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有些害怕的,害怕楚弈珩的伤势,害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但当她看到楚弈珩面容的一瞬间,她已然情不自禁地快步到了他身边。
她的手很快地搭在了楚弈珩的脉门上,探查着他的内息。楚弈珩的气息很弱,身体里有内伤,这也是直接导致他昏迷的原因。
南宫珝歌抬起眉眼,看向楚弈珩身边的楚京,“他是怎么受伤的?”
一旁的楚京声音低低的,充满了内疚,“殿下,之前少将军带着我们去探查车队,原本一切很顺利的。少将军也顺利地打开了对方车里的匣子,那匣子里放着一个象是镇纸般的东西,像琉璃又像水晶,少将军说这是对殿下很有用的东西,一定要带走,可是那东西就象是有灵魂般,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唯有少将军能够靠近。他试过很多种方法,最后发现将血滴入才能引动。少将军不断地将自己的血滴在镇纸上,那东西说来也诡异,竟然可以不停地吸收少将军的血,却丝毫不变色,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不断汲取少将军的血,却无力阻挡。”
她每说一句,南宫珝歌的心就疼一分。
她知道要引动圣器,是需要多少魔血的注入,自己曾经在阵法中也差点丢了半条命,楚弈珩的魔血不如她醇厚,又何止是半条命那么简单。
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楚弈珩,手指抚摸过他清瘦的面庞,低声喃喃道,“傻瓜,你不该自己扛的,告诉我就好。”
可她也知道,这是楚弈珩,他不可能万事留给她去做,能为她分担的,别说半条命,就是一条命,他也会义无反顾地上去。
因为那是她要的圣器,她身负的使命,他会在她身前为她去夺。
“少将军好不容易才拿到了那东西,已是极尽的虚弱,我们本想带着少将军赶紧回到城中,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楚京将视线转向一旁的乘风,眼底满是愤恨的光芒,“遇到了拓跋夏,少将军还想拼死一战,我们却放不下少将军。就是这个家伙,对少将军下手无比歹毒,中途少将军好不容易醒了一次,却被他折磨地再度昏死过去。”
说到这里,楚京咬牙切齿,下意识地想要再扑上去和乘风打一架。
南宫珝歌终于明白,为什么楚弈珩会突然失踪。却是因为虚弱之时,恰好遇到了前来护送车队的拓跋夏,乘风出手不留情,楚京几人又放不下楚弈珩,才全军覆没。
南宫珝歌挥了挥手,“你们把药放下,出去吧。”
楚京愤愤地瞪了眼乘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人扶着离开。
南宫珝歌掀开楚弈珩的衣衫,看到他肩头几道深深的爪印,皮肉翻卷血肉痂痕与衣服粘连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不说话,只是湿了手帕,温柔地擦去那些血痕,小心地为他敷上药,掌心贴在楚弈珩的胸口,为他慢慢地输送着自己的真气。
丹田一疼,让她恍然想起,自己之前的内伤好像还没好。墨予的出手虽重,但她既服了灵药,也有了时间的修整,可那内伤却一直隐隐存在,上一次心绪受震荡吐血,这一次为楚弈珩疗伤又引动伤势。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但她无瑕多想,她只想着给楚弈珩更多。她的气息缓缓渡入楚弈珩的身体里,他身体里的真气仿佛感知到了她的魔气,欢快地容纳,汲取。那原本虚弱的脉搏,也在一点点地有力起来。
她的真气在他身体里游走,却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楚弈珩的身体里,并没有孕兆。难道是凤渊行给自己的消息有误?
南宫珝歌忽然笑了,向来行事绝无疏漏的凤渊行,居然也会犯错。不过,她并没有任何失望的感觉,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楚弈珩这样的身体,需要好好的休养,并不适合孕育孩子。没有孩子对他而言,反倒是好事一桩。
南宫珝歌缓缓收回手,为楚弈珩整理好衣衫,指尖留恋地抚摸着她心爱的容颜,经过她的疗伤,楚弈珩只怕一时半会醒不了,而她,不可能任他留在这危险的“东来”京师。
他们注定,是无法道别的。
她低下头,在他的脸颊上珍重地亲吻了下。
耳边,忽然传来了乘风的声音,“没想到,你居然是南宫珝歌。”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乘风居然还在房间里,面对着身份被他揭穿,她坦然地点了点头。
乘风嘴角抽了抽,眼神落在楚弈珩身上,神色颇有些复杂,“你为他而来?”
“是!”
乘风仿佛是有些不明白,“你是‘烈焰’太女殿下,居然敢只身犯险?”
南宫珝歌抬起头,淡淡地回答,“我的夫君在这里,我做不到揪心的等待,也不能容他再有半分闪失,自己来是最好的。”
乘风的视线,在楚弈珩和她身上游移,目光几度闪烁,仿佛想要问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想问,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男人再好,也不过是附属,她一个太女殿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失去了就再换一个,何必如此涉险?
可他又问不出口,因为他看到了南宫珝歌眼神里的思念和爱意。这一瞬间,无论他懂与不懂,至少他都是羡慕的。有的男人,可以得到他人视若性命的珍爱,而他……是可以随意被践踏被放弃的那种。
他有些嫉妒楚弈珩,乘风别开脸,冷冷地回应着,“他身上的伤是我抓的,我不会道歉的。”
“我知道。”她淡淡地回应,“但你终究救了他,你我之间一笔勾销。乘风公子,如今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你随时可以离去。”
“让我走?”乘风又一次愣了愣。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性命是对方救的,他的命就是对方的。世间不会有人拒绝一个免费的卖命人,而南宫珝歌居然放他走?
“乘风公子,人总是要为自己活一次的。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卖命。”南宫珝歌抬头望着他,“你是自由的。”
乘风在她的眼中看到认真,有些木然地点了下头,“那……多谢殿下了。”
“不客气。”南宫珝歌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还有一事请教公子,那件圣器如今在什么地方?”
乘风沉吟了下,“东西由拓跋夏护送,送入了言若凌的府中。”
想来也是,这是言若凌心心念念的东西,定然是在太女府里了。
乘风依稀看出了南宫珝歌的意思,提醒道:“你如果想要留在拓跋夏身边,或者想要探查太女府,那有一件事你必须收尾,我带人出来的时候,行营里的人是看到了我的脸,如今他们因为命令坚守行营,但要不了三两日,这事必定拖不过去,你救我的事也会暴露。”
南宫珝歌皱眉,她不在乎自己救乘风的事暴露,但她很清楚,此刻楚弈珩的身体状况,要让楚弈珩平安回到“烈焰”,则势必有人要留下拖延时间。
她扬起声音,“来人。”
手下进入,垂首聆听。
南宫珝歌冷静地安排着,“所有人分为两队,一队人马明日一早送少将军回去,另外一队人……”
她的唇角,勾起了算计的笑容。
手下领命而去,她将视线重新投回到楚弈珩的脸上,不舍涌上心头。她俯下身体,在他耳边轻声地说着,“弈珩,等我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就回来陪你。”
乘风没有见过南宫珝歌的真容,只是听闻“烈焰”太女殿下天之娇女,雍容无双,他看到的是传说中的那个人,满眼的温柔都给与了那沉睡中的男儿。
“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我为你再跑一趟,将你的心上人护送到‘烈焰’好了。”他没来由地开口。
他明明是个无心冷血的人,为何却为他人一个眼神,一瞬间冲动了。
南宫珝歌看向乘风,却看到了他不自然地别开脸的瞬间神色,南宫珝歌起身,朝着乘风行了个郑重地礼,“如此多谢乘风公子了。”
她不能亲自带楚弈珩回去,楚弈珩的安危是她最大的心结,如今乘风开口,算是解了她巨大的心结。
很快,当天明来临,一辆普普通通的农家马车,便在摇摇晃晃地出了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马车之后,挑担的、推车的、贩马的各种人,也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出了城,一行人等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南宫珝歌从长街的尽头收回目光,只是一低头间,便已是冷静无比,又恢复了往日拓跋玉的形象,“一切按计划行事。”
人翻身上马,来到了行馆,谨慎有礼地走进了拓跋夏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