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念酒看着坐在走廊旁坐着的柳沿竹,便猫着腰悄悄地过了去。
柳沿竹似乎在看雨幕,细雨朦胧,独自一人,念酒却也不想打扰到这番景色,也就放轻了些动作前来。
柳沿竹见少年鲜少前来了,便也是十分知礼的主动站起身来问候道:“念公子是来找子兰的吗,这不太巧,他今日晨早出去了。”
说着便是一笑,君子之姿却也不自傲矜持,“这几天他都这样,念公子见谅,不若等子兰回来我告知他一声。”
却见念酒摆了摆手,“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的?”柳沿竹眉眼微微一凝,看着念酒疑问道,“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告知转述柳府管家,若是生活上有什么缺漏也可告知、在下也好帮助一二。”
“就是没事才来找你的,艾子兰师兄这么秉公办事的嘛。”念酒歪了歪头,看着面前男子一副温润如玉,进退得当的模样。
却也是疏离,进退有度而不带什么个人感情,秉公执事。
听了少年的话,柳沿竹下意识的轻笑一声,也知道念酒前来没有什么要紧事,便也微微柔和了下来。
“那便是找我闲谈的了,子兰昨晚回来的晚,而后又出去了一趟,我本以为他又跑去哪玩了,不过看来是去了念公子那处。”
“不过卿河君的庭院不可乱闯,我替他先行道歉,等他回来便当面劝阻一二,想必昨晚念公子没有休息好吧。”
念酒便是想回答,却听出了他话语里面有些微弱的一丝情绪,本想直接指出,却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没事,我这出来也是想和师兄你聊聊的。”
“毕竟昨天艾子兰来就是和我说了师兄的事情。”念酒刻意把之前聊的那段给删掉了,大概说了一下艾子兰同自己说着的话。
毕竟妖啊灵啊的,别人也不一定会信,艾子兰那也不像会说出去的人,毕竟艾子兰就算说、也不会和他这温润谦和的师兄说的,毕竟柳沿竹也不一定信、大半也当成玩笑逗他,念酒心知肚明,也很确信。
“我们老家有句话,叫做躺平,意义就是躺着什么事也不做,就拂风一样,暂时放下那些需要忙碌的东西,我有时候就喜欢躺着发呆。”念酒说着就看身旁的柳沿竹侧身来看着自己,似有些不明所以的情绪,却只是客套般不失温和地说道。
“没想到念公子家乡话也蛮逗趣的。”
念酒摆了摆手,也没说什么,“其实艾子兰也挺厉害的,你看他平时对那些文韬武略的都好像不是那么上心的样子,整天看起来没有烦恼要事天性乐观、挺直率的是吧?有些人就很羡慕他那样的性格,不拘小节,潇潇洒洒的。”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点小变扭,怪怪的。
柳沿竹听着也很有道理的模样,一想到艾子兰刚来的时候还心大的到处乱晃四处闲逛就为了找一个店家四处打听打听哪家的酒好喝,结果迟到了也不甚在意大大咧咧的模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平日拉着普安常还有念酒闲聊谈天,平常倒也喜欢溜溜嘴皮子,这主意不用想也是艾子兰出的。
不过到最后怎么成了普安常那少年带头也不知道,是被艾子兰那巧舌如簧头头是道给忽悠去了吧。
他也知道,子兰天性纯率,也挺好的。
自己……
“念公子说的是,师弟他就是有些爱闹了,本性不坏,看得清局势要事,以后也能担起大任,想必他艾家主和长老也不会太担心的。”
念酒和他唠嗑了一下也没有见面前的人面上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沉稳谙世的模样处事不惊与温和寡言,和谁都保持这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便是和谁都不熟。
其实也是,平常自己也没和柳沿竹聊过几句话,自然不清楚他的习惯和处事方式,还是要多聊磨合才能知道的嘛,那正好眼下有一个现成的大好时机,那他就先下手为强啦。
“嗯,怎么说呢,艾子兰其实有时候对上心的事还是会很认真的,就有时候看到他说起他在自己院子里练剑,也不单单是喜欢,也是想好好出一份力,他可是玩笑过说是带着柳家的面子也不能在被人拦路打劫的时候手无缚鸡之力举手投降啊。”
“说什么也不能像之前柳氏的弟子就硬生生的给拦在半山腰,回来都成问题了,就让清姐特地去教他几招,顺便把整个艾系都给教了,这样一来二去也不怕了,说着下次见着了那些个山贼打劫还要好好教训一顿,打的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的。”
似乎觉得说着好玩了,柳沿竹也唇角带笑应着了几句,“柳家商行有时遇到了山贼拦路打劫也得有还手之力,不能让被人白白欺负还要偷了钱财去,这不是很没道理吗,便是旁系子弟也要学些傍身,也好以后防身用。”
“便是那走江湖的侠客也要配刀的不是?”柳沿竹偶尔倒也会打趣,不过平常看不出来就是了。
“那我能问一句吗?”念酒说着凑近了些,左右现在也没人打扰,他就八卦一下,“那你们刚来配的剑是……?”
“真的。”柳沿竹思虑片刻后解释着,“左右也不是什么名器,柳氏统一安排打造的,如今进了柳家都有,还得学些防身外出时用,实践课时带着旁人也知道,不敢怎么为难,有时要过江湖进商行还要时时带着,以执其责。”
“念公子闯荡多年,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吗。”
念酒摇了摇头,本来想套他话,结果自己被给问住了,“不怎么常用,我一般喜欢放些小的冷兵器之类的。”
“不过沿竹听过一句话吗,间接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有时候我感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也包括我。”
“毕竟偶尔躺平也不是什么坏事,艾子兰昨天大晚上的跑过来跟我说你平常太用功了,有点担心你又不好意思直接和你说,暗示了你那么多次你都好像不明白,这不我好开口点就过来找你来了。
“卿河君便是为己任,自然应当效仿为之,我不过是投机取巧,自当比不上,便是要更加好学些,也不会丢了柳系的脸。”柳沿竹浅浅扬着唇角,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却也不知对艾子兰来说这便是他担心的事情,关乎彼此的认知与观念不同,艾子兰自然是谈不妥。
拼搏没有错,但是你也可以歇一会儿,每个人都有歇一会儿的权利。
这并不是对生活的妥协,每个人都有累的时候,在片刻的休闲之后才能更加积极地前进。
我们停下,是为了发掘自己想要去做什么事、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念酒只是看着面前的柳沿竹,也明显的感觉到了态度的差别,但也没有什么感触,只不过看着面前的柳沿竹微微沉思,也就觉得好像柳沿竹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知道的,这不是逃避,而是更好的审视,审视自己,吾日三省吾身,虽柳家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
“师兄也有想做的事情吧?”
念酒看到柳沿竹眼帘微颤了一下,又紧接着到,“也有想守护的人吧。”
自己原本也是好心,但是见柳沿竹听了自己后面那句话眼眸微暗,便想着自己说错话了,但也没办法,只能补救一下了。
念酒装作轻松的拍了拍旁边的木板,目光看着面前的朦胧细雨烟中景,“柳轻扶就会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也有喜欢的人啊,无论是柳轻扶还是谁都是这样,也包括师兄你吧。”
“虽然现在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有些情感是不一定需要一个特定的物品或人物来形容的,它可以是一种感觉,一种指引,或是你心里面无意间还没有发觉却早已存在的踪迹。”
念酒偏过头去看,便发现柳沿竹果不其然有点意料之内的反应,有些局促迷茫,却还是按着念酒的话抿唇深思着。
“就比如师兄说的,你喜欢的卿河君是不是人们认识的那个卿河君,或者是柳轻扶他自己,但是你也不确定你认识的卿河君究竟是一个大概怎么样的。”
“只能说你认识的便是从你知道的观点去遐想、设想的,但每个人眼中的卿河君都不一样,就像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不一样的卿河君,有的人知道的不多,就认为是表面外传的那样……”
“但是师兄就不会这样片面,因为你知道的比他们更多,也更了解那个所谓的“卿河君”,所以啊,有时候你也是看着,观察着面前你所看到的卿河君是怎么样的,便会用自己的观点认为。”
“像艾子兰,你觉得他比你小些也爱玩闹些,心大直率无忧无虑,便是要多照顾他一些,身为年长者这好像就是应该的,而柳沿竹对外人就要进退有度,举止得当,这个就是你吗?其实师兄更了解自己吧。”
念酒偏头打量着面前温柔谦和的柳沿竹,却见他听了自己的话,沉思片刻才抬眸看着自己,语气有些不明情绪,“念公子懂得很多,不愧是雲容仙尊的关门弟子。”
念酒说了不少,却见柳沿竹虽然面上看起来是接受听进去了的模样,也知道他心里却不这么认为、也只是片面之词就打发了自己的苦口婆心来,便不服气了揉了揉脖后颈。
“我实话和师兄说了吧。”念酒放下揉着脖子的手,“艾子兰都和我说了。”
“……”柳沿竹唇瓣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却也还是缄默不言,思虑不语,就这样看着面前颇为不熟的少年。
“我认识的卿河君和师兄认识的也不大一样,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只有一面之缘,卿河君那时还挺不满我的,看到我就要蹙眉不言。”
“不过后来了解了一点就不会这样了,就比如你刚见到的人肯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只能从你的观点大概评论出这个人,但这也多半是错的,只有慢慢熟悉了以后才会知道,了解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有时候我们毕竟也是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了解、认识陪伴一个人,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以看着他,和他或多或少的有些交集关系,却始终不了解他。”也不敢凑进他……
似乎他也不知道卿河君是什么样的,只是一直局促于表明,看着那个世人包括他认为的“卿河君”,他们说他清冷卓绝、诗画双绝,却也不近人情克己奉公,不管刚开始是不是这样认识的,但慢慢的也就这样认为了,这就是世俗的眼光。
但多少人都不曾了解,甚至不曾见过,便先下结论,认为自己懂得很多,不过是见识浅薄。
“他也有喜欢的事,他也很喜欢柳清姐她们啊,也包括他的父亲与周围的事物。”
“虽然平常看起来卿河君冷冷的,不近人情,但是他也很温柔的,不过师兄比卿河君温柔,更平易近人,这也是别人这样认为的,但其实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一定要用争吵争执来解决,沉默与销声匿迹来暂停,你没有和他好好谈谈吧?”念酒偏过头去,“其实他也很爱你的,毕竟也是同伴、但也可能有些言不由衷,他或许是想让你以后能过的更好,所以现在就在默默看着你,关心或许也不需要那么多言语,但这更看重你感不感觉得到。”
柳沿竹嘴唇微动,念酒看着他似乎是想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的,便扬起一个笑容,道:“艾子兰告诉我的!”还有一点小骄傲,其实没有。
“他说你可喜欢柳轻扶了。”念酒只是简单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柳沿竹还是估摸着念酒知道多少,以自己师弟那个性格,大概是真的说了什么吧。
虽然知道自己师弟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有时候嘴瓢习惯,不慎漏出来的,不过什么叫自己喜欢卿河君……
“我只是仰慕、不是艾子兰口中的喜欢。”柳沿竹还是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怕不是误会了。
艾子兰这性格是个什么东西都爱打听瞎想的,怕是里面有误会吧,这样说出去不好,一想到会带来的后果,柳沿竹便眉头微蹙,沉默不语的想着心事。
“不会的、艾子兰也没和别人说,也就和我们几个比较亲近的唠叨了几句。”念酒见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想多了,便念叨着解释到,不过面上看起来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游刃有余轻轻松松。
柳沿竹听了,面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沉默了一下,才到。
“我也并非他口中那般喜欢,不过是认为……卿河君很厉害罢了,毕竟家中长辈都将他当模范楷模,榜样之首。”
念酒却是低笑一声,抬眸如阳暖,携清风徐来,看着柳沿竹眉目温和道:“他们哪是认为,毕竟人家身份职责摆在那,他们不就希望家里面的顶梁柱望子成龙光耀门楣,顺便再娶个温柔大度的妻子当主母嘛?”
“你要是真随了他们的意半点也不反驳、不吭声,他们便自然都认为你答应了呗,反正总而言之就是对他们怎么有利怎么让你做着,也都不会关心关心你的身体情绪。”念酒话语一顿。
“那要是有一天我不想干了怎么办?他们还要打我罚我不成?我又不是他们的随从,干嘛要那么听他们的话,再说了,谁没有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时候,不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一次可惜了。”
“那要是你以后成家了怎么办,那不就可惜了,少年无论多大都要随自己的意,安身立命那也不能只听长辈的,让你娶哪个就娶哪个吧?那要是你以后遇到了你喜欢的怎么办,不能委屈人家了吧。”
念酒说着就有点好奇的问了一句,“哎,那师兄你喜欢怎么样的?”
“是不是那种活泼开朗灵动乖巧的?还是清谷幽兰蕙质兰心,不会是柳姐那样英姿飒爽劫富济贫的吧?还是机敏伶俐巧舌如簧的姑娘家?”念酒说着眉眼弯弯,笑的开怀。
“不过要是我就喜欢师兄这样的,像艾子兰那样有会宠自己的兄长,还能看着我玩、还不生气。”念酒话语停顿了一下,“像我一个素未谋面的兄长。”
话语恰是刚好,清朗的嗓音带着微扬的弧度,就像是清晨尘雾里凝结成的水珠,光晕正好照映着,一切都带着朦胧而雨后清空的清爽。
念酒的话语不似低沉而沉稳的低吟,带着长辈的关怀和历经百味世俗的磨砺,坚韧地而顽强的被磨平了棱角。
却又像守护者坚守着自己的领地,如若有什么生物胆敢进入,便冷眼讥讽似地维护着自己的宝藏,却也不会让那些小辈瞧见,便以为他们的长辈温和而沉稳,像大树,像高山。
而是一种温和的,浅浅的,灵动友好的仿佛是小动物一般的活泼灵动,并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软语与关心友善。
以玩笑嬉戏来代替关心问候,并道出未曾言明的心事,轻轻的如微风拂过,又悄悄地从林里探出鹿角来瞪着大眼睛却悄悄地好奇看着你。
“没有……”看着少年那副白净无暇星光点点的面孔,柳沿竹少有的停顿了一下,随后快速移开了目光。
心跳不禁有些加快,也不知是为何,许是那话语太干净温和,带着涉世未深的童真和希翼,如林中清晰而清澈的雨林,细雨蒙蒙,新芽初露。
“吃饭啦吃饭啦!”还没等柳沿竹回过神来回过一句,屋里便传来一阵招呼声,柳沿竹一回头便看见自己师弟端着几盘饭菜端正在桌上。
还刚刚热乎,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饭菜还带着香气扑鼻,艾子兰一坐下便要拿着筷子开动了,念酒也紧跟着走去坐好准备开动。
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个小朋友,模样的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柳沿竹一看便也知了,不若是自己师弟早就知道念酒会来,就早早的出去。
或是昨晚或是早上艾子兰便和念酒说了声,这不就趁着自己在院中发呆便来和自己闲聊,也是想着自己情绪好点。
不知道该说艾子兰煞费苦心还是天真有邪,竟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来让念酒替自己来解闷,柳轻扶心里却微有些回暖了那般如风轻拂。
“倒也不怕我不习惯。”柳沿竹清浅说着,倒也清风温和,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这不是就念酒放心些嘛!”艾子兰说着夹了一块子菜到碗里,“念酒那性格比较好,肯定和师兄聊得来些嘛,我这粗心大意又看不懂师兄的心事,说又不好说……”艾子兰说着还有的气忿上了,又塞了几口肉进来,一个劲的嚼着。
好像是要把这几天在师兄这里憋着的气都给发泄出来了,嗯……用菜。
念酒边分心听着边继续吃着菜,还时不时抬头看着一眼,也真的是心大的让人无奈,刚刚明明还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溜着别人的心思,这现在一干饭就一门心思专心致志的一心不二了,连话也没说上一句。
艾子兰看着才发现念酒这跟个饭桶似的,瞬间就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不过好像也是自己这样心大的才会这样找人吧。
直到念酒把饭吃完满足的靠在椅子后靠上揉了揉圆鼓鼓的小肚子,才反应过来和着柳沿竹说上一句,“没事!师兄你以后要是没有事就来找我,我陪你聊天!心情也好点。”
“有时候要多交点朋友嘛!就像艾子兰一样称兄道弟上刀山下火海,还会给我带饭,爱了爱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窝!”曹……艾子兰一副惊悚的模样像是被惊到满脸拒绝的要炸毛了,就念酒一句轻飘飘的,“哎呀,口误口误!”给无语凝噎了回去,感觉都要被噎着了,一副猪肝脸憋着不气。
柳沿竹轻笑一声,也跟着附和看着念酒和艾子兰打闹着,抿唇不语却也是见这般温馨有点羡慕,却知道是为了自己才专程来跑这一趟的。
“那便……多谢了。”柳沿竹轻浅道。
念酒听了去,突然就看了过来,也不说什么,凝视了柳沿竹的眼神半响才浅浅扬笑,“那好!”正式宣布加入我们吃喝不愁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