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沈姐姐”爽朗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都带回了自己身上。
“沈姐姐!”“大姐姐!”魏琅与花容露异口同声道。
“沈小姐”没有回应,反而带着警惕的看向谢十三,然而谢十三倒没有如临大敌一般怯场,他出于礼貌地想向女子微微颔首。
好在对方也回应了他的行为,同样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坐了下来。
魏琅热情的说道:“我去帮沈姐姐再拿副碗筷!”
小姑娘机敏,察觉到了场面明显有些僵硬了,连忙说道:“我跟魏琅哥哥一起。”
伙房被墙壁遮挡,从客栈大门进来也看不到这里。
小姑娘拉起魏琅的衣角,然而魏琅不光是个直性子,一些细微小事与他而言根本就是无足轻重,他压根不会注意到刚刚谢沈二人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
此时,他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十三哥哥与大姐姐认识吗?”
魏琅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奈何他很单纯,根本不会忘别处细想,他低声道:“或许是认识吧……”
但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魏琅能够结识这位“沈姐姐”也不过是前不久的事,是在前往鹿城的路上,他遭到三个高头大汉围堵抢劫,那时他不光身无长物,四周也静的无人。青天白日之下,他拼命的哭嚎,直到他遇到了他的女侠——”沈姐姐”。
此时,谢十三直面对方审时度势的眼神倒没有觉得有多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亦没有开口打破僵局,直到对方清冷的女音传来:
“阁下看起来甚是面熟,不知如何称呼?”
谢十三眸子微动,泰然自若地回答说:“我姓谢,名十三,生无长辈,索性随便取了个名字。在下相貌实在平平,想必是姑娘认为我与您的哪位朋友面容几近相似罢?”
“我没有这么认为。”
谢十三笑而不语,思忖片刻,心想是自己那两个字放在一起用错了。
“聊了许久,不知女侠如何称呼?”谢十三改了口,继续问。
对方眼眸微动,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停顿了,随后也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声:“在下姓沈,名清妍——”
「新月池边曲,若不妬清妍,却成相映竹。」——《月池》
美好灿烂之意。
“——字蓝玉。名是长辈所起,字是恩师所赠。”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锦瑟》
既兼容了前者,女子美好灿烂,秀外慧中,玲珑剔透;又有豁达大度之意,不失为“侠”。
谢十三闻言笑了笑。
沈蓝月不解:“你笑甚?”
“没有。”谢十三一本正经的说,“蓝月女侠性格直爽,又果敢睿智、才貌双全,不失为‘女中豪杰’,想来日后必定卓然超群、冠绝一方。”
沈蓝月被他这么一夸,不禁脸红起来。忽然又想到她的恩师曾曰:能说会道的都是小白脸。
谢·小白脸·十三继续开口道:“蓝月姑娘可是师从徐愫?”
谢十三看向倚在桌子旁边的长生剑,沈蓝月顺着他的目光,逐渐明了。
“你认识家师?”
“了解过。徐愫先生年轻时可谓是‘巾帼不乏英雄气’,与登临剑仙称号的风庸并称为南阳双鹤,先生的所用那柄‘长生剑’,曾言传于爱徒,后归隐于山林,与风花雪月为伴。”谢十三真心佩服,“虽然先生依然归隐,但佳名仍旧不绝于口。今日能够有幸遇到先生爱徒,又得见蓝月姑娘承接先生衣钵——倒也不虚此行。”
沈蓝月听罢,霎时间感到热泪盈眶,低声呢喃:“师父常说,’她非大能,几番岁月蹉跎,不着痕迹‘,倘若师父知晓如今世道,仍有三两人将她怀记于心,必定‘我心甚慰’。”
“不说这个了。”沈蓝月一改刚才多愁善感的悲观,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今日,你谢十三这个兄弟,我沈蓝月交定了!”
谢十三:“……”朋友就好,倒也不至于称兄又道弟的。
“小二,上酒!谢弟弟,咱们今晚……不,今早,不醉不归。”
沈蓝月现在给他一种不喝到黄昏月黑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谢十三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一会要喝酒,他刚才就不装什么大尾巴狼,先吃点菜垫垫了!
沈蓝月现下才想起除他们二人外的另外两个人:“魏小公子呢?莫不是——”
说曹操曹操就到。
魏琅和花容露二人的确在伙夫里磨蹭了一会儿,他经过花容露的点拨,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因此他畏首畏尾的坐了下来。
“你……”
“你们……”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魏琅突然察觉桌上多了几坛子酒,倏然又成了本来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哪来的酒?”
沈蓝月先一步开口说道:“大家都是朋友,敢聊天不喝酒有什么意思啊!大家今天不醉不归!”
谢十三与魏琅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起来,二人各自都非常清楚自己的酒品是要多差有多差劲,局面霎时又变得僵硬了。
直到花容露开口:“姐姐,我不会喝酒……”
“嗐。”沈蓝月思索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没事,姐姐今日就教你饮酒的各项须知!”
三人:“……”
不过,沈蓝月还算有点“良知”未泯,给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朋友又上了两坛果酒。
魏琅和谢十三二人觉得酒里兑点果酒还能撑,但几日喝着喝着就开始了猜拳,谢十三划五局输三局,还好大多数的酒都喂给了大地,甚至他还在心里真诚祷告了一番这片大地。
但魏琅就不同了,这人是实打实的全接,现下喝的一张白生生的小脸通红。
“两位弟弟,你们输了,继续喝!”沈蓝月的师父徐愫喜欢喝酒,因此在家里设有一间酒坊,沈蓝月从很小的时候就跑到师父的酒窖里偷酒喝,因此她的酒品好是练出来的。
两个雏鸟对着个练家子喝,只有被喝趴的份。
魏琅机械般往自己肚里灌酒,谢十三现下得亏装了个大尾巴狼,他微微躬着身,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挡在前面,偷偷地往地下倒。
这俩人喝酒的过程都被一旁正在一口一口的小抿果酒的花容露收入眼底,小姑娘只在心底里偷了,面上倒没有戳穿谢十三的把戏。
谢十三坐的位置正对着门,他眼尖的发现街上似乎正在寻人的两名侍卫,一个东张张,一个西望望。
他们身上都穿着特制的玄色制服,腰间别着的铜腰牌尤为醒目:万相归宗。
万相门的侍卫。
谢十三并不排除是来捉他的可能,那得看他们那位门主是否足够大度。
他心下一狠,酒杯脱手掉在了地上,脑袋一趴,磕在了桌上,甚至还不忘拿只胳膊垫着。
一旁的魏琅不明所以的一边晃他,还不忘一边追问:“谢兄,你怎么了?”
“……”谢十三一阵无语,“喝高了,趴一会”。
魏琅闻言没有再继续晃他。
“蓝月姑娘!”耳边传来两道不约而同的声音。
谢十三从桌底下看到那二人的鞋子,必然是那两名玄衣侍卫——万相门的人。
沈蓝月应声,问道:“怎么了?”
“沈姐姐,站在你旁边的这堆人是谁呀?”这是魏琅那酒蒙子的声音。
“家里的侍卫。”
其中一名侍卫说道:“主人命我等来寻您。”
这个“主人”很有可能就是东方幽。谢十三猜测。
紧接着,就是一阵耳语。
谢十三能够读得懂唇语,但他现在趴在桌子上也不敢贸然露面。
“俩位弟弟,姐姐有事要先行一步了。若们有缘,届时定要不醉不归!”
“沈姐姐再见!”随后,魏琅又晃了晃谢十三,“谢兄,沈姐姐要走了,快起来说再见——他睡着了?”
沈蓝月轻笑一声,道:“江湖之大,后会有期——容容,跟姐姐走,姐姐送你回家去!”
“好!”花容露站了起来,“两位大哥哥再见。”
魏琅:“再见!”
谢十三在心底里与她们道了别。
随后,无声了——只有一旁魏琅和闷酒的声音。
谢十三爬了起来,魏琅这个酒蒙子抱着酒坛子跟说梦话似的,竟一点也不违和。
“小妹妹和沈姐姐走了,你都没来得及和她们道别。”这一句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心中的不满。
生离死别的场面他都见多了,又何至于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人呢。
“你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好无情!”
谢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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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问过一个问题:人之初,性本向善,还是该向恶?
此时,它就和“你该无情还是有情”一般无二。
他得到了两个答案——
师父说:人的眼可观六路,行至八方,包含天罗万象,若只被眼前利益所遮掩,心中怕是就只有“恶”了。人之初本,只是襁褓婴童,常说“婴孩在三岁前并无记忆的本领”,所以人之初,是否善恶,都只是引领教导孩童的心灵外化。所以说,人之初,并无善恶之分。
师傅说:常言道“稚子何辜”,孩子能有什么错呢?错的该是这个“世道”所趋,命途多桀。
【注】:胡吹瞎扯的。
两者对比,其实也就大同小异了。他觉得,两者说的都很有道理,可当他拿来实践时,又觉得……离了章谱,变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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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琅喝的烂醉,无论谢十三怎么叫他就只会抱着个酒坛子呓语。谢十三无果,从他腰间别着的钱袋子里掏出几块碎银,付了钱后又尽心竭力将这魏小公子一路小心搀扶着回了房。
此刻他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刚才的酒水他压根没喝多少,并且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八成是困的。谢十三思忖了片刻。
谢十三向着窗棂的方向望去,彼时艳阳高照,日近中天。
他已然为自己接下的动向做好了规划。
倘若此番再拖下去,他也到不了所谓的“藏宝地”了,这几日又是他动身的大好时机,不可一拖再拖。
思绪回转,他眸子微动,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看着魏琅时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倏然想起他刚才的话。
看来,又倒了将要“分别”的时刻了。
想到这,他不禁自嘲了起来。
魏琅躺在凌乱的锦被之间,写十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亲自动手给这相处了两日的魏小公子盖上了被子,大抵是要报答人家的“收留”之情罢。
在房门将要关上的那一刻,谢十三两手微顿,如有所感。
他到底也没有不告而别了,他给对方留了字条,言简意赅的一行字:
江湖路远,有缘再会。
做好这一切后,谢十三才真真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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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鹿城再望西行至不足十里,也就真到了商国的边界线。
这里不分是谁的领土,没有朝廷介入,更没有武林世家叉竿立旗。
谢十三出了城门后,明显感受到出城的人只会逐渐增多。
路上,他遇上了一对胡荼兄妹,简单攀谈一番后,谢十三得知对方也是西行寻找宝物的。
“谢小兄弟要和我们一起吗?”澎湃有力的男声入耳。
谢十三没有拒绝,答应了他们要结伴去寻宝的请求。
图喀尔,那声邀请的主人,他的妹妹叫作夏暖,是汉话翻译过后的名字。
夏暖姑娘纯真可人,追着谢十三就喊“美人哥哥”,句句呼唤让谢十三不禁感到有些为难。
图咔尔说要修整一番再继续动身,他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几块干粮,分给了自己的妹妹,同样也分了谢十三一些。
谢十三道了谢,默不作声的吃起来。
在图咔尔看来,谢十三这个人和那些脸上不长胡子的中原人没有任何分别。倒是春心萌动的夏暖姑娘,在路上就一直盯着谢十三看,嘴角漾着笑,愈发的纯真可人。
此时,夏暖打量着谢十三,笑意明显更盛了。
“十三哥哥可有婚配?”柔和的女声使得谢十三咀嚼食物的动作停止了。
他咽干净嘴里的食物,笑着摇了摇头,说:“并无婚配。”
下一刻图咔尔就觑了夏暖一眼,像是压着怒气低声喝道:“不得无理!”
“哦。”夏暖有些不服气的别过头去。
谢十三温声道:“无事。”
图咔尔扭转了话题:“前边就是赤蛇族的部落了,那里的人极具排外,我们需要从那边的山上绕过去。”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谢十三没有怀疑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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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
他们像是走了很久,怎么也走不到山的尽头,仿佛走进了十万大山里。
“还有多远才能到鹿鸣村?”“鹿鸣”是图咔尔叙述过的地方。
“快了快了,天黑之前肯定能到,谢小兄弟不要心急。”图咔尔一边走着一边望着他,一脸和善的笑。
在谢十三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了一个近似诡谲莫辨的笑容。
谢十三看着前头,心里一阵警觉。
太阳快要落山了。
谢十三游神片刻,直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水囊递向他的眼前,这才拉回了他的思绪。
“走了这么长的路,谢小兄弟口渴了吧?”
“嗯,多谢。”谢十三笑了一下,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囊,丝毫没有怀疑的拧开盖子就喝了下去。
他口渴了一路了,唇焦舌燥的感觉容不得他怀疑。
谢十三递回了水囊,逐渐昏暗下来的天似乎遮住了对方奸计得逞的笑。
夏暖此时开口道:“十三哥哥给我当姐夫好不好?”
谢十三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委婉的拒绝道:“夏姑娘玩笑了。”
夏暖脸上的笑意没有退下去,反而更盛了。
“不知夏姑娘的姐姐是何人?”
夏暖霎时来了兴趣,好比谢十三答应了一样,“我姐姐很好看,我很喜欢她!”
谢十三笑而不语,他顿了少顷,才开口赞许道:“想必令姐待夏姑娘很好。”
“那是自然。”
一轮明月高悬于山林上空,繁星点点。
夜来了。
此时,谢十三警觉起来,就连周遭的风吹草动都尽如耳中。
“不知两位要带在下去往何处?”谢十三眼底里的光景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图咔尔连忙陪笑,谢十三刚才喝了“水”,因此他现在丝毫不慌。
反倒是夏暖,她收起了伪装,脸上的笑意愈发狰狞,她跑到谢十三的跟前,负手而立,窈窕婉转的身形印入眼帘。
谢十三立马察觉出了不对,粗布袖衫下掌中准备凝气,可全身经脉仿佛被封住了,就连身体在此刻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视线所及范围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
“十三哥哥不是打算要嫁给我的姐姐了吗?”柔和的女声如一道无形的剑击穿谢十三最后的防线。
“我何时答应说……”
话还没有说完,谢十三就应声倒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NPC:沈蓝月。
不瞒大家,我写的时候就怕大家会误会十三是逮谁撩谁的小白脸,其实不然,我也会在后文讲解的。
个人认为,对一个人发自肺腑的赞叹,既然会说,那就没必要支支吾吾的谈吐不清,对一个人夸赞不应吝啬,同样也是对自己、对他人持有一个包容的态度。(其实这句话也算是对我自己说的)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这一论点是我很早之前刷视频刷到的,写的时候顺便找了下度娘:人在刚出生的时候,本没有所谓的善恶之分,是社会,或者他人,抑或者指引着覆在上面的自己的精神映照(结合网络自述的)。
对于沈蓝玉这个人:她认为清妍这个名字不够霸气,听起来有点小家碧玉的感觉,因此她去找了师父,师父所赠二字,包含着对爱徒的所有眷顾(自然,名字都是找度娘得来的……)。
下一章还有个NPC要出现,我总感觉这几章是在逐个介绍人物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