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善泳者溺

有风吹过，昂西止住了动作，转头扫视了一眼，阮若仙也张望着，似乎是看出了端倪，心中安定了不少。

昂西很快收起越礼的行为，有些僵硬地道歉：“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一时激动，有些失去分寸，希望你不要见怪。”

阮若仙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好说。”其实心里已把他列为禁止往来对象。等送走昂西，阮若仙看着空荡荡地接待室，说道：“出来吧！”

过了一秒钟，接待室正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现身。不出所料，正是那个普拉蒂特人的长老鞑博特，也是阮若仙美容工作室的熟客了。不过他们普拉蒂特人出于狩猎者的本能，总是喜欢隐身。

此刻，鞑博特“桀桀桀”怪笑起来。他笑得怒发冲冠，龇牙咧嘴，口器一张一合，阮若仙都怀疑他要笑岔气了。

“笑够了没？！”阮若仙没好气地道。

“桀桀桀……”普拉蒂特人的笑声实在不敢恭维。鞑博特又是怪笑了一分钟才停下来，才又恢复了普拉蒂特人特有的“咔啦啦”的电子音。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他其实挺帅的，家境也确实好。”鞑博特说道。

看看，谁说星际人类找对象不谈条件的？！大家只是装体面人，一般不放在台面上说，其实心里门儿清呢！

阮若仙翻了个白眼，道：“我倒不觉得他有多么帅……”男人嘛，一高遮百丑，可两米八在地球人类看来，还是太高了。五官轮廓虽然不错，但。。。

鞑博特也对阮若仙的挑剔有些吃惊，“这还不帅吗？那你是要长啥样的？”搁地球上，恐怕人家得质问她“你要上天嫁玉帝不成”。

阮若仙有些崩溃道：“可是。。可是他没有头发啊！我可不喜欢秃头！”

尽管地球人类和安芝尼尔人的染色体结构是相同的，两者之间不存在生殖隔离，但地球人类是有头发的，阮若仙也是看惯了有头发的人。秃头，以地球的审美看来，是一种缺陷。要不然阮若仙也不会给接受医美系统的生发疗程了。

但安芝尼尔人不知道是经过上万年的进化，还是他们受母星环境的影响，总之安芝尼尔人毛发并不旺盛，而且没有头发。

听到阮若仙说不喜欢秃头，长老先是一愣，然后又“桀桀桀”地大乐起来。

笑啥笑，阮若仙有些恼羞成怒，合着我是来给你表演单口相声的。

鞑博特一边笑，一边冲她摆摆手，好一会儿才道：“我理解你！我们普拉蒂特人也是很重视头发的！”

咦？

阮若仙看向鞑博特，鞑博特坚定地点点头。

也是，普拉蒂特人都头发又粗又硬，喜欢编黑人说唱歌手那种小辫子，到阮若仙的美容工作室来，编辫子便是“打卡三件套”之一，为此花了不少钱，可见他们也是重视头发的。

阮若仙觉得找到了知音，脸色也好转了。

当然，秃头的问题只是阮若仙拒绝他的原因之一。最让人下头的，无疑是昂西那雷人的油腻语录。

这一点鞑博特也看出来了，他的嘲笑更是直击痛点。

“这么多年了，安芝尼尔人的恋爱技巧都退化成负数了，难怪安芝尼尔女性都跑路呢，”说着，鞑博特又大笑起来：“桀桀桀桀桀桀，太好笑了……”

那魔鬼般的笑声，吵得阮若仙头疼。不过鞑博特的话语又透露出他似乎知道别的一些隐情，于是她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向他套话。

于是等鞑博特深层清洁和洗牙结束后，阮若仙帮他茂盛刚硬如铁丝球一样的头发上了簌簌草精油，等头发软化之后开始编起了辫子，同时阮若仙也八卦了起来。

“那。。为什么安芝尼尔人的男女比例会如此悬殊呢？”阮若仙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鞑博特并没有信口开河，相反地，他斟酌了一番，才回道：“我们普拉蒂特人有一句古话：狩猎者往往死在猎物的手里……而安芝尼尔人。。。可能就是毁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生物技术上吧！”

“哦？我听说，安芝尼尔人通过基因技术达到了优生优育，为何……”阮若仙的话还没有说完，鞑博特就又笑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鞑博特问道。

“都这么说啦！”阮若仙回道。其实她是听3124785说的。

鞑博特说道：“没错，他们通过基因技术进行筛选，一开始后代确实显得更为优秀。你知道的吧？安芝尼尔人极为推崇理性，在他们眼里，感性等同于软弱，感情丰富意味着缺乏判断力，富有同理心说明不具备领导力，暴躁易怒简直就是罪犯的代名词……”

咦，这最后一句是在说安芝尼尔人对普拉蒂特人的看法。。。呃。。歧视？

“那么。。。你觉得安芝尼尔人所不屑的特质是更容易出现在男性身上，还是女性身上？”鞑博特冷不丁问了一句。

阮若仙不得不承认：“女性，尤其是我们地球女性，受激素水平、传统教育和生理周期的影响，比起男性确实更加感性、富有同理心，生理期也会有情绪波动……如果安芝尼尔人和我们地球人类非常相似，那么。。。”

“所以，”鞑博特又问道：“如果假设你是安芝尼尔人，你又身处一个极为推崇理性的社会，通过基因技术你有了选择后代性别的能力，那么在生育后代时你会选择儿子还是女儿？”

“这。。。”阮若仙有些迟疑了，她其实是更想要个女儿的，但她也得为孩子考虑，出生在安芝尼尔人的环境中，是否男性更容易取得成功，女孩子的人生之路是否会走得艰难？

“再设想一下，此时安芝尼尔人已经进入星舰文明，无数人的生活方式被迫改变，你的工作也许会把你带到更远的时空，你陪伴孩子的时间可能不会很长，孩子可能很快进入社会化抚育阶段，你觉得如果你是家长，你更愿意生育男孩还是女孩？”

阮若仙惊呆了，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哪怕已经来到星际，星际人类早就进入星舰文明，但她的思维似乎没有跟上。

她思考了片刻，回道：“如果是在安芝尼尔人的环境中，可能男孩我会比较放心，如果是女孩，我会担心她是不是受到欺负，她的体能是否承受的起对抗……”怎么办，还没有孩子，心就揪起来了。

“所以，安芝尼尔人也和你一样，有同样的顾虑，他们更多选择了生男孩。并且在此基础上，他们还对遗传基因进行了进一步的筛选，犯罪相关基因——剔除！疾病相关基因——剔除！所有不够理性的特质如果能通过技术筛选的——通通剔除！”

“哇，难怪安芝尼尔人如此优秀呢！”阮若仙惊叹，原来他们从源头上就对种族进行了筛选，难怪个个美貌聪明又强壮。

“呵！”鞑博特从鼻子中发出一个嘲弄声，又继续说道：“一开始确实效果显著，他们的平均寿命甚至拉到了300多岁，然而，代价也是惨痛的。”

阮若仙问道：“他们的生育能力受到了影响？”3124785也提到过这种可能性，经过基因改造的新安芝尼尔人在三、四代后出现了生理缺陷，男性生育能力大幅下降，甚至完全丧失生育能力，人均寿命也开始降低。

“没错，”鞑博特看出了阮若仙的疑问，马上说道：“安芝尼尔人也出台了很多相关措施，比如不准人为选择性别，比如对那些没有经过基因筛选、自然繁育的人进行登记，但这样一来也惹来了这群人的反感，毕竟安芝尼尔人早就摆脱了自然生育的痛苦，大规模使用人工子宫，现在又要回到过去的方式，大家很不情愿。其中一位女性科学家更是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哦？她做了啥？”这回阮若仙可是完全被吊起了好奇心，这些是3124785也不知道的大八卦啊。

鞑博特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在常规基因检测中动了手脚，以检测之名做了基因改造，让这些珍贵的女性降低受孕的可能……”

“啊？？？为什么？”阮若仙先是震惊，没一会儿又冷静了下来：“她是不是觉得女性同胞沦为生育工具，处境堪忧？”

鞑博特赞赏地看了阮若仙一眼，说道：“是的，并且其他安芝尼尔女性也想方设法地逃离她们的族群，因为有激进分子提出，要让剩余的‘合格女性’至少生5个孩子……”

“那，安芝尼尔人的出生率岂不是进一步下跌？”阮若仙问道。

“那当然，”鞑博特说道：“他们只能饮鸩止渴，继续使用生物技术诞育后代，代价就是新出生的孩子有很大机率没有生育能力。即便他们长大了，其中的女性也会惧怕自己被激进分子控制，大部分倾向于离开安芝尼尔人的族群，在其他星系谋生……”

唉，恶性循环啊，阮若仙也不是不能理解安芝尼尔女性的做法。

鞑博特说道：“安芝尼尔人极度推崇理性，但是理性会催生爱情吗？会促进结婚率和生育率吗？”

阮若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们国家有句话，结婚结婚，就是昏头了才会结婚。有时候爱情就是刹那间的上头吧！”

鞑博特说对，“这话有道理。你瞧瞧安芝尼尔人，连追求异性都不会了，说的是什么蹩脚求偶语录啊，八百年也追不到老婆！”

阮若仙也笑着摇头。如果安芝尼尔人的恋爱技巧都是昂西这个水平，那他们的人口危机真是非常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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