野,这一连串的问题他只能挨个结巴着回答,“没,没有,再,再议。”
御史台的人眨眨眼,宋大人害怕了,但是害怕了情有可原,那祈在野可是会杀人的啊,听说他在边疆的时候还砍了一位敌将的头颅,当蹴鞠,血都流了一地,那祈在野还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跑马场上。
祈在野看了一眼沈大人,就又出去了。祈在野一走,众人就松了一口气。
宋书禾心里倒着脑海里的沈大人的蛛丝马迹,结合刚刚两位夫人与林太医的说法,怎么也盘算不出来。
气还没松完,祈在野又回来了。拎着两包子拿给宋书禾说“没什么好吃的了,凑合吃点儿。”
众人倒吸凉气,这包子会不会有毒?
宋书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坐在椅子上弯着腰两只手捧着吃包子。
祈在野翻看了一下沈大人,笑着甩甩手说“这沈大人出身御史台,玩的还挺花,也就是御史台没有自己谏自己的。”
宋书禾啃着包子,说“嗯?”
祈在野说“这是楼里的一种玩法,叫'骑马',就是寻欢的时候身上之人将枕头捂在身下之人的脸上,然后在身上颠簸,捂得越是厉害,马跑的越是狠。”
宋书禾说“那为何衣衫完好,又坐在这书案前?”
祈在野说“简单,枕头叫人下了吸进鼻腔的毒,我看着这架势,骑马才骑完,事儿还没办完,就被人打扰了,约着谈事,结果一刀果决了。但是捅刀的这位不知道沈大人迟早要死的了。”
宋书禾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在与祈在野聊床事,虽然是为了案子,但是多少也有些不好接着问了,又低头啃着包子,思索着说“你这意思是,这有两位凶手?”
祈在野蹲下来看了下胸口的匕首,轻轻弹了一下,说“是个文官,惯用左手,刻意扎右,刀锋歪了些,又补了一阵力,约摸比你更高一些些,看这坐姿与未理好的冠,身份在沈大人之下,很是熟悉他。”祈在野与宋书禾比划着高度。
宋书禾思索了一圈,问祈在野,“确定吗?”
祈在野说“应当大差不差,这刀,我玩得多。”
宋书禾传唤了沈大人手下六年的御史台六品小官柳城,柳城听闻宋书禾唤他,就已经将官帽摘了。
宋书禾说“跟着沈大人六年,不应下此毒手。”
柳城看着宋书禾,盯着他的眼睛,说“六年,是啊。我竟然忍受了六年。”
柳城随手扔了官帽,说“沈大人好啊,沈大人名声好,人品好,宋大人,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跟着沈大人六年,年年骗我,骗我明年就送我再往上一步,我为此努力了六年,所有我谏言的案子,都没有我的功劳,可是,那明明都是我查审、起言、定卷的啊?”
柳城苦笑,不屑的笑,笑着笑着就捂住了眼睛,“宋大人,你知道么,合年我还掏完了俸禄,为我的老师送礼!我还未进便听见他说'柳城那厮,要是升了官,我怕是年年要交辱台钱了,罢了,不聊他了,家里那般穷,还真想当下一个宋书禾啊?'”
柳城说“我娘瞎着眼给纳的送给老师的鞋底,出来之时就被丢弃,我娘还念着老师的好。”
柳城说“无妨了,御史台,早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御史台了。”
祈在野愣了一下说“柳大人,你可有…心上人?”
柳城说“我负了她,多年连下聘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柳城含着泪,说“前夜,已经缘断了。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宋书禾听了祈在野的话,心领神会,柳大人的心上人,就是将沈大人骗出来下毒,却被柳大人意外打断。
柳大人的心上人,愿意为柳大人去杀人。
而柳大人,失去了心上人也不再选择隐忍。
这一番下来,都入夜了。
御史台人人已经散去,祈在野探头问宋书禾“宋大人,能…”
宋书禾看着祈在野的眼睛,问“为何总是写信询问我的近况?”
祈在野摸摸鼻子,说“随便问问。”
宋书禾逼问“每封都要随便问问吗?”
祈在野说“就想关心一下当年跟踪我的愣头青,现在过得如何。”
宋书禾说“仅此而已吗?”
祈在野吹了个口哨,马儿疾驰而来,低着头说“他叫时二,时间的时。”
——时时忧乐,寄书禾。
宋书禾愣了一下,说“晚上有藕吗?”
祈在野说“自是有的,且在你院子里也种了。”
宋书禾笑了一下说“前头农家扔的猪槽,没必要当个物件,竟然还洗刷了一番。”
祈在野说“宋大人的物件,样样都紧要,不可随意丢弃。看了一番,种藕合适。”
宋书禾说“我不会上马。”
祈在野翻身上马,对着宋书禾伸出一只手。
外头的霜雪还未化,爆竹的味道还很浓,这都并没有因为死了一位大人就翻了天,前面有更鼓敲更,惊起几只鸦雀,低低的绕了一圈。
前方的酒楼依然张灯结彩,有妈妈探着身子娇嗔,有年迈的夫妻经过他们,而宋书禾,只看见了马上的祈在野对他伸出了手。
宋书禾看着祈在野的眼睛,宋书禾当做一生信念的大好前程好似如齑粉翻飞,做个白袷蓝衫好似也不再窝囊可恨。
宋书禾伸出了手,他不知道祈在野对他究竟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但是宋书禾愿意为自己的心动买单。
大不了熙熙天地一闲人。
宋书禾上了马,摇摇晃晃在这回府的路上。
宋书禾说“野将军,骑快些。”
十二此刻驮着着有情人,它不知道主子今日怎么像个疯子一样抽他,他也不知道为何从来没有除了主子之外的人骑过他,他更不知道,他身上的主子此刻心跳的跟他一样快,但是主子又没跟他一样跑。
宋书禾仰起了头,风吹过了他的脖颈,吹翻了他的衣袍,宋书禾禁锢了自己太久,几时入睡,几时晨醒,几时读书,几时洗澡,按部就班,差一不可。
净夜沉沉,浮光蔼蔼,有冰棱子晶莹剔透。宋书禾觉得好奇,明明雪如此脆弱,成了冰又如此坚硬。
祈在野低着头,宋书禾不知道是吻还是他的下颌,反正他现下不想拒绝。
宋书禾伸手去捉月,举高了手却什么抓不住,有粗糙的手覆盖在他手上,后而紧紧的撰住,宋书禾没有躲闪,没有抽离,反手,慢慢从他手心,一点点上移,十指,紧扣。
月见证了,井底之蛙,却在井底发芽。
宋书禾低着头笑,笑完又仰着头看他。祈在野抿了一下嘴,蹭着宋书禾的脸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宋书禾说“祈在野,我们都会被彼此毁了。”
祈在野说“你早就把我毁了。”
宋书禾说“官场事与我何干?”
祈在野说“你可没少说我坏话。”
十二渐慢,要近府了。
宋书禾嘴巴一撇,说“我不知道你那时为何羞辱我,你明明可以私下与我说。此事过后我也反省自进,野将军着实是上了一课的。”
祈在野说“为何我要私下与你说?你受了挑唆,又被羞辱,又那么好胜,我估摸着气急败坏了多回,一想起你也在想我,我就觉得挺高兴。”
宋书禾怒骂道“祈在野!”
到了将军府,祈在野翻身下了马,张开双手,宋书禾没做停留,扑在祈在野的身上,便下了马。
大喜目睹了这一切,吓得嘴里能塞进仨鸡蛋。
大喜后背发凉,将军肯定是疯了。
大喜看祈在野的眼神都变了,看见宋书禾的眼神更是。
上了菜,祈在野将那垫了狼皮毛的圈椅放主位放,将自己的椅子拉到了侧位。
宋书禾洗漱了一番过来,祈在野已经坐定。
“将军府,为何我坐主位?”宋书禾问。
“这是我家,自是你坐主位。”祈在野侩了一碗汤放在宋书禾的餐盘前,说“都是新置办的,无人用过。”
宋书禾没推诿,坐定之后,祈在野用公筷给捡了一片鱼肚,宋书禾皱了皱眉,然后接过祈在野的公筷,扔了出去。
祈在野愣了一下,接着捡菜给宋书书,都让尝尝,堆了一浅盘子,说“你爱干净,我是行伍,怕弄脏了你不喜。”
宋书禾不说话,低着头吃菜,都吃完半晌了,突然想起什么,又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给祈在野夹了一块姜。
然后埋头缩成一个两只手端着喝冷汤。
吃完饭二人往外走,宋书禾说“上回来还未见这里有这么一个鱼缸。”
祈在野低头寻找了一番位置,站定说“过来。”
宋书禾不知所以,团这手过去,却见从这个位置看这缸,明晃晃的月就印在这水里。
“刚刚见你想摸月,野将军的弓射不下月,只能这般让你摸一摸了。”祈在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