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小小的火堆燃烧起温暖,火苗簇簇跳动,偶尔炸裂一个噼啪声,是寂静中,唯一的声音。
南宫珝歌坐在火堆旁,闭着眼睛静静地调息。
火堆另外一边的地上,凤渊行躺在地上,身上裹着南宫珝歌的大氅,安宁地睡着。火光偶尔的跳动,照射着那张脸更加隽秀,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弱感。
南宫珝歌发现,自己此刻却有些静不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下定决心走另外一条路后,一贯引以为傲的定力也就彻底喂了狗。凤渊行不过是躺在那里,她就无法静心了。
脑海中,尽是方才为他脱衣时的画面,心口突然加快的跳动声,在莹白如玉的肌肤入眼的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还是没能阻挡那画面瞬间冲入眼底。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既然心魔已入,闭着眼睛还是睁开眼睛,都是一个结果,那个画面已是挥之不去了。
她看向凤渊行躺着的位置,大氅裹着他的身体,露出骄傲的颈线,她知道他一向清瘦,当年“烈焰”最危难的时候,他几乎不眠不休,自此便落下了病根。往后与她论政的时候便时常病着,他的轻咳,是她最深刻的记忆。这样的身躯,却为她抗过“烈焰”最风雨飘摇的十几年。这一世,她不想再让他承受那般的折磨了。
躺着的凤渊行在睡梦中,发出两声浅浅的咳声。南宫珝歌几乎是瞬间起身,就到了他的身边,手指探出,摸上他的额头。
手指下的肌肤冰寒,这绝非正常的温度。
“该死!”她居然忍不住爆了句粗话,神情也瞬间凝了起来。都怪她,他落入冰窟,寒气早已入体,而她真气力竭,只能勉强替他驱寒暖身,做不到始终一直调息他的筋脉运转,昏迷中的人血气运转比常人慢,即便有这火堆,只怕也不足以让他缓过来。
南宫珝歌强行提起一口真气,掌心贴上了他的胸口,立即带动着他的气息运转起来。但她也知道,刚才那一点调息的时间,根本不能让她持久。
她该怎么办?她不要凤渊行和上一世一样落下病根。但现在的她,真气只能维持她自身运转。
南宫珝歌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衣衫,扶起了凤渊行,大氅展开,包裹住两人。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用自己的气息保持自己的体温,再温暖他。
洞外,风雪呼啸,凄厉无比。洞内,火光温暖,人影依偎。
她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他的肌肤有些凉,与她相触的瞬间,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与自己贴合的紧密。他的呼吸,就这么浅浅地洒落在她的颈项间,撩动了她的发丝,一缕缕地飘动着。可又好像撩动的,不仅仅是她的发丝。
他的面容,这么近,近到她能够清晰地看清楚他的发根,近到她可以细细看着他的眉眼,才发现,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瑞凤眼,还有他的耳垂上,有个极小的痣。看着倒像是耳洞般,平白给他添了些娇态。
南宫珝歌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许久而不自知,毕竟朝堂双殊之名,靠的不仅仅是才华,还有那天下绝艳的容貌。想起他与花莳那一次的并肩斗艳,南宫珝歌轻叹,强迫自己转开视线,闭上眼睛全力地调息着自己的气息,而此刻的脑海中,却是往事历历在目。
与她论政的他,潇洒从容;与她喝茶品画的他,自信优雅;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与她保持着距离,却又每一处都那么独特地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她都不知道,凤渊行对自己的侵入,竟然那么深。
她更想不到,前一世里,十几年的距离,她从未与他有过肌肤的触碰,却在这一世短短两面之后,变得如此亲密。也许有那十几年的记忆,南宫珝歌没有太尴尬,只是庆幸凤渊行昏迷着,也希冀慕容不要在意。
想到秦慕容,南宫珝歌的眼睛瞬间睁开了,不久前她已经把烟火弹放了出去,慕容应该很快就会到。而眼前这般凌乱和旖旎的场面,绝不能让慕容看到!
南宫珝歌瞬间睁开眼,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原本冰凉的额头,终于有了暖意,她这才放下了心,将他从肩头小心地扶起,想要靠在山壁上。也不知道是真气流失太多,还是始终害怕惊扰了他,刚一动,她的身体就闪过瞬间的麻,竟然跌了下去。
她就这么直直地,摔在了他的胸口。
两世为人,她很少有这么丢人的时候,南宫珝歌苦笑着,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才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眸子,凤渊行的眸子。
那双瞳,漆黑如墨,如此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看到他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南宫珝歌一愣,心跳猛地快了一拍,“你,你醒了?”
结巴,何时出现过一向坦荡的珝歌帝君身上?她终究,还是心虚的。
那双眸,直勾勾地停在她的身上,却似是迷茫,随后又闭上,再度昏睡了过去。
南宫珝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幸好,这只是迷药之下的反应,他睁开了眼睛,实际上并没有清醒。否则,她该如何解释两人此刻□□相对的场面?
不敢再想下去,她飞快地拿过一旁他被烘干的衣服,为凤渊行穿上。又犹如逃避般地出了洞。
风雪更加凛冽,她身上却有些炙热。
南宫珝歌忍不住抓了把雪,贴上了脸。当眼皮触碰到雪,传来冰凉却舒爽的感觉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些微肿,刺疼蔓延。而之前,她竟然毫无察觉。
这算是公子有毒吗?的确是有毒,而且是她绝不能肖想的毒。
南宫珝歌迎着风,任雪花打在身上脸上,打灭心头那一点小小的火焰。始终背对着那个山洞,再也没有转身。
直到空中衣袂声传来,南宫珝歌这才睁开了眼,看着空中的身影由远及近,正是秦慕容。
秦慕容身影落下,发丝也有些散乱,发间大氅上,尽是雪花。她轻轻地喘息着,先是眸光打量着南宫珝歌,“你怎么在雪中站着?”
南宫珝歌淡然笑笑,“无妨。”
秦慕容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脸上,“你的眼睛怎么了?”
南宫珝歌不在意地摇摇头,“被雪光刺了眼,不打紧。”
秦慕容还是不放心,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让我看看。”
手还在空中,就被南宫珝歌握住,“我不重要,去看看他吧。”
秦慕容看到南宫珝歌眼中的坚持,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山洞的方向,“他如何?”
南宫珝歌:“中了迷药,没有大碍,估计明日才会清醒,所以今夜只怕要你多劳心守护他了。”
两人说话间,走进了山洞。
凤渊行身上披着大氅,靠在山壁间,似乎睡的十分香甜。秦慕容快步上前,揽住凤渊行的,凤渊行的身体,就这么顺势靠在了她的肩头。
她的手握上凤渊行的手腕,劲气透入,神色也是有些严肃。南宫珝歌清楚,慕容向来随性,能有这种表情,则代表她此刻内心是紧张的。
这一次的摸脉时间很长,更能体现慕容的小心谨慎。慕容的容貌带着如火般的艳丽,凤渊行则如清隽的水,此刻两人容颜靠近,同时绽放在南宫珝歌的眼底,相得益彰又相辅相成,说不出的合适,也说不出的亲密。
他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秦慕容抬头时,看到的就是南宫珝歌失神的表情,她眉头微蹙,“怎么了?”
南宫珝歌笑笑,拉回自己走神的魂魄,“没什么,只是难得看到你这般在意一个人。”
秦慕容的视线,落回自己臂弯中沉睡的公子,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他这般出色的人物,怎么会让人不在意?或许你说的对,我该收心了。”
一句收心,似乎是调侃,唯有南宫珝歌知道,这话中的意义。
这些年来,慕容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秦楼楚馆流连中,却也没有留下多少真心。既没有真心,何来收心?她这句话,全的是凤渊行的地位,不愿意他因为自己的名声而难堪,而给他一份独宠的身份。告知世人,自己对他的心。
慕容从不认真,但凡认真,绝不后悔。会在她面前坦荡说出心意,又何尝不是决心已下?
南宫珝歌轻轻扬起了嘴角,笑容完美地无懈可击,“既然你来了,我也可以放心先回去了。”
秦慕容愣了下,“你不等风雪停了,与我一起回去?”
南宫珝歌摇了摇头,“别忘了,那边还有一个家伙,等着我赶回去收拾。”
秦慕容看着臂弯里依然昏睡的人,沉吟着,随后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
南宫珝歌举步离去,走到洞口,却又停住,回首看向秦慕容,“对了,别说他是我救的。”
“为什么?”秦慕容不解。
“给你人情。”南宫珝歌淡淡地回应,“好好陪他,晚些回来没关系。”
秦慕容露出一丝“你知我知”的坏笑,“明白,多谢了。”
南宫珝歌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洞,由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眼秦慕容怀中的凤渊行。
当冰冷重新覆上身体,她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天,漫天的黑色和雪花,弥漫着孤单寂寥。
正当她准备举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秦慕容的声音,“珝歌!”
南宫珝歌回头,“怎么了?”
秦慕容抬起手,手臂上搭着一件大氅,正是南宫珝歌盖着凤渊行的那件大氅。
秦慕容抬腕,将大氅丢给南宫珝歌,“你说不要让他知道,所以衣服还你。”
南宫珝歌伸手接住,却迟疑了下,“山洞里太冷,要不……”
秦慕容随手解下自己的大氅,“他有我的,就够了。”
看看秦慕容手上的大氅,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大氅,不再说话。随手将大氅批在了自己的肩头,身形一展,凌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