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锦微微一愣。

他是可代替的。

这件事陆成锦先前从未想过。

毕竟，萧折竹对待他的态度实在是温和得有些过分，加上这百年当中似乎也就只寻过他，陆成锦便下意识以为是这般体质难遇。

可照着萧折竹今日的说法……以一个大乘期魔尊的能力，当真想要去找一个人，真的会百年都寻不到么？

百年之后，又为何决定选择他。

问题绕回原点，萧折竹次次都是这般话说一半，像是习惯了将事情都自己藏着，陆成锦的思路再度断掉，闷闷地“嗯”一声，不多言语。

“不开心么？”手上被轻轻点了一下，陆成锦听到萧折竹问他。

重获自由，有什么会不开心的？

至于萧折竹瞒不瞒他这些事，他似乎也没有那般在意的必要。一句话将陆成锦问回了神，他一边嘲自己思虑过多，一边摇头：“没有。”

萧折竹对他这样的反应不置可否。

一直到千灯集市，陆成锦都能瞧见远处的仙宗。萧折竹立在那里不动，他也就只能在一旁陪着，方才对仙宗的兴趣已经渐渐消下去，陆成锦思绪乱飞，忽然发觉萧折竹安静了下来，一双凤眸一眨不眨地瞧向仙宗的方向，情绪却淡到难寻。

萧折竹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到飞船开始降落。

离开云端，陆成锦一眼便瞧见了那一片煌煌灯火。

不知道那集市上用了何等法器来做灯，在白日也这般明亮，汇成一条灯河，尽头是一处亭台楼阁。

他们在“河”的上游停下来，那里还有许多来自修真界各地的修士，陆成锦头一次瞧见那么多样的飞行法器，还有各种异兽坐骑，眼花缭乱。

飞船上一直罩着藏匿气息的法器，萧折竹没有急着带他们下去，而是递给兄妹俩一人一枚挂坠。

坠子是颗晶石，十分小巧，塞进衣襟里便难瞧见。

“是隐匿修为的法器，此地鱼龙混杂，也不止凰炎谷的魔修在此，你们万事小心。”萧折竹嘱咐他们一句，方才撤了飞船的法器，让他们走下去。

那藏匿气息的法器才一撤开，陆成锦就察觉到了来自四周的目光。

千灯集市作为修真界的一场盛会，各大世家宗派都会参与，听萧折竹的意思，还有不少魔修混进来，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高调到引人瞩目。

陆成锦注意到几道目光在瞧清楚他们的模样的时候便兴致缺缺地收了回去，剩下的探究之意更多。

修真界仙宗一家独大，世家也寥寥，凡是在这附近久待过的人基本都知晓他们的模样或是其他标识，偏偏陆成锦他们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方。

萧折竹身为魔尊，自然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地暴露身份，陆成锦下意识去瞧他，后者已经抽出手来，在他肩上轻拍一下，将船收起来之后就直接离开了此地，只给他留下一句传音：“安心。”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陆成锦莫名就平静下来，不再去管那些目光，拉起陆青绮，朝着集市走去。

进到集市当中，注视明显少了许多，众人都忙着在摊子上寻宝贝，陆成锦彻底放松下来，带着妹妹漫无目的地在其中逛。

不愧是千灯集市，陆成锦看得眼花，几乎摊子上每一样东西都是他曾经半点不敢奢求的。

除了两边排开的小摊，还有许多商铺，不用想便知道其中的东西更加珍贵，陆成锦留着半缕神识在萧折竹给他的储物戒中，当真是感受到了骤然获得一大笔财富却不知道该如何花出去的苦恼。

这么多年，陆成锦出生入死赚灵石换药草，为的都是陆青绮身上的寒毒，自己却从来没求过什么东西，眼下陆青绮的寒毒已愈，他便更茫然。

这样的茫然让他站在原地踌躇，陆青绮只乖乖陪着他，并不多言，还是楚霖看不下去，开口道：“尊上给你们的那些灵石都够买下这半条街，看上什么买走就是，不必这么精挑细选。”

半条街。

陆青绮在旁边轻轻“嘶”了一声，问他：“尊上他……次次如此？”

楚霖见怪不怪地点点头：“我们不常到千灯集市来，次次来都是这么多的灵石，不过别瞧着在外面能买下这半条街，等到了那些商铺里，或是等到夜里拍卖，这点灵石根本就不够看。甚至有些东西千金难求，还要以物换物。”

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楚霖看着她那副惊讶的模样，抱臂笑一声：“好好瞧瞧吧，也就千灯集市能瞧见这样的盛景了。如今在外还好，等夜里去了拍卖会，尽数是渡劫期的大能，个个出手阔绰，到时候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

被楚霖这么一说，兄妹俩神情都有点恍惚，陆成锦用了好一会儿才认清“这滔天富贵只是萧折竹的冰山一角”这个事实，甚至觉着自己眼下待在萧折竹的身边就不错，不仅给他们提供庇护还带着他们修炼，世间再哪来的这般好事？

无论日后萧折竹是要他的神魂还是如何，陆成锦都觉着这场交易实在是对他太过划算。

恍惚过后，陆成锦也不再这么犹豫，带着陆青绮穿梭其中，瞧见什么看着不错的便挥手买下，储物戒当中的灵石一点点减少，全都换作了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

两人在地摊上搜刮了一阵，陆成锦也差不多对这东西有了点数，地摊上的东西再如何极品也只够他们用到元婴，只其中一部分炼器的材料还有些更远的用处。萧折竹手上都有些什么东西陆成锦并不清楚，但如何也难用得上这样的东西。

于是没逛一会儿，他们就将主意打在了那些商铺上。

随意寻了一间商铺进去，陆成锦没想到其中竟是些衣饰，只是瞧着上面的光华，便知道这必然是那等刻着法阵的法衣或饰物。

“可有喜欢的？”陆成锦瞧见这些衣裳，第一反应便是转头去问陆青绮。

小姑娘自然最喜欢这些漂亮东西，不用陆成锦说，陆青绮的眸子就已经亮了起来，在店中左瞧右瞧。

陆成锦不再管她，自顾自走到那搁着发饰的地方，随手拿起几个发冠。

萧折竹并不束冠，大部分时候都只拿个发带随意在发尾一缠，只在教陆青绮剑法的时候才会束起半数。

也不知晓他束起冠来会是什么样子。

陆成锦思绪一点点飘远。

萧折竹如今的打扮多少带了点慵懒肆意，像他那样出尘的一张脸，若一丝不苟地束起冠来，或许会更像那九重天的仙尊。

再穿件白衣的话——

陆成锦在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低头瞧着那些发冠，从其中挑出个雕着竹叶模样的银冠，握进掌心。

萧折竹应当不会收下，这一个发冠更像是一己私欲，好容易让心跳平稳下来，陆成锦回头看眼陆青绮，见着小姑娘还在挑选，便回神转向别的地方。

倒不如给他买个发带，或一只簪子，也许魔尊大人会瞧不上这东西，但如何也是买个心安。

拿着萧折竹的灵石给他买东西。陆成锦自嘲地笑了一声，却还是在其中挑出一条发带来，交给掌柜。

商铺当中的东西的确要比外面高上许多，陆青绮挑了几件法衣，两人的灵石肉眼可见地少下去。

那几件自然不全是给自己的，陆青绮给了陆成锦择了一件釉蓝的劲装，手上还抱着件白金色的法衣，说是要给萧折竹。

“也不知道尊上会不会收下。”陆青绮冒出来和兄长一样的忧虑，陆成锦笑了笑，安抚妹妹：“会。”

他的语气很笃定。

像萧折竹那样温和的人，想来无论如何都会笑着收下他们两个的赠礼，只是在此之外，陆成锦还奢求着见到他发自真心的欢喜。

他或许不该只留在萧折竹身边无所事事。

陆成锦忽然想：他应当多去给萧折竹做些什么，至少不用这般无力地，拿着萧折竹的灵石。

“等日后，我给哥哥亲手做件法衣，”陆青绮也意识到了这点，小声跟陆成锦承诺，“还有尊上……无论如何，他帮了我们许多。”

“好。”陆成锦一边应着妹妹，一边心中有了几分计量，之后再采购，便都专奔着炼器的材料去，即使如今他识得的并不多，也是能买地便尽量给买下来，连那些尚未加工的矿石都没曾放过，看得楚霖啧啧称奇，开口调侃他：“买这么多东西，你这是忽然开窍了，想去修炼器之道了？”

陆成锦没多理会他，只是摇了摇头。

不像陆青绮天生剑骨，命定的剑道，眼下萧折竹虽是带着他修炼，但却只是帮着他把功法给融会贯通，从来没有问过他日后要去修什么样的道。

他一时间未曾寻到，也不急于此。但却不能是简简单单的炼器。

陆成锦隐隐明白，他不该止于炼器——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陆·暴发户·成锦，小锦已经开始觉醒准备努力赚钱养家糊口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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