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慕羡舟望着自己住过十几年的小屋,平静的转脸看向一旁包袱。
十几年了,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可以带走的东西,当他以平民之身踏足江湖,便是原本属于他的那一袭紫色,也是不能再穿的。
还有什么?
书本,策论?那是治国用的。
金银珠宝?他不需要。
想来想去,他居然有些好笑,他果然是不该属于这里的,如客人般的待了十几年。
他拉开抽屉,抽屉里零零落落的放着几样小玩具,都是小时候他哄慕知浔用的,居然还被精心地保存起来了。
慕羡舟心头抽疼,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抽屉又关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慕知浔起了心思的,但他却始终牢记着他的身份,他的过往,是不配拥有她的。
昔年,他与言麟之生活在宫闱之中,自打他懂事起,便知道自己的父君不受宠爱,但他不在乎,因为与父君与兄弟在一起,便是最为满足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父君过世后,他们便成了宫闱中拥有名分,却丝毫不受人尊重的存在。他牢记着他要保护好弟弟。
所以,当被言若凌带入太女府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身上有着让言若凌觊觎的魔气,因为魔气可以让言若凌强大,言若凌便想着如何从他身上抽走魔气。而言麟之,却因为没有丝毫魔气,成为了言若凌的弃子。
弃子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太女府的后院里,为了保护好弟弟,他与言若凌达成协议,将自己的身子奉献给言若凌,以换取言麟之继续活下去。
那时候的他还太小,身子没有完全成熟,但言若凌不在乎,她有的是办法折磨他,摧残他。
药物,针,甚至手法。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双手亵玩过他的身体,不记得有多少种东西进入他的体内,言若凌无休无止地侵占,掠夺,将他体内的魔气一点点地吸走。
那时候的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希望言麟之能够好好地活下去,直到两人找到机会逃离了太女府。
穿过大漠去“北幽”。那是他们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地方,他却没想到在穿过大漠之后,麟之体弱昏死了过去,他只好外出寻找水源和食物,却因为身上逃跑时穿着的华丽衣衫,成为了贼匪的目标。
他终于迎来了人生的解脱,他拥有了新的名字,新的人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但……他自己知道。
别说他这种被人亵玩过无数次的身体,便是清清白白的他也是配不上她的,她是天底下最干净最灵秀的姑娘。
就在方才,为了让她死心,他将自己的过往,扒了个干干净净放在了她的面前,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令人恶心呕吐的画面,他甚至不带丁点隐藏,全都告诉了她。
他感激南宫珝歌掩饰的那些,但面对慕知浔,他却将自己彻底地呈现出去。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在提出离去时不再被她阻挠。
小姑娘眼底不敢置信的光芒,那强忍着的眼泪,无奈地告诉他再留一夜,让她可以为这个兄长送行,他明白她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一次她也看不起他了吧,无数次的纠缠之下她松开了手。虽然用了这种方式伤人伤己,但他不后悔。
她必须要成为一代明君,最光芒万丈的那一个,所以她的身边不能有其他人争辉,摄政王必须隐退。
而他,没有其他可以留在她身边的身份了。
慕羡舟仔细地将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这些年他写下的国策,慕羡舟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把里面的书本随意地丢在了桌上,再打开抽屉,将那些尘封的小玩具一样样郑重地放了进去。
以后,她会站在巅峰之上俯瞰众生,而他,则会慢慢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可她,永远也不会在他慕羡舟的生命里黯淡颜色。
这些东西,或许将成为他后半生里唯一的纪念了。
慕羡舟将匣子放进了包袱里,随手将包袱扎了起来。此刻耳边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是她来了。
慕知浔洗去了一身的妆容,换掉了那身艳丽的裙装,此刻的她又是那个清丽可人的小姑娘。
她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几个小菜一壶酒,“我说了为你送行,所以人都让我遣走了。”
他点头,想要从她手中接过托盘,她却快了一步,手腕一晃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并顺势拉开了椅子,“你坐。”
他的房间很简单,简单的就连饭桌这种东西都不存在,对于曾经的慕羡舟而言,这房间里有张床就够了,甚至没有床也没关系,毕竟他是常年住在御书房里的人。
唯一的桌子是书案,顶墙放的那种。
几盘菜就放在书桌上,她随便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身上的甜香,就这么不经意间顺着他的呼吸,传入了他的肺中,熟悉让他再度泛起一丝疼痛。
桌上的菜都是合他口味的,但他却味同嚼蜡。一贯叽叽喳喳的她,此刻也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眼前的菜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筷子,两三根菜,在起筷的时候掉了个干净,她也没有注意。
他终是看不过眼了,夹起面前的菜放进了她的碗里,“好好吃饭。”
“嗯。”她应了声,却依然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夹去的菜一口也没动。
这般情形落在他的眼底,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她是在嫌他脏吧?
他不该留下的,不该贪恋这一顿她口中的送行宴的,让她这般的为难。
房间里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凝滞又尴尬。这索然无味又度日如年的一顿饭。
他想一如既往地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慕知浔明显的神游,让他觉得自己不该表现的太亲近了。
这个时候,小小的声音传入了耳内,“我想问你将来什么打算,可我觉得你不会告诉我。”
他抬头,却只看到她低垂耷拉的脑袋,“我想问你会去哪里,也觉得你不会告诉我。”
慕知浔越想越委屈,“我想问我该到哪里才会找到你,可我知道,你还是不会告诉我。”
什么都不会告诉她,她该问什么?
她抓起桌子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只是那手有些哆嗦,颤颤巍巍的撒了不少,“那我敬你一杯酒吧。”
她还小,喝什么酒?
慕羡舟下意识地想要制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立场制止她做任何事,何况她已经大了,大到可以成亲立后了。他也不能再管束她了。
好吧,既然不能再管她,那便陪她一起放纵好了。
慕羡舟接过她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慕知浔也不说话,哆哆嗦嗦的又为他续上了一杯酒。慕羡舟又一次一饮而尽。
慕知浔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敢说话。一晚上心不在焉,脑海里满是任清音的话:把药下在酒里,生米煮成熟饭,让他负责。
心里有鬼,面前又是对她最为了解、她一撅屁股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的慕羡舟,天然的心理畏惧,让她全程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慕羡舟。
最后她忍不住了,壮着胆子斟酒给他,结果一不小心,还抖了一半出去,也不知道药效会不会减弱。所以,她哆哆嗦嗦地又斟了一杯,没曾想慕羡舟居然丝毫不怀疑又喝了下去。
若是换在平时,她这点小心思断然逃不过慕羡舟的火眼金睛,但他此刻正心绪不宁,倒是完全没注意慕知浔的不对劲。
两杯酒入腹,慕羡舟只觉得小腹内瞬间烧起一股火焰,冲入四肢百脉中,酥酥麻麻的他才察觉不对,想要运气抵挡,却发现体内所有的真气都被封禁了般,完全无法调动。
不仅如此,身体里还升起了另外一团难以言喻的火焰,让他熟悉却痛恨至极的感觉。
曾经,言若凌为了吸取他的魔气,用尽了无数方法,也包括对尚未成熟的他下药,身体里这种燃烧到失去自我,极度渴望某种满足的感觉他熟悉极了。
但现在的他,却不是痛恨而是狼狈。
狼狈地想要掩饰。
“你……”慕知浔打量着他,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手指触碰的地方,如清泉拂过火烫的肌肤,她的脸近在眼前,樱唇粉嫩,让他身体的火焰再度升腾。
他很清楚,这个火焰与之前的不一样,那是纯粹身体无法控制的兽性,而这次,是他内心深处想要掠夺。
摄政王的思想终于回归,他咬着牙,“你给我下药?”
慕知浔在他喷火的双眸里想要逃避,却又想起了任清音的话,咬牙点头,“是。”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下的是什么药?”他猛地推开她,不敢再看她。
他怕再看一眼,他就无法控制自己。
慕知浔被推地脚下一绊,身体后仰,直接摔在了床榻上。
她该怎么办?
任清音说的生米煮成熟饭,问题是这饭该怎么煮啊?
慕知浔的耳边,是慕羡舟浓重的呼吸声,她有些惊慌,却牢记着任清音的交代。壮起胆子伸手一拉,将慕羡舟拉倒在了床榻上。
他的身体覆在她身上,有些沉却不重。
然后呢?她该怎么做?
慕知浔无奈,手指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本画册——避火图。
临时抱佛脚,先看看!
于是,慕羡舟的视线里,他的小姑娘一只手拽着他,一只手艰难地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