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南宫珝歌的视线,不由地转向了身侧的秦慕容,正巧对上对方“大事不妙”的眼神。
此刻,就听到帝君无可奈何的口吻,“此刻,我们通商在即,修两国只好方是上策,这联姻来的,让朕很是为难啊。”
为难?她的脸上可看不到半点为难,反而有些窃喜。
礼部尚书立即同样很是沉重的口吻:“想我‘烈焰’国内,够资格联姻的,唯有太女殿下和秦侍郎二人,竟再无其他合适人选。”
没有其他人选你们很沉痛吗?只怕心里都笑死了吧?轮不到你们家的孩子,有别人在前面做挡箭牌,做个所谓的大公无私的模样谁不会?
秦慕容扫了眼众人,“此事,我母亲可有什么意见?”
礼部尚书期期艾艾开口,“我们派人请秦相前来,奈何秦相又病了,我们不好打扰,便、便……”
京师中谁人不知秦相对秦慕容的纵容,不然也不会如此年纪整日留恋花丛也不闻不问。
与其说是顾及秦相病体,不如说是直接从秦慕容和南宫珝歌身上下手来的更容易。
南宫珝歌和秦慕容互相递了个眼神,了然彼此心中的腹诽。
谁不知道,帝君和秦相为了家里两个女儿不肯成亲早就操碎了心,一个清心寡欲以修仙为己任,万花丛是半点眼神也不给;一个么,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就是不肯定下来。
如今,身为豪门贵女的责任来了,总算是给她们机会了,这两个人,总有一个得揪住,而且若是逮住了秦慕容这个跳脱的主,说不定秦相面前还能讨得几分好处呢。
秦慕容看着南宫珝歌,忽然长身跪倒,“臣认为陛下言之有理,身为‘烈焰’贵女,自然该负起国之重任,我们的婚姻大事也定然该由皇上做主。 ”
南宫珝歌心头一抽,这家伙今天转性了?平日里对婚姻大事避之唯恐不及,今日怎么突然如此大义凛然?
太熟悉秦慕容的南宫珝歌内心深处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妙,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秦慕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算计的精光。
秦慕容面不改色,充满大义地表情简直让帝君感动,不过话锋却一转,“我虽为‘烈焰’贵女,论身份却绝不及太女殿下尊贵,此时又恰逢通商之际,若太女殿下肯联姻,必定让‘南映’深感我们对其重视,这通商之路也就顺势而开,有了太女殿下这个身份,将来何愁‘南映’不对我们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南宫珝歌内心不断冷笑,就知道这个家伙抢话说没好事,果不其然,在共同御敌还是出卖朋友之间,秦慕容连犹豫都没有,就把她卖了个干干干干净净。
她瞪着秦慕容,两个人无声地交流着。
——过分了啊,出卖我?
——死道友不死贫道,总有一个要死,当然自保为上。
——信不信老娘玩死你?
——帝君比较关心你的婚姻大事,这次肯定选你。
上一世,她选择修仙,所以她有了最合适的理由逃过,而秦慕容自然是那个倒霉的接任者,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但不修仙,还在青楼里与洛花莳你侬我侬的鬼混,倒是给了秦慕容最好的借口。
不过,这个事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让秦慕容接下……那个人,只能是她的丈夫,而自己也一定要帮她娶到那个男人。
帝君的视线转移到了南宫珝歌的身上,“珝儿,你怎么想的?”
“我认为……”南宫珝歌看了眼秦慕容,“秦侍郎言之有理。”
场中,愣住了三个人。
帝君没想到南宫珝歌如此识大体,秦慕容没想到南宫珝歌这么上套,众位尚书也没想到南宫珝歌如此好说话。
正直的有点……不正常!
而那个不正常的人,此刻竟然兴致勃勃地开始讨论下一个话题,“只是这‘南映’的皇子娶来,不知给什么位分?身为皇子,理应为我太女正君。”
帝君点点头,“身为皇子,位分理应尊贵,正君也无不可。”
南宫珝歌眉头一挑:“可‘南映’联姻,皇子下嫁。他日‘东来’‘北幽’等国也提出联姻,如何是好?再用贵女迎娶,岂不是平白怠慢了他们,得罪了他国?”
不等帝君等人开口,南宫珝歌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当然,我也娶了也无妨,只是正君只有一个,让人为侍,都是皇子,这低人一等,还是怠慢得罪啊。”
说完,她静静地望着帝君,“母皇,俗话说,一碗水端平,您看这如何是好?”
场中几人面面相觑。
南宫珝歌望向秦慕容的眼神里,透着揶揄和挑衅。她很清楚,今日她和秦慕容,不管是谁接下这个摊子,秦相和母皇都是乐见其成的。
秦慕容也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南宫珝歌口中说的大义凛然,实则根本不想让这个事落到自己头上,而秦慕容,同样也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秦慕容笑笑,“太女殿下杞人忧天了,到时不过平夫之位,谁也不得罪,皆大欢喜。”
两个人呵呵笑着,眼神再度交锋。
——你不但坑我,还想把以后的联姻都塞给我?
——大家各凭本事,看谁跑的快咯。
——那就比比口才吧。
南宫珝歌若有所思,“侍郎的话有道理,都是平夫倒不怕这碗水不平了。”
南宫珝歌忽然看着秦慕容,“只是,‘烈焰’凤后只有一位,难道你让我将来立数名凤后?那后宫将来争权夺势,岂不是乱套了?”
秦慕容毫不迟疑,“那不如谁先诞下皇长女,谁为凤后,父凭女贵,谁也不能说三道四。”
“是啊是啊。”
“秦侍郎所言有理。”
南宫珝歌扫了一眼,心头暗自腹诽,一群墙头草。
“依照秦侍郎的意思,我‘烈焰’将来的帝君,或有可能有他国血统?”南宫珝歌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若孤去世早,你可想过女少父壮,背后还有他国力量撑腰,我‘烈焰’朝堂将来会是怎样的光景,只怕不难想象吧?”
她突然的正色,和那个独有的自称,让秦慕容一愣。
南宫珝歌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若是以太女定凤后,这太女的身份与未来,真的很可能如南宫珝歌所言。
“若其他侍君诞下女儿,又个个都拥有如此雄厚的背景,宫闱之争只怕不远了。”南宫珝歌看向帝君和秦相,“我是不是言过其实,母皇与诸位心中自有定夺。”
“殿下言之有理。”
“‘烈焰’国内,决不能有这般隐患存在。”
一群墙头草,又开始了附和。
秦慕容还有些不死心,“那……先择一高门之子,迎娶入门为元君,自然也就将这凤后之位占住了。”
“这不是害人么?”南宫珝歌一语顶了回去,“再是高门之子,又怎会有皇家子弟高贵,身份上先落了一乘,将来又如何压制?高门娇养,又怎么能与皇家权势倾轧之下练出来的人比心机,运气好的,大权旁落,运气不好,只怕就是早亡身死的结果。”
这一下,连秦慕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南宫珝歌哈哈一笑,“这些兴许只是我的杞人忧天,说不定将来那些皇子们,都是娇弱胆小,或者温良恭俭的呢。”
说不定?皇家谁敢将未来赌在一个说不定上?
御书房里,久久没有声音响起。
南宫珝歌知道,她的话,说到了朝臣和母皇的心里。而秦慕容的脸上,神色几番变化。
原本在秦慕容的考虑中,太女成亲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帝君最想要看到的,所以她本有几分笃定众人对南宫珝歌的意属远超过自己,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传承重要,但江山社稷的未来更重要。
她能说南宫珝歌为了摆脱联姻危言耸听,可这危言耸听的字字诛心啊,再争下去,岂不是她不顾“烈焰”未来的江山万代了?
帝君皱着眉头,“珝儿,那依你之言,此事该如何解决?”
南宫珝歌此刻望向秦慕容的眼神里,则满是得意,让秦慕容恨的牙痒痒。
南宫珝歌转脸便又是认真的神色:“依照儿臣看来,这桩婚事秦侍郎不妨答应下来,待他国同样想联姻的时候,我们可以张尚书家、李司徒家之女定下婚约,待两三年后,她们的女儿到了适婚年龄,再成亲不迟。这样无形中我们用‘南映’制衡了‘东来’‘北幽’‘惊干’两三年,有这个联姻的香饽饽在,我‘烈焰’可保数年通商安稳,无论将来如何,这数年对我们来说,都足够我们在商机上占据先机。”
礼部尚书点点头,“不错,此计甚好。”
几个字,对秦慕容来说,不啻于“斩立决”一般,当她把最后希望的投向帝君的时候,看到了帝君颔首微笑的脸,“慕容,委屈你了。”
“国之大义,尽忠竭虑,是臣之荣幸,亦是根本。更何况,只是娶夫,又不是上战场。”秦慕容跪下,“臣谢帝君赐婚!”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秦慕容瞬间换了副表情,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你们这群混蛋,趁我娘不在,欺负我。”
这,这简直是要找娘告状做主的孩子嘛……
南宫珝歌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那位未来夫君姿容绝美,冠绝天下,你身边那群小可怜加起来,也没人家半丝风采。”
“真的?”秦慕容瞬间眼神亮了,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了,“鬼扯,你又没见过,骗人都不会。”
“真的。”南宫珝歌认真点头,“相信我。”
“有多美?比你的洛花莳呢?”
“不遑多让。”
“比楚少将军呢?”
“一时瑜亮。”
秦慕容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给她,“说你骗人都不会,你真当‘京师一绝,殊冠朝堂’是遍地捡来的么?”
当然不是,只是很快就会变成“京师一绝,朝堂双殊”了。
南宫珝歌淡淡地开口:“若我所言非虚,你当面吃一斤泻药!”
秦慕容憋着脸颊通红,愤愤地吐出来两个字:“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