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齐步走,赛林。我们必须这么做!”
这个时候,栖息在一块突出岩石上的那只凶狠的大角猫头鹰刚刚发出第一声刺耳的尖叫。
赛林和吉菲在大石头上集合,等候分配早餐。
“你说什么?假装齐步走?”赛林眨眨眼睛。赛林发现了哥哥的真实面目,同时格外思念爸爸妈妈,他简直听不见吉菲在说什么。
他满脑子都想着爸爸妈妈,似乎每个小时他都以一种新的更痛苦的方式思念他们。
他想,对爸爸妈妈的思念是不可能变得习以为常的。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是他知道的最难以忍受的事。
可是他没法让自己停止想念他们。他永远不会,也不愿意停止想念他们。
“听我说,赛林。我先想到,他们之所以让我们齐步走,是因为大场的悬崖峭壁投下一道道阴影,而且那道拱门总是处在明影里对吗?”
“是的。” 赛林点点头。
“他们逼着我们齐步走,这样就没有一组猫头鹰会在那些阴影里待很长时间,躲开月光的照射。
我记得你说的话,你说我们必须假装念自己的名字,实际上念的是我们的编号。
那样一想就容易了。我们必须假装齐步走,实际上并不移动,这样就能一直待在阴影的保护下了。
我突然想起了我爸爸的话,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领航员,是整个昆里沙漠里数一数二的优秀领航员。
他有一次跟我解释说,星星,甚至月亮,都不是按照我们从地球上看到的方式运转的。我爸爸说,有些星星看上去一动不动地挂在天空中,但实际上它们也在运动。”
“什么?“赛林闷声闷气地问。
“是这样,我知道听起来有些费解,但我爸爸解释说,是因为距离太遥远了,这些星星才被误以为静止不动。
我爸爸说,月亮虽然比许多星星离我们都近但实际上也非常遥远,所以我们看不见它滑过夜空时的颤动。
你想,既然像月亮这样的庞然大物的动作都能被掩盖,我们这些小不点儿的动作难道就不能被隐藏起来吗?”
赛林的眼睛开始发亮。
吉菲越说越兴奋:“我们可以像星星一样,只不过是倒过来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待在原地,假装前进——如果我们原地踏步——会怎么样?”
“那些监督员怎么办呢?”赛林问。
“这我也想过了。监督员总是站在齐步走的猫头鹰队伍的边缘,他们其实看不清楚队伍中间的情况。
昨天夜里我看见一只乌草猫头鹰绊了一跤。没有谁说“噢,对不起”,或“快走!”,或“你这只笨鸟”。
所有的猫头鹰只是闪到一边,从那只乌草猫头鹰周围绕过去。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假装齐步走,但每次都待在拱门的阴影里呢?明白了吗?我们可以原地出步,假装是在走动。”
“这真是个了不起的计划,吉菲!”赛林充满敬佩地说。
“我们今天夜里就来试试。我都等不及了,”吉菲说,“可是我现在饿了。”
“就是这个?”一只颜色发暗的大猫头鹰把一只死蟋蟀推到赛林面前的石块上,赛林眨眨眼睛问道。
“噢,我是说,就是这个!”赛林赶紧把刚才的问句纠正过来,低头望着圣灵枭称作早餐的东西。
没有鼠肉,没有肥肥的蚯蚓——哦,这样的早餐拿来喂一只蜂鸟还差不多!一只蟋蟀!太荒唐了。他会饿死的。
小猫头鹰们停下来吃早餐,四下里只有他们的嘴巴咬碎蟋蟀的声音。
竟然没有人说话,赛林简直不敢相信。小猫头鹰都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他的小妹妹伊兰有时候说话实在太多,妈妈不得不提醒她赶紧吃饭。
“吃那只甲虫的腿,伊兰,你说话太多了,把甲虫最好吃的部分都错过了。”
所以,此刻的寂静开始让他感到不安。确实,构成圣灵枭的那些石头峡谷里都有一种可怕的寂静。
当然啦,这里总能听见呼啸的风声,还有爪子敲在坚硬的岩石表面的此起彼伏的嗒嗒声。
除此之外,就没有多少声音了。只有一种令人崩溃的与世隔绝感,似乎与大地,甚至与天空都隔离了。
赛林开始意识到,这些猫头鹰的整个生活——如果还能称之为生活的话——都是在圣灵枭深深的石槽、石缝、峡谷和缝隙里度过的。
这里的水很少——偶尔有一道溪流,可以供他们把嘴巴伸进去,润润嗓子。
这里也没有树叶,没有苔藓,没有草地——没有那些柔软的东西包裹世界,使世界变得温柔而有弹性。
这是一座石头森林,到处是参差不齐的突出的石峰、石塔和岩架。
他们已经快吃完了,所以连嗒嗒声也没有了,只有吞咽蟋蟀的声音。
旁边一只猫头鹰嘟囔道:“真希望吃到一小片蛇肉。”
“唉。”赛林叹了口气,想起了皮太太。
他们家人出于对皮大太的尊敬,总是避免吃蛇。
皮大大说这完全没有必要。
“就让我看看大家都喜欢的鼠蛇或牛蛇好了。”
她总是说,“别担心我的感情。我对这样的蛇没有什么感情。”
但赛林的爸爸妈妈还是尽量避免吃这样的食物。赛林的爸爸称之为“物种过敏”。
赛林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愿意伤害皮太太的感情,即使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感情。
赛林当然不相信她的话,他认为皮太太有着很丰富的感情。
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赛林想起自己摔下来后,皮大大在大枞树高高的树洞里喊他的情景,他的心跳变得剧烈了。
想起皮大大的声音,他简直忍不住要哭。那天夜里皮太太怎么样了?
昆郎是不是对她也下了毒手?或者,她跑出去找人来帮忙了?
她想他吗?爸爸妈妈想他吗?思念的痛楚又一次袭上心头,想到今后永远见不到爸爸妈妈了,赛林的脚步都踉跄起来。
接着他想起了昆郎,不禁再次浑身颤抖。
“你没事吧?”吉菲问。她个子真小啊,勉强到赛林的翅膀尖儿。
“是啊,我觉得不太舒服,”赛林喘着气说。
“什么都不对劲。你不想念你的爸爸妈妈吗?你不想知道他们认为你出了什么事吗?”
“想啊,当然想。我只是不敢想这些。”吉菲回答,“听着,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那个了不起的计划呢,记得吗?”
“‘打起精神来’,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刚才想明白我哥哥干了什么吗?”
“你看,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吉菲着急地说,“你要确保你被派到小食团儿场。”
“小食团儿场?”赛林茫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