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念酒的事过后,午时下课,柳轻扶放下书册便准备离开,却在快要踏出院门的一刹那。
“卿河君!”身后一个白衣少年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急忙叫住了他,说不上聒噪,却难免焦急了些。
“何事。”柳轻扶回过头去,望向了那个人,眼神淡泊,礼貌疏离似的询问答话。
似乎什么都不能倒映在他的眼中,真是一如既往啊……
而艾子兰现在自然是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是不大喜欢柳轻扶,但刚才看到柳轻扶不由分说的就让念酒跟他进去,还一副严肃的样子,也不知道念酒现在怎么样,一时着急,便也急急忙忙的开口解释着。
“卿河君,不是念酒,我刚刚看到的时候……”
还没有等艾子兰把话说完,柳轻扶眼眸一沉,打断到,语气微沉。
“那是谁。”语气平淡无奇,就像是似乎已经认定了一般,带点着些细微的莫名情绪,不过旁人是察觉不到的。
顿时间让艾子兰哑口无言,什么什么是谁?
“我……”艾子兰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面前的柳轻扶发愣。
而后慢慢的蹙起眉头来。
“卿河君觉得是谁、你身为柳家长子会不知道吗?是非曲直黑白颠倒还是要让念酒背锅?”艾子兰听着也不客气反驳到,却也真的对柳轻扶没什么好感了,他以为这卿河君至少还会分辨一二,疑虑一二,结果反倒还来问自己。
这也不用解释了,说多了也是废话,柳轻扶这也不会听的。
他真的不喜欢卿河君,真的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他只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就连天天跟着他的念酒也会被他自认为的误会,产生嫌疑和不信任。
就他们眼里都看得出来,念酒绝对不是这样做的,卿河君堂堂柳家公子,朝廷名官,断案理道,怎么就不会懂这些?
他不过就是,这样认为罢了,真是讨厌……这种人。
师兄还想要变成这样的人,难以理解。
从小都听到别人夸赞柳氏的嫡公子,有卿河君之称,就连他们都这么认为,柳沿竹家的那些长老也是,呆木腐朽一本正经的讲什么大道理。
虚伪,肮脏,为什么不摆到台面上来?
什么事情都直言不讳,那又何妨?
我有我的道,何须旁人阻挡。
自恃清高、道貌岸然,可笑至极!
左手渐渐的搓成了拳,艾子兰只是垂着眼眸,淡淡的道了一句知晓了,便退下了。
不过是在转身的那一刻,眼神瞬变,暗沉缄默着,说实在的,他不会特别喜欢念酒,但也绝对不会讨厌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少年有时候透露出来的精明犀利不好让人全然放心,就像有些不用说出口的规矩,念酒这样的有时候可以说是七窍玲珑、逢人只说五分话,且多半参假。
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天真乐观是真的,比干心窍也是,对每个人都很了解,可以知道他们的喜好方式,但是按江湖上的规矩来说,这是不是讨好呢?还是喜欢习惯了。
带着温和的面具和笑吟吟的眼睛,足以骗过大多数人,可以说是一个很圆滑玲珑的人,说话却也是挑不出错处。
沐如暮也说过,给他看过那个本子,确实是有些道理很明确,懂得通透直白,像念酒这样的,有一种确实挺符合的。
自己就做不到,阿娘也不喜欢他,老觉得他性子野,说不听,又调皮,又小孩子气,成不住气,不想他师兄一样,沉稳老练、听话懂事、礼貌斯文、逢人有礼。
可是他就喜欢这样,这才是真正的他,他不想变成任何人。
他就是艾子兰,他不讨厌艾子兰这个名字,只是不喜欢别人说自己,七嘴八舌如同说书杂耍一样,惹人厌烦。
他其实也很成熟,稳重,懂得都懂,不懂得也知道一二,他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艾子兰。
会有人喜欢他的,喜欢那个一如既往的他,一直都不会变,就像暮如暮说的一样,所以自己可以,也心甘情愿的去相信念酒,不说毫无保留,但绝对是用艾子兰的方法去帮他。
因为艾子兰认了念酒这个朋友。
柳轻扶眼神黯了黯,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心中真的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闷,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念酒……他知道,其实他知道他不会,只是,为什么要这样误会呢……其实也是可以说清楚的,自己以前都无所谓这些事的吧,对与错都可随意,自己无妨,毕竟与自己无关。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会想这个问题,会有这种心绪,自己还是动了一些念头吗……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刚才问念酒,是问为什么要帮景婉莹、本不该多管闲事的,应以自己为重。
可是看他站出来了,自己亲眼看着的,可是又怕这样,一错再错,怕他不误会了,又怕放手,自己真的放手又担心他会不会难过了。
自己本知道,一切都会按原来的路程走的,若是想护一个人,那就不该干涉了原有的路线,更何况、是他。
本明晓、这棋局本没有念酒,亦不会将他算进来,自己也不希望会将念酒干涉入局,还是要保持距离,才好。
明明自己知道,这样才好,大家都好,可是心里面感觉不好啊,误会别人,自己却比念酒还难受,虽说不出来,但他清楚卿河君不该这么矛盾的。
所以……就算了吧。
柳轻扶抬起眸来,思虑了一下正准备离开,而这时又看到院门远处一个人拽着扯着另一个人姿态不雅的朝着这走来,他原本是以为艾子兰,不过。
普安常…嗯,没有看到故作霖呢。
“卿河君!”普安常喘了几口气又叫到。
“柳轻扶,你稍等一下。”普安常拉着一个人过来。
真是大胆,也随意多了,之前都不敢这么叫他名的吧,还是和念酒学的,都是习惯了,自己怎么也就没有纠正呢。
“愣着干什么,道歉啊!”普安常侧过身去,看着身边那个畏畏缩缩的人,学着艾子兰的样子嚣张跋扈的挑眉看着他。
刚刚还是艾子兰把人揪出来的,要不是艾子兰去找人了自己大概也只是会求情,倒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干着急着去找小霖子寻求帮助了。
“刚刚不是很好吗?还有勇气去捣乱,现在在卿河君面前怎么成缩头乌龟了?你也知道害怕啊?还要念酒给你背锅。”普安常说着转过头来,拽着身旁那个要躲到后边去的缩头乌龟往前一拽。
那男子给拉的一个差点摔跤,站稳后才畏畏缩缩的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卿河君哆哆嗦嗦、愁眉苦脸的模样,看着就是吓的不轻。
“卿河君…”
“……那、那个。”虽然也不知道艾子兰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找卿河君,其实已经是找过了的,但为了朋友,普安常还是难得和艾子兰没有见面就怼,同舟共济的找着办法解决问题,这不就是看着艾子兰找到的最初怂恿者诬陷他人还听说是害的念酒那么傻白憨的家伙不开心了。
自然是说话的语气比平常严肃了许多,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平常和艾子兰怼久了,连呛人的语气也学会了不少,听起来就一股辣椒爆了的味道
“就是枫桥木,就是他看不惯别人的作风,故意想要气别人的,你说别人念酒招你惹你了呀,非要这么诬陷别人……”普安常说着朗朗上口头头是道很有逻辑的样子,就没看到自己抓着的人都一副快哭了的模样给紧张的说话都哆嗦。
“卿河君,我没有!我也不是故意的。”
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听了别人说往那座椅上倒点红墨水恶作剧一下,他们说看不惯那个倾城景家的,就一时兴起。”也没有想到会酿成这么大的错误,或许也有些隐情,可给他愁的,等会自己好不容易入商学塾,这样子被赶出去那不是名声扫地成过街老鼠了嘛。
那少年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面色僵硬支支吾吾的都不敢再出声一下,这可是深刻知道了什么叫作不语人是非对错,不闲时听信他人而误错,凡是再三思量考虑利弊。
柳轻扶眉头微蹙,眼神漠视,看着面前胆小如鼠般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少年终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让他回去罚抄三十遍弟子经,少年似乎也没有想到罚的这样轻,只是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眼卿河君便低下头去,点了点头就龟缩着赶快溜回去乖乖上课去了。
不过心里还是忐忑着不知道卿河君这是什么意思?是罚抄完让自己卷铺盖走人还是继续留下来……这可是给他愁的好几天没精神起来了。
普安常听着也更诧异了,不过也没有像艾子兰一样一脸不服幽怨的开口顶嘴后就直接转身离开自己去想办法,虽然这样,不过普安常也是心里难免疑虑,但见卿河君一个招呼提醒自己该回去上课了,却还是慢悠悠一步一思考的溜了回去,好像也无济于事,帮不上什么忙了。
只能回去找小霖子和艾子兰了……
艾子兰早就坐在那边等着了,看见普安常也没有什么反应,总之一看就知道是失败了的,不过也是,就普安常那老老实实的样子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自己都没办法。
艾子兰蹲在石凳上左思右想的出主意,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去找柳家主评评理,就不信他们还敢听着这柳轻扶的话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可不是给他气的,更多的是难受。
念酒和柳轻扶平常关系还挺好的,也不知道平常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柳轻扶怎么在这个时刻却又犯糊涂装猪油糊了心一样愚笨听信旁人,一点儿相信朋友的自觉性和义气都没有,还相信了自己眼睛里看到的那虚假的表现,这什么个柳轻扶嘛!
想归想,到底还是要吃饭的,现在念酒又不能偷偷跑去见他,就想着和艾子兰出去带个饭回来给念酒,要不然等罚完肚子都要饿扁了。
艾子兰想着手里拿着一个麦芽棒,气呼呼地在那街上边走边啃,一副牙口老好了的模样,不过一旁的普安常看着一副哭唧唧的啃着猪蹄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的感觉很难过还是,“这个猪蹄好辣呀……”普安常吐了吐舌,也完全忘了刚才的那回事,不过看样子大概连故作霖一直都不在也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了吧。
一旁的艾子兰手里拿着个麦芽棒一棒子轻轻敲了敲普安常被辣的满脸通红的脸,愤愤不平叫嚷着,“吃吃吃,也就你那么辣了还敢吃!等会回去不渴死你,回去也给念酒带俩个猪蹄。”虽然俩浑然不知自己翘课了的少年,还在那大大街上无所事事散发怨气的到处闲逛。
但普安常和艾子兰那俩翘课了一下午的事柳轻扶也没有追究,可能是因为他俩真的误会了,却又仗义替念酒打抱不平,也没有去追究。
更何况线索已经找到了。
柳轻扶颔首低眉看着面前学堂的方向,微微沉思,这断不是意外,更不是少年之间的开玩笑,这样没分寸考量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是少年之间的恶作剧,至少以往都没有出过,说起来也是自己的责任……
若是自己多注意一点,明知道那枫桥木性子沉思多虑也难免会被鼓动怂恿,竟然也会做这样的事,却也顾虑之多,或者说也不是枫桥木亲自做的也不一定,少年的拙劣作弄也不一定就这么恰巧的实现了。
凡是总有马脚,那东西也没有在那里有,还是商学塾里已经有了暗线之人接应,只是罚枫桥木一人也无济于事,况且也不便接下来的事情。
左右计算着,大抵那便是先冲着景家来的,不过是被念酒挡了一次,也是恰好就这么误会了。
柳轻扶心里盘算着面容微冷,却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等着时间一到就回去了院子里。
看着那少年的背影仍然还毅力挺强的站在那,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赌气,便也放轻了声音走了过去。
“如何,还在生气?”柳轻扶轻轻颔首问到。
“……”见少年不说话也只是轻轻一叹,转身不知道又去哪儿了,不过左右也会回来这个院子里的,念酒是这样想着的。
要不然柳轻扶他晚上睡哪儿?不过好像也可以睡在客房备室里面,念酒有些小扎心。
没过多时,念酒便见柳轻扶慢悠悠的端着什么东西回来放到了屋中,念酒一伸脑袋也去瞄了一下,不过趁柳轻扶回过头时就恢复了刚才的罚站模样。
“不饿?”柳轻扶轻叹一声,才准备开口解释,却还没等自己开口就看到念酒挑了挑眉,却也只是有点闷声道。
“站还没站到时间吧。”念酒说着也就点了点头,理所应当的想到,“也是我自己犯错了,应该的。”话说的理所应当,仿佛自己也认了一般。
不过以念酒的性格肯定不会就这样心甘心情不愿的就过去了,肯定是会记着的些。
柳轻扶沉默片刻,终还是软了话语,温声说着,“不必了,先进去吧,外面晒。”
本不是你的错,但景婉莹的事最好不要管,殃及无辜便是这样。
罚了便是罚了,长长记性、却也知道念酒大抵也不会改,自己……大概也不想他改吧,但身为卿河君不能这样。
却也没有说出口来,只是淡淡的看着念酒衣摆被风吹着一摆一摆的晃悠了一会,才肯动了步子,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你的吧?”进去了还不忘说到。
柳轻扶听闻却只是轻浅一笑,弯了弯唇角,不紧不慢刻意跟着念酒随后走了进去,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叫念酒主动进自己屋里。
念酒刚进去,还没打量两下,便看到那外间桌上的一碗甜水汤,清热解火,甜滋滋的还放着微凉的汤圆,念酒也不怎么客气,反正跟柳轻扶也是知根知底的了。
却不知道柳轻扶其实也不了解他啊。
只有念酒清楚,自己为什么来,为什么将柳轻扶设为目标,又为什么会来这一趟,或是不甘,或许还是能够、但总归做好这一回。
不知道是偿还,还是心甘情愿,就这最后一次了吧,念酒也隐隐知道,所以……
柳轻扶要的东西,自己会帮他一起完成的。
念酒看着碗里的汤圆,倒是比以往安静了许多,搅拌着汤圆也没有出声。
柳轻扶看着念酒,视线稍留了片刻才收回了目光,微抿着唇神色漠然却在放在下边的衣袖手间微微紧攥。
“今日、我之前便看到了……”柳轻扶正想着措辞,慢慢解释着,却见念酒也不甚在意,只是默默地低了地眉。
“我知道,那个弄墨水的家伙也不一定找得到,所以卿河君你是想要先稍安勿躁,不要打草惊蛇了。”念酒处事不惊道。
“……”柳轻扶神色微动,似乎不懂为什么念酒知道这事,却也不愿往那上面想,是风寒祥派来的吗,却也不是。
他直觉,念酒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不想他掺杂进来,因为……他很重要。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柳轻扶,你若是想,我也会多注意几分。”念酒微微抬眸,放下手中的勺子,“这个事情我也可以帮忙,至少我师兄也和我说过的。”
“……”见念酒一脸认真,却不似平常那般眼里带笑,柳轻扶却身旁指间微动,心里还在犹豫着些什么,面上却仍然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那就说好了?你以后可以信任我的嘛。”见柳轻扶应答,念酒随即便露出一个笑来,“不过其实我也没有在意,毕竟我也知道的嘛,所以柳轻扶你不要那么一副严肃的样子。”
“笑一笑吧?”像上次那样,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呀。
“……好。”柳轻扶看着念酒的面庞,沉默片刻,低声应道,随即扬起一个淡淡的浅笑,却也不怎么明显,但念酒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念酒便也是相视一笑,果然还是无忧无虑的柳轻扶开心一点,所以,自己也要加快一点了。
“人是谁查到了吗?”念酒问着。
柳轻扶摇了摇头,淡淡道,“大概。”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爱做,况且这次不一样,祸从口出,他知道的。
“务必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毕竟卿河君也知道这局的危害、即是败了,那便不止是柳家,连尘缘国也难逃一劫……”那人的警世,并非听不出来,便也是漠视了。
“阿酒,不如去后院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做。
避免麻烦,便只能让念酒先不出去打草惊蛇。
念酒一直以来都像是清楚不过柳轻扶似的,明明有些话未曾说出口但他似乎都懂得他的意思,无妨解释,也不必谨慎。
或许是以一种轻松的姿态来面对就好,不会有太大压力和距离。
念酒知道,为什么他那么了解柳轻扶,但……
“好。”念酒点了点头,便起身朝着柳轻扶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知道后院有个歇息的地方连着后山,但也就只有浮竹院这个地方可以进去,离浮竹院不远,便也是几步路的,也不必出这个院子。
柳轻扶点了点头,指尖微动,似乎是想将那枚玉佩给出去,但又迟迟犹豫也就是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念酒已经转身离开了。
柳轻扶动了动唇角,却还是没有让少年注意到,想到那些比较要紧的事便也没有说出口。“……”
但若是说到竹。
“比起山,我更喜欢浮竹院后面的那处的竹林,似乎也是搭建覆盖的,竹林蔽天,随处可见,其竹品种繁杂众多,五花八门,但浮竹院后的竹林却只此一类青竹,郁郁葱葱,挺拔劲直。
不经意间抬眼望去,满山遍野长的都是青竹,泥土里、石缝中皆青翠欲滴,如那陌上公子如青竹,山巅石坎间皆可见长竹,一派秀美之景象,如仙境般温和。
念酒置身竹林,只见枝叶婆娑,绿荫浓浓,“都听说青竹夏伴酷暑、冬护严霜,亭亭劲直,不可弯曲而易折,不说刚正不阿却也劲直君子,不愧列为梅兰竹菊、君中之列。”
念酒走在竹间山林,摇头晃脑油嘴滑舌着咬文嚼字般念叨着头头是道,却也不得不说一句柳家也真是财大气粗,这半个后山都拿来给柳轻扶做后院买下了,这游山玩水都可以不用出去了。
林间挺好,竹林能遮云蔽日也可直插天际,低枝随风拂面沙沙作响,犹如置身在一处别样的仙境中,隐逸居士也是如此了吧。
哎……挺会享受的,要是能养点鸡啊鹌鹑就好了,等会捧那么一小个毛茸茸的鹌鹑给柳轻扶看,肯定很好玩。
念酒想着,也便溜达到了一旁,让小七拿了个老伙计出来溜溜,毕竟这竹林陪笛声也不错嘛。
一曲悠扬清淡的清曲委婉悦耳,却无人临经,空一少年眼中带着清澈空灵却震慑草木之灵的曲调,本为唤灵,自是曲动灵唤清澈穿透。
他本不会这样的曲调,却有一人为教他识应万物,听取心灵,学掂人心。
一曲唤灵,便是无灵之人不懂,万物可唤,润泽天地,重唤死灵,可惜他不甚懂得,也只有那人才能唤出一抹生,得一片灵,撼万物为之向往,却清晰透彻。
柳轻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念酒不远,只见院旁后院的一处亭子里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林间微动带着发带微扬,甚是赏心悦目的一副画面。
柳轻扶只是静静地观看着,却是不语,似乎想起什么,念酒一曲即毕,便转身看见柳轻扶,三两步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朝柳轻扶招了个手。
“事情忙完了?”念酒笑问着,眼眸清澈,如同林间仙灵,柳轻扶才发现,柳系服饰很适合念酒,远洋山水洋洋洒洒,却不失少年童真温暖。
柳轻扶和念酒边走边看看附近,其实柳轻扶也很久没来了,虽然定时有人打理,但却没有什么人生气,生灵也不过时不时经过。
柳轻扶原本让厨房做了小笼包和几个念酒喜食的,见事情谈完了便将东西端了过来,放在了凉亭内,不过这个凉亭是竹伐做的,夏凉隐逸,很是舒服,念酒便坐在竹亭旁看着远山近屋,听着柳轻扶的叙述。
柳轻扶九岁时,父亲便把本家的所有阴暗面告诉了他,柳轻扶那时花了三个月的时候才能渐渐熟知,准确的来说,是一月内在听析本家的一切账务,随后便要学会打理管事,那时同龄的少年都在学塾,他倒是早早学完了,但却也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那柳轻扶你那个时候的朋友呢、没有交几个嘛?”念酒低头咬了个晶莹剔透表皮轻薄的小笼包细细咀嚼着,接着问了句。
“朋友…大概懂得了那些,我就没有想过有朋友了。”他的话语顿了顿,“但是,其实我那时是有一个朋友的,那是一只狸猫,不过遇见他时,他年纪已经很大了。”
“那狸猫是在竹林里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我刚遇见他那会,正在煮茶,他就不知道从哪突然冒了出来。”柳轻扶垂眸思索。
“那狸猫看到生人也不害怕,反而还看了我几眼,便走了过来,躲在石亭的一个角落睡觉,安安静静的。”
“后来有人往我这送了一壶酒,他便不知道从哪又兴冲冲的冒出来,就像看到什么似的,一把扑过去抱着那酒罐不松手。”
“我那时看,反正自己也不喝,就给了他一小碗,他也就乖乖的在那舔酒喝,以后他就看我在时便时常遛过来,带点什么野花果子之类的,仿佛是在答谢还是交换。”
“那段时间很短,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也没有想过要给他取名或收养,毕竟只不过是过客,但那狸猫应该是老了,便喜爱懒洋洋的躺在那石凳子上缩成一团在那晒太阳。”
“不过我后来才知道,那狸猫走之前来看了我,立起四肢像我拜了拜,我原先不知道什么意思,便以为他是在撒娇让我下次多带点吃食来,却没有想到动物的生命如此之短。”柳轻扶清沏了一壶清茶,是念酒之前第一次见时带的,如清泉而不苦,微新不涩,如雨后晴空,却无阳无阴,朗空万里无一瑕,晶莹落至一浅瑕。
“后来便没有见过他了,也是过了许久,在处理宗册时听她们谈起过,这才恍然想起来还有这件事,还有这个狸猫陪过我一段时间,也就知道了他大概是离开了。”柳轻扶清而条理不紊,温浅柔和,却不怎么显露情绪,如平常的他一般,念酒却知道柳轻扶已经很好了。
他断不会和旁人述说闲事,尤其是关于自己的,就大概是个禁忌,旁人也不知这卿河君以前究竟是怎么样的,不过那道听途说的传闻却百口不应心,锦上添花夸大事实,他却也不喜。
所以既是旁人,为何要知道他的过去,那些陈词滥调不是挺好的吗,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世人皆过客,便不必过多理会。
柳轻扶给念酒添了一碗清茶,却是倒在碗里,当水喝般也不觉有什么不妥,自己却是一杯沉思良久,看着念酒却不直视,只是垂眸闲暇。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啦。”念酒见时间打发的不少了,也就慢悠悠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裳,朝柳轻扶打招呼了一句。
柳轻扶见了,便也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我也一同回去,还有些事务未处理。”
念酒奇怪的看了一眼,有事务刚才还陪自己聊了那么久,奇奇怪怪的,其实他要是去处理自己也没问题的嘛,一个人也待习惯了。
不过还是心里高兴了一点,晃晃悠悠的小摆步都轻快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