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珝歌解开船绳,却没有撑开船,任由小舟在水波的助力下飘飘荡荡在水面上,随后转身进了船舱。看到她的动作,莫言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
船舱里不大,中间一张小方桌,两人面对面坐着,这个位置看过去,恰巧能将岸上的一切收入眼底。
南宫珝歌悠悠然的将一大堆食物放好,解开上面的油纸包,香气顿时布满了整个船舱,她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块饼,放进嘴里咬着,露出满足的神色。
她看向一旁的莫言,“喂,请你吃。”
莫言的眼神偷偷地瞄着岸上的情形,口中冰冷,“不用。”
“随你。”她也不勉强,一口饼一口酒吃的不亦乐乎,转眼间桌面上少了一块鸡腿,一个烧卖。
莫言看她越发的不顺眼了,“你是猪吗?早饭吃这么多。”
“谁说早饭了?”她优雅地打了个嗝,“你这么在乎段大哥的妻子会不会回来,不守到晚上闭城门你会走?我这可是一天的口粮。”
“谁说我在乎他妻子会不会回来了?”他冷哼了声,“我只在乎你输的难看不难看。”
“是吗?”她的笑容越发大了,“可短短半个时辰,你已经偷看段大哥门口十几次了。”
莫言想要反唇相讥,又生生憋了回去,只是脸色胀的有些红。等他再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南宫珝歌已经闭上眼睛靠上了椅背,“既然有你盯着,那我不如先睡会,看到什么的话,记得叫我。”
她也不管莫言会不会答应,舒服地阖上眼睛,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见她睡了,莫言也没了那么多顾忌,眼神始终盯着段大哥那个小小的铺子门口,眼见着一个上午过去了,来了几人,都是买卤菜的邻里,偶有几名女子先后路过,莫言的眼神才骤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承认,南宫珝歌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是宁可自己输,也不愿意看到段大哥的人生是一场遗憾。
只是……
日上中天,转而开始渐渐西斜,莫言的忍耐力也越来越少。
“咕噜……”他的肚子发出一声空鸣。
等了几个时辰,如今已到了下午,莫言早已经是腹内空空,此刻再看眼前的放着的食物,说不出的诱人。
他也懒得管那么多,伸手扯下一块油饼放进嘴里。别说,这南宫珝歌堂堂皇族太女的身份,挑起街边小吃来,倒是很有一番本事,这油饼虽然凉了,却一点也不油腻,还带着些许的酥脆,让人食指大动。
很快,莫言的手又伸向了一旁的烤鸡烧卖,这越吃越香,手便忍不住地伸向了一旁的酒。
就在他的手刚刚摸上酒壶的时候,眼神一撇,那原本睡得正熟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正停在他的身上。
莫言顿时有些尴尬,脸上却是一副冷然之态,“你说请我的。”
她笑了笑,“你说不吃的。”
对他,她从来是不会口下留德的。
莫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索性阴沉着脸站起身,走出了船舱外。
身后传来南宫珝歌有些凉凉的声音,“怎么,不等了吗?”
他脸上的神色变换着,猛地回身,却发现南宫珝歌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后,他这么突兀一回身,两人身体靠的极近,近的有些暧昧了。
她身上的气息顺着他的呼吸,被他轻易地捕捉,这骤然闯入的味道,让莫言心神微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等下去看你的笑话吗?”他没好气地回答,又退了一步。
这该死的味道,怎么还能闻得到?都怪她身上的神族气息,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想要亲近。
“我都不怕你看,你怕什么?”南宫珝歌完全不知道此刻莫言内心的活动,顺势踏前了一步。
莫言脚下不动声色,又后退一步,“我没兴趣。”
仿佛是不愿南宫珝歌的靠近,他这一步退的有些大。谁料,脚下突然一空,整个身体猛地朝着河面上坠去。
这小舟不长,他数次退步,早已退到了船沿,这一脚直接踏空,实属意外。
幸亏莫言身手不错,这一脚踩空,身体立即反应过来,身形空中一滞,由后坠瞬间改为前倾,姿态优雅地落回船头。
人才踩稳,迎面就看到了南宫珝歌那张艳丽的容颜放大在自己面前,原本是想要与她保持距离,现下却变得更加亲近了。
偏偏这始作俑者半点没有感知,还带着几分嘲讽望着他笑,“就算你没兴趣,也不用急着投河呀。”
莫言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转过身再也不理会她,举步往河岸上踏去,就在他脚步迈出的一瞬间,他的腿忽然停在了空中,身体也僵了僵,而他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一缕不敢置信的神色。
前方不远处,一名中年女子行色匆匆而来,人至小屋前,脚步才稍有了些迟疑,但是很快她便急切地开口,“阿笙,你在吗?”
屋内,一阵凌乱的声音,是锅碗瓢盆跌在地上的响动。
女子站在屋门口,再度试探着开口,“阿笙?”
里屋的阴影里,慢慢地传来脚步拖沓的声音,段大哥的身影在门前阳光投落下,渐渐显现出来,脸上同样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望着女子,嘴唇有些颤抖,良久才轻轻地嗫嚅了句,“你回来了啊?”
女子急切地上前,目光在段笙身上不断地扫视着,“阿笙,你还好吗?”
远远地,莫言看着两人重逢的情形,那原本跨出去的脚默默地收了回来,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惊扰了他们两人。
身后,某个身影好奇地踮起脚,“怎么样,让我看看?”
奈何莫言的身量太高,将她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南宫珝歌只好双手按在他的肩头,口中嚷嚷着,“让开点,别挡我视线。”
莫言被她按着蹲下了身体,却也顺势将她拽了下来,“别吵。”
在看热闹这一点上,两个人居然出奇地一致,同时猫下腰,鬼鬼祟祟地回了船舱里。
南宫珝歌索性坐回凳子上,撕了个鸡腿啃了起来,眼睛闪烁着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他也顾不上那些颜面,直接抢了另外一个鸡腿,两人一左一右,作贼似的看着小屋的门口。
段笙打量着女子,眼中尽是关切,“这三年,你可安好?”
“好。”女子忙不迭地点着头,“那些人我都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人骚扰我们了,我说过要陪你退隐江湖的,往后余生,尽是安宁。”
段笙点着头,两人紧紧相拥。
船内,莫言看向南宫珝歌,“你怎么知道她今日会回来?”旋即,他恍然大悟,“你做的?”
南宫珝歌抿唇一笑,“我这个人呢,有便宜怎么能不占?既然和你赌了,不赢怎么行。”
她慢悠悠地咬着口中的鸡腿,“他们既然找你求医,必是被江湖追杀,我不过赌一次,你段大哥的妻子在伤好后,想要复仇又担心牵累段大哥,所以决定自己扛下所有,至于追踪她的行迹,我算不上手眼通天,也多少有些本事,找个人不算难,确定了情况帮个小忙,不就行了。”
“她回来,也是你安排的?”
“找人传个消息,说段大哥病危,她不就急急赶回来了么?”她笑的犹如偷腥的猫儿,眯着眼睛一脸的满足。
话到这里,莫言也算是明白了,“你的人一路跟踪,传消息给你,所以你知道她今日入城?”
“孺子可教。”南宫珝歌拿过酒,狠狠地喝了一口,“毕竟段大哥的酒菜手艺这么好,为了你能一直有酒喝有菜吃,我就帮个小忙,不用谢我。”
他冷冷地笑了下,“我知道你想方设法要赢这个赌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今夜你无法对抗言若凌,希望我能够为你出面么?我愿赌服输,你提要求吧。”
南宫珝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是想求你,帮我搞定言若凌?不。”
“不?”他愣了下。
“她是我的。”南宫珝歌丢下手中吃剩的鸡腿,拍了拍巴掌站起身,站到了莫言面前,“我从来没想过假手他人。”
“那你费尽心思,求的是什么?”他开始有些不理解眼前的人了。
“找你借个东西。”她微微一笑,“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