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跟往南二十米处各有一盏黄色街灯，对街还有另一盏，在这三盏灯的照耀下，每个人脚下都出现三个影子，酒吧外头有霓虹灯大荧幕，把他们的影子填上了粉红色跟蓝色。

煜潋打量完周围，从窗边踱步到超元警察警监面前站着，光洒在他的脸上，彩色的光影忽明忽暗，他明明是笑着的，但眼神里有一种冰寒刺骨的冷，阴郁得很彻底。

警监的七情六欲都藏在他垂下来满是皱纹的皮囊后。

他虽然双眼直视煜潋，心里的情绪一直翻涌着，说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煜潋不好惹，他一直都知道。

他就是阿修罗手下狗里面最忠诚的一条，他敬她如神女一般，愿意跪在地上崇拜她踏过的每一寸土地。

他们最开始的计划便是把他也给干掉，但是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煜潋活下来了，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B市的常璃。

警监黑桃A：“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纯粹主义者，我拥护我身后的主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他。”

煜潋仰起头大笑起来，说实话，他的笑声很有点神采奕奕。

黑桃A有些莫名其妙，他完全不知道有哪一个字逗煜潋如此开心。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忠诚于阿修罗的疯子。

煜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你们确实纯粹，纯粹的蠢人。”

下一刻，黑桃A的眼睛瞪得像是死鱼一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煜潋，但是他已经被煜潋掐弄着举了起来，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神经错乱了吧，黑桃A最大的倚仗就是常璃的下落，只要这个把柄在他的手上，煜潋不会杀了他。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一丝犹豫，黑桃A面孔痛苦地扭曲了，按照煜潋的力道，他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可能就凉了。

渔仁用断臂试图拦截煜潋：“我知道他很老了，但是不应该这么死掉。我们还不知道常璃的下落。”

对对对，黑桃A用最后的力气拼命地点头。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个疯子身边有一个正常人。

下一刻他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我不需要和他浪费时间，毕竟他那么纯粹，那么忠贞，就算说了也可能是谎言。我何必给他一次欺骗我的机会呢。”

黑桃A神情恍惚，下一刻他就要和他死了五十多年的老爹打招呼了。

然后他被扔到了地上，是煜潋身边那个话痨杀手救了他，黑桃A猛烈地咳嗽起来。

窗户被推开，外面的光足以将整个屋子都点亮。

下一刻，无主之城最顶流的女明星从荧幕内踏步出来，步履轻盈，柔情绰态。她眼中有万般光彩，完美的五官盈盈一笑足以颠倒众生。

黑桃A知道她。慕容晓，她和IBM的CEO煜潋多次登上资讯平台热搜榜，好几次都是爆。

他们的话题度很高。

毕竟这个往其余地方延伸，便可以和阿修罗扯上关系，阿修罗如天上的神祇，不管当时内情如何，只要和神祇有关系的八卦都能穿过无主之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慕容晓对煜潋爱而不得，此等美人，煜潋眼都不眨就拒绝了，一定要去喜欢那个黑桃A怀疑没有心肝肺的冷血“机器人”。

超元警察局内还感慨了好一阵子，里面有不少慕容晓的粉丝。

她似乎是刚从某个晚会赶了过来，慕容晓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阿潋，你竟然还活着，我一看到你的消息就赶紧过来了。”

煜潋右脚已经踩在窗沿上，偏头说道：“乌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黑桃A。”

他们是一伙的？

煜潋对慕容晓部分措辞和举动稍嫌冷酷，但总体上可以说挺客气。

煜潋毫不犹豫的跳下窗。

美人泪眼婆娑，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和煜潋说道，她想要起身去追，被留在现场的渔仁拦了下来：“乌鸦，你知道他的脾气，如果你不照着他说的做，想想你的下场。”

黑桃A看到慕容晓差点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她抓着裙摆的手抖了抖。

看来，他们有嫌隙，黑桃A低下头，垂下浑浊的眼眸中的算计。

*******

常璃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但是不管怎么想开点，她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个狗笼子。笼子有一米高，常璃猜测以前关押的肯定是恶犬，铁杆子焊得很死。

让常璃确认的是她在笼子里摸到了不少狗毛。

除了巡逻的脚步声，这里简直安静得让人害怕。

他们巡逻得很频繁，好像一时看不见常璃就不放心，大概五分钟一趟的样子。

肖霭低着头，黑暗淹没了他上半张脸，也不挣扎了，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笼子也显得很冷清，一点也不热闹。

眼前的局势很明显－凶多没有吉，大难临头。

常璃倒是没有那么害怕，横竖便是一死。

但肖霭显然没有她那样坦然。

常璃此时有些于心不忍，也不是因为她天性真善美。虽然他们俩也是敌人，但肖霭这次因为她吃的苦头够多了，常璃承认，当时的肖霭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自己的样子还有些打动人。

她死得莫名其妙也就是命运，常璃不想让一个无辜之人因为她一块被搞死。

毕竟关系一般。

他的表情很严肃：“我在想一个问题。”

常璃在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异样，忙追问：“是什么？”

肖霭：“我们今天洗澡该怎么办？”

好问题，被关在狗笼子里还能不自降身段，看来是真爱干净。常璃对他肃然起敬：“我比较邋遢，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肖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又一起被打得如此惨。常璃此时生出了患难见真情的错觉。

肖霭觉得常璃就是一个害人精，就见过三次，两次没好下场，这概率太高了。

肖霭：“在警察的地盘又打警察又绑架，这么带劲的场景，我从警五六年了，大概是头一回遇到。”

常璃虽然只活了二十来年，但是已经有了劫狱、□□风云、cos怪兽搏击、追杀、换脑子、斗怪兽、当大秘书的经历。

如果在电视剧里，她肯定是挑大梁的主角。

常璃慈祥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奶娃娃：“你的人生太一帆风顺了。”

肖霭一脸黑线，他和常璃不太熟，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底细。

他们的接触不多，只知道她战斗力爆表，但肖霭莫名觉得她极其可靠。

她长得很聪明，得益于她的一双眼睛。就算是在黑夜中，也仿佛装着闪闪烁烁的群星，她有超出这个年龄的理性，情绪异常稳定。仿佛在她的生活里，不会有搔耳捶胸、手慌脚忙、鸡飞狗跳这种炸毛的时刻。

她似乎从来不会崩溃，面色永远风平浪静，肖霭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总是想不起来。

但是这般慈眉善目，让肖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就像是小红帽看到了狼外婆的感觉，有点起鸡皮疙瘩。

肖霭看着她，自己心里的沉重也减轻了几分，他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你心里真的没有苗头么，他们为什么会抓你？”

常璃刚想说话，肖霭此时已经有了一个猜想：“我怀疑是阿修罗的人。”

常璃扬了眉毛，有些诧异，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说？”

肖霭分析道：“这些人训练有素，在武器上用的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新式热武器，而且，他们在你了解了所有情况后就出现了，估计打算先下手为强，而这背后的目的我只能想到一个，就是毁灭证据。”

常璃不这么觉得，他们把阿修罗说的那么伟大神圣，人家想出手没必要搞这么复杂。就算是她想杀人灭口，直接一把狙击枪就能给常璃毙掉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还顺便抓了个警察。

有些真相是注定瞒不住的，与其让肖霭从敌人嘴里听到，倒不如常璃先交代。

常璃也没怎么客套，详略得当的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里面全是第三视角，没有任何常璃的猜想。

肖霭漂亮的丹凤眼都不会眨了，灵魂仿佛经受一番考验，好半晌他才开口：“等等，你说得让我有点迷糊，你是常璃？”

他的脑袋似乎都思考破了，想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明她其余的魔幻经历更唬人。

常璃很懂，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也不会相信：“之前你弄死过我一回，刚才有良心了一回，没有见死不救，我就原谅你了。”

肖霭的嘴还是张得能塞下鸡蛋一样。

他对于故事的情节好像有些消化不良。

常璃试图鼓励这可怜人看到光明的一面：“你也不用管我了，我等会把我脑袋送上去，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犯不着为了我被拖下水。”

肖霭没有说话。

常璃：“刚好你想抓的常璃就此真的死了，你要是觉得我有几分可怜的话，帮我多烧点纸钱，我就谢谢你了，如果你再愧疚的话，就多唱几句往生咒。”

肖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不要乌鸦嘴。”

肖霭看上去情绪有些郁闷，声音很低落。

常璃可以理解，他这么自命不凡的人被人当二傻子一样被他心中的罪犯骗得团团转，心情能好才有鬼。

常璃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啦，我马上就要死了，反正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死人。”

没想到她胡乱拍的手被肖霭给抓住了，抓得很紧。

常璃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恨我吧，要赶在这群坏蛋之前给我干掉？过肩摔？还是打算捏死？

常璃伸出另一只闲置的手，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肖霭：“我相信你。”

常璃的手停在半空中：“蛤？”

常璃听到大铁门一响，骤然变化的光线冲破黑暗，出口变成一片白茫茫。

常璃听到肖霭快速说道：“我相信你可能失忆了，或者被有心之人篡改了记忆，我不确认你是否有罪，但此时你确实是受害者。我会保护你，这是我作为警察的职责，我不会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他的身姿挺拔，额头上疼得直冒冷汗，手指握成拳，攥得很紧，他勉强的站起身来，挡在常璃面前：“让一个女孩子独自承担这一切，我还算什么男人。”

常璃：“哦，那你可以先把我的手给松开吗？”

肖霭赶紧甩开了她的手：“我只是给你力量。”

他的耳朵变得绯红，肖霭刚想嘴硬地让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别多想，然后发现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的大部队了。

这女人，面对如此雕塑般略显苍白但依然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沉溺，这不科学。

常璃以为对方会先给他们关几天。

常璃还好，她又不用吃也不用喝，她担心的是肖霭。

还好对方坐不住，这跑过来都不带隔夜的。

“对了，你举着这只手干嘛？”肖霭指着常璃的左手问道。

“额，”常璃把手放在后脑勺上，她干笑道：“头皮有点瘙痒，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肖霭：她好沉着、好冷静，i like?(^_-)

常璃面瘫脸：也不知道这个脸能不能治好，不能扮鬼脸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