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折竹如今再落魄也是个大乘期巅峰，仙宗虽是庞然大物，但要跟他们对上，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即使那城主去寻仙宗的庇护，对方也会慎之又慎。

何况——人这不是没死么。

修真界天材地宝无数，真到必要的时候，活死人肉白骨的天材地宝也未尝寻不到，比起多得罪一个大乘期，他们还有许多更温和的选择。

陆成锦稍稍放下心来。去剑冢的时候他们应当会碰上仙宗的人，但是这种事情应当不至于把仙宗宗主给惊动：除了萧折竹，他还没瞧见过有哪家大能整日亲力亲为到处乱跑的。

“也快到出发去剑冢的时候了，回去准备一番吧，至于陈冶那边，成锦还有所顾虑的话，我便派人去探查一番。”萧折竹将他唤过神，拉着他往回走。

“不必，”陆成锦摇头，“以陈冶的性子，除了去寻他父亲也不会做出旁的事来。”

那大少爷欺软怕硬，眼下在凰炎谷碰上萧折竹这个硬茬，也就只会找尊长告状去了。

等等。

陆成锦忽然想起来：“他还拿了许多炎晶去！”

当时他和萧折竹可是亲眼瞧着陈冶往储物袋中装炎晶，装了不少，只是后来火气占上风，光顾着打人去了，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

他当年只是摘一个都小心翼翼，还直接被萧折竹给打断，陈冶一下子带走这么多炎晶，陆成锦想想便觉得心疼。

“他带不走，”萧折竹看他一副气不过的样子，笑道，“炎晶是这世间最烈之物，哪里是寻常储物法器就能带走的？等他回去之后，那储物袋中的东西应当已经焚个干净了。”

陆成锦一愣。

“那之前……”他那颗炎晶又是怎么回事？

“炎晶虽烈，晶髓极为温和，不然我也不会让你直接融了水兑给青绮。若你自己能有法子完好无损地将东西给带回去，处理不慎恐怕也会伤到青绮，或是功亏一篑，”萧折竹知道他心中疑惑，轻声同他解释，说到最后，有些无奈地攥了攥他的手，“你也当真是大胆，不了解清楚便敢直接闯到凰炎谷来。”

陆成锦让萧折竹说得一阵后怕，抿着唇，想跟萧折竹道一句谢，却觉得这样的话说过太多，似乎也没了什么份量。

最后陆成锦选择了往萧折竹身旁多贴近了些，努力去给人传递几分暖热。

陆成锦还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一年过去，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辟谷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也蹿了一蹿。

如今已经能与萧折竹齐平。

魔尊大人身子骨看着纤弱，却没有矮到哪里去，只不过眼下陆成锦的身高一拔上来，就显得萧折竹更瘦，无论是腰还是手腕，都薄到陆成锦觉着自己能一把捏碎。

这样的人竟然是修真界的大乘期大能之一。

无论什么时候，陆成锦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折竹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小动作的用意，总之是攥他攥得紧了些，两人一路回寝殿去，陆成锦原先还好奇着萧折竹说准备，是要准备些什么，怀里就猝不及防地被丢了一个储物戒。

依旧满满当当，跟上次千灯集市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千灯集市萧折竹给的是灵石，这一次却全都是各式法器符咒——陆成锦还在里面瞧见了几个攻击法术的册子。

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陆成锦抽回神识，抬眼去看萧折竹，魔尊大人笑得温温和和：“剑冢离着凰炎谷有一段距离，赶路尚且需要时间，成锦总不能耽搁修炼不是？”

陆成锦一时无言。

话说的没错，只不过他着实是没想到萧折竹会这么重视起他的修炼来，分明先前都随着他的。

“尊上曾经修炼的时候，也是如此么？”两人相处这么久，陆成锦胆子早就大上不少，又仗着萧折竹脾气好，有些话总是想到便直接开口。

明知道凰炎谷的每个人对萧折竹的过去都讳莫如深，陆成锦还是想要从他只言片语中寻出些什么。

他对萧折竹越来越好奇。

“并未，”萧折竹好像没在意他的意图一般，否认，“我曾经修炼，大都是直接闭关，也鲜少跟旁人到什么秘境中去，便不曾有这等事。”

闭关可比这样的修炼苦得多。

独自一人待在空荡冰冷的洞府当中，若是闭了死关，连什么时候能突破修为出关都不知晓，只会更加绝望。

陆成锦还不曾闭过关，只是光去想，就觉得心快要被那些孤寂沉冷给压碎了。

仙宗的弟子，都会这般一次又一次地闭关么？

陆成锦忍不住想。

闭关之后呢？修为突飞猛进，却没有实战过。

他还没亲眼见过萧折竹杀人，不过从先前他与那三个大乘期的对阵来看，萧折竹也并不像是那等闷头修行之人——那样的人往往也难成大道。

“只是，若能不闭关，便没必要闭关，”萧折竹知晓了他心声一般，开口道，“平日里的修行比去闭死关更有增益，凰炎谷里面也没有什么合适闭关修行的山洞，你若想要修炼，眼下这般便不错。”

“那尊上，曾经又为何要闭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爬到如今这高度上来？

“因为不得不，”萧折竹叹息一声，依旧是避开了过往真相，“不过都已经过去，如今再去瞧，也就只剩下警示了。成锦，别走我的路。”

“能突破大乘期的路，也走不得么？”陆成锦声音跟着低下来，执拗着，想求一个答案。

“并非走不得，”萧折竹摇头，“是太苦——你有更好的选择，重走一边这条路，便是多此一举。”

萧折竹第一次在他面前，明明白白地说一句“苦”。

修炼哪有不苦的。

这是修真界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那些天骄，也不会拿什么苦难说事。

哪怕萧折竹只是提到这一个字，陆成锦都已经能隐约地猜到，他曾经是如何的日子。

于是入魔的缘由，变得更扑朔。

眼下已经不是继续问下去的合适时机了，陆成锦暗叹。

“安心，成锦，”萧折竹轻车熟路地安慰，“来者犹可追，有些事已经过去，便不必多放在心上了。”

陆成锦习惯地应“好”，也自知根本控制不住去胡思乱想，努力将注意力移开，瞧着萧折竹拿出不少储物戒来挑挑拣拣，最后又给他指节套了一只——什么东西都没有。

陆成锦递过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既然要浑水摸鱼，如何能无功而返？”萧折竹笑盈盈地，像是丝毫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多惊世骇俗，“剑冢当中没有什么好东西，届时那些修士身上，可一定会有，总该有个装东西的地方。”

陆成锦神情复杂。

萧折竹总能在他觉得人是个真君子的时候，朝他显露出属于魔修的恣肆的一面。

好歹是没直接说杀人越货。

不过到了剑冢之后，陆成锦才发觉，这也不是他们愿不愿意杀人越货的事了——各方势力都被仙宗那动静给引过来，一时间鱼龙混杂，浑水摸鱼的不在少数，比凰炎谷的魔修下手更狠的也大有人在。

萧折竹这次只是为了给陆青绮寻剑，便是低调行事，没带几个人，除他们四个之外就只有三五个化神期的魔修，到了剑冢之后便四散开来，藏匿身形，只靠着信物认人。

他们来的不算早，到剑冢的时候，仙宗的飞船已经明目张胆地停在了那里。

陆成锦这才知道萧折竹先前带他们坐的那飞船有多朴素。仙宗的船上雕梁画栋的，若是有足够场地，陆成锦都怀疑他们要直接搬个山头来。

其他前来的门派势力，经过一场千灯集市，陆成锦已经能认出个七七八八，不禁咋舌：不过是个剑冢，这架势都快比得上先前宝物遍地的千灯集市了。

仙宗究竟要做什么，让修真界的这群人这般大动干戈？

陆成锦心里思索，萧折竹却没在意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直接拉着陆成锦往旁边去，几个人没同仙宗的飞船正面对上，而是选了条小路进剑冢。

那阵阴风吹起来的时候，陆成锦总算是切身体验一把何谓“冢”。

剑冢是自成的小世界，进来之后天穹就变得灰蒙一片，连土地也是灰的，到处都是七扭八歪插着无主剑的小山丘。

如同坟包。

萧折竹吩咐了楚霖带陆青绮自行寻剑，与陆成锦两人在剑冢漫无目的的走。

不知他是寻了个怎样的入口，两人走了不短距离，也没瞧见第三个人。

显然萧折竹还是不希望与那群人正面对上。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两人又走了没多远，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对话声，稍候，半边衣角出现在陆成锦的视线里——

是仙宗的弟子服，瞧着上面的刺绣，应当还是剑修。

不过好在，就只有元婴期。

有萧折竹给他的那些法器还有学过的术法，陆成锦觉得，就算不用萧折竹出手，他也能把对方给解决掉。

陆成锦神识半沉在储物戒中，蠢蠢欲动，一旁的萧折竹却蹙了眉，然后，将他往回拉。

作者有话要说：竹子牌安神香，你值得拥有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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