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珝歌迟疑了下,还是决定退出小院。听墙角这种事,彼此都是很尴尬的。甚至她来的时候大大咧咧,走的时候鬼鬼祟祟。生怕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这个时候的太女殿下,比以武对敌的时候还要警觉,轻功都提到了极致,偏偏还不敢太快,只怕衣袂声会让秦慕容听到。
所谓做贼心虚,但是人生中最令人心虚的,其实是尴尬。
就在南宫珝歌一步一挪,武功都施展到了极致,终于挪到了院门边的时候,那扇原本紧闭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秦慕容披着衣衫,散乱着头发,有些无力地靠在门板上,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眼角略有些疲惫却饱含着水雾,挑眉看着她。
衣衫顺着肩头滑下少许,露出雪白的肩头和一抹细腻的胸,当真是巫山云雨后,春意动人啊,“难得你居然来看我。”
声音也是微微沙哑,很是有些魅惑。
就这么一个动作一个声音,南宫珝歌几乎就能脑补出方才所有激烈的画面。她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颇有些尴尬,“来的不巧。”
“挺巧的。”秦慕容完全不在意走向她,一双□□的脚踩在青石板的地上很是动人,“方才怎么不敲门?”
在她面前南宫珝歌倒是不必太过端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敲门?不怕吓到人么?”
秦慕容这个厚脸皮,倒是不会在意,但难保人家的小心肝不会被吓到。
秦慕容笑笑,撩了撩头发。顺滑的衣衫因为她的动作又滑落了几分,这一下,南宫珝歌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胸口,又多了几道新抓的印记,沁着点血迹。
这不是小心肝,是小野猫啊。
“你家这位。”她挑了挑眉头,挤了挤眼睛。
秦慕容眼波如水,“我喜欢。”
南宫珝歌掏出瓶药随手丢给她,“不打扰你了,敷药。”
她转身欲走,秦慕容却晃到了她的眼前,“来都来了,陪我喝酒。”
“你不需要陪小郎君?”南宫珝歌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不合时宜。
秦慕容勾唇,“他累了,睡了。”
南宫珝歌低头,看着某人光着的脚,月光落在她的足面上纤细雪白,足尖点着鲜艳的蔻丹很是夺目,“穿鞋去。”
“好。”秦慕容旋身,衣摆扬起波浪般的花纹,一股诡异的香气迎面冲向南宫珝歌。
有她熟悉的秦慕容的胭脂香,有这夜晚院落里的花香,还有一股……令她血脉喷张的男儿香。
准确地说法是魔血之气,勾得她心神一荡。
南宫珝歌猛抬头,“慕容?”
秦慕容停下脚步回首望着她,挑着眉头等她下面的话。
南宫珝歌生生顿住了自己好奇的心,笑了笑,“没什么,让你快点,跟我喝酒不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秦慕容抿唇,“好。”
虽然她非常好奇魔血的来源,但是过问慕容的小野猫,她似乎有些越界了。
很快,秦慕容就又回来了,“换好了。”
南宫珝歌上下打量着她,赤足还是那双赤足,散发也还是那席散发,袍子还是那身袍子。
不等南宫珝歌发问,秦慕容抬起手腕,指尖勾着一根……腰带。
南宫珝歌好笑,“就这?”
秦慕容歪着脸,“不然?”
多了条腰带,还是拎在手上的。
秦慕容一向随性,南宫珝歌倒也没什么看不顺眼的,“去哪儿?”
秦慕容思量了下,“酒窖?”
说是酒窖,当然不是那个堆满了酒坛子的地窖里,而是酒窖上面的屋顶。
今日月亮正圆,洒落满地银霜照着地面一片清冷之色。
南宫珝歌坐在屋顶上,抬头望着月亮,不由内心叹了口气,原来是十五之夜啊,难怪她今日心头隐隐跳动,血脉里的血液急速流淌。她不确定自己体内那不安分的任霓裳之血,会不会又冒出来吓人。
不过吓吓慕容,倒是挺有趣的。
“想你家的小郎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秦慕容的声音响在耳边。
再侧脸,某人已经半躺在了屋顶上,高高翘起了二郎腿,足尖的赤红随着她摇晃的动作一点一点地闪烁着,她一手支着腮一手捧着个小酒坛子,仰首间,清流入喉,端地恣意无比。
看到她的模样,南宫珝歌拿起身边的小酒坛,拍开封泥的瞬间酒香四溢,却在酒入口的瞬间回答了她,“想你,你信么?”
“嗤!”某人毫不给面子笑出了声,还险些呛着了酒。
一擦唇角边流下的酒液,“那么多个小郎君轮番都不够想,想我做什么?”
“在想,我们似乎从未这样喝过酒。”她有些感怀。
月光下,屋顶上,四周寂静,唯有彼此二人。
她喝过很多酒,也跟很多人喝过酒,但是这样的地方,与慕容倒是第一次。
“还不是你无情。”某人懒懒地回答,“自小便是我缠着你,你何曾多看我一眼?后来你为情入道,我便是请也请不动了。”
秦慕容似乎是在抱怨又似乎是在调侃,还似乎有点……自怨自艾的,“谁让我没小郎君招人喜欢,谁让我比不得人家能入你的心呢。”
南宫珝歌垂眸,“是我不好。”
前世慕容在的那些年,何尝不是想要把她从孤寂的状态里拉出来,所谓的逛夜市看花灯,不过都是慕容讨她开心的手段。可她的执念让她完全听不进任何话,也不愿意接受任何的好意。直到她失去慕容,从此人生最后一点色彩也消失了。
君辞是冰封的开始,慕容是彻底的封印。
慕容本执酒就唇,闻言一愣,旋即释然笑着仰首,“这么多年,能等到你一句道歉,当浮一大白。”
“你很在意我的道歉?”南宫珝歌调侃。
换来了秦慕容的一记白眼,“不在意。”
她狠狠地灌着,眼睁睁一瓶酒被她一口气灌到了底,清澈的酒液顺着唇角留下,滑过优美的颈项沁湿了她的前襟,她本是一袭深色的长袍,此刻看上去有些暗沉沉的黑。
就这劲?不在意?
“我不信。”南宫珝歌看着她,摇了摇头。
秦慕容的唇角扯起一抹艳丽的红,“我开心。”
这模样?她开心?
“能装得像点吗?”
秦慕容晃了晃酒坛,确定没有余酒才不舍地放下了空荡荡的酒坛,但是很快又拿起了一瓶,看也不看南宫珝歌,“真的。这些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走出来,只是让你走出来的人不是我,又多少有些失落而已。”
她歪着头,额前一缕碎发落下,颇有些调皮可爱,“你知道我与十三皇子打的什么赌吗?他跟我说他喜欢你,他会想办法嫁给你。”
南宫珝歌苦笑,“原来,从开始你们就是做戏给我看的?”
“也不算。”秦慕容手指绕着发丝,“我说,如果你拒绝他,我还是娶他,抱着他一个人过一辈子。不过,他赢了。”秦慕容叹了口气,“我希望他赢。”
秦慕容抬起头,有点呆呆地望着天空的月亮,“今日五月十五,还有十几日,你就要成亲了。”
五月……十五……
南宫珝歌的心口,猛然被捶了下,很痛。
上一世慕容归途中毒,强撑回“烈焰”,卒于五月十五。
她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我成亲,你替我挡酒。”
“凭什么?”她不满,咕哝着。
“来不来?”南宫珝歌威胁。
秦慕容无语,“来来来,不过你答应我一件事,等你成亲了之后,去找圣物的时候带上我。”
南宫珝歌顿时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娘那点破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秦慕容摇头晃脑的,似乎有点醉意。
南宫珝歌拧眉,“危险。”
“切。”她再度嗤笑,“不危险谁陪你去?”
“好。”南宫珝歌没有继续纠结,再纠结就见外了。
秦慕容眉开眼笑。
南宫珝歌体内的血液开始奔涌,依稀有些难以自控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浮灰,“成亲之日,你早些来。”
“好。”秦慕容点头,“我帮你梳头怎么样?我簪发可漂亮了。”
南宫珝歌胡乱应了声,身体跃入空中,转眼间不见了身形。
秦慕容依然懒散地躺着,只是望着她背影的目光里满是清明,“有谁跟我再赌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