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在干嘛。”念酒倚在院门旁,回过头望去,便看到先前那个男子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仍然没有离开。
我就知道、还在这……哎。
“别的人都吃饭去了,你不去吗?”念酒望了望面前的人,很是自然的坐在了他的面前,十分自来熟的模样,但是又一副安静乖巧的状态。
“你叫什么呀,我叫念酒。”
见他仍然不理自己,念酒便趴在面前那人的桌案上,无所事事地抬头望着他,有些好奇。
这时那个男子似乎才有了动静,抬起头来看了念酒一眼,“我……我叫…亭尘埃。”
那男子支支吾吾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在犹豫不决着什么,紧接着又像是在解释补充着说着:“我…小尘不是…不是傻子……”
“什么?”念酒好似没听清,但看他在自己眼中的这个样子,怪委屈可怜的,轻轻叹了声气,便撑着下巴柔声到。
“嗯,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很欢喜你,想做你的朋友。”
…什么……意思。
怕不是嘲讽吧,还是故意装着和我当朋友,然后…
在我放松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转变模样,一副嘲讽恶心的模样,但又要假借我这芝麻官地主之子的身份平步青云?轻松上路?
呵……那还真是,好笑啊。
那就,陪你玩玩……毕竟,我早已不相信人了,所以,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
人啊——那个恶心贪婪、懒惰成性,奸诈险恶的模样,就让我看看,怎么揭发人性的贪婪可恶吧……
见面前的男子久久不应,念酒眨了眨眼,随后便看到面前的男子抬起头来,望着自己,一脸懵懂的模样,却又小心翼翼。
“朋友……小尘的…朋友吗,好呀!小尘也要有好朋友了。”他的声音低低地,不仔细听大概是听不出来什么的,不过却很欢悦的轻快。
就连念酒也没有听清面前的那个男子在讲些什么,只是疑惑好奇的又再次眨了眨眼,问到。
“什么?小辰…嗯,你叫小辰吗,辰曦的辰?”
却听那个男子支支吾吾,有些难受的解释着:“不……不是,是小尘…亭尘埃的尘?”
“嗯……”念酒这次才大概听清楚了,但只是眼眸一转,然后双手撑在桌子上凑进了他些,悄声地认真看着他,“亭尘埃,我记着啦,我叫念酒。”
“……”面前的那个人没有抬头,只是低眸望着桌底,似有似无的应了一声。
看来大概没有怎么注意听,便也没有抬起头来看到那一双温和清朗的眼眸,而正蕴藏着名叫“希望”的光芒,正静静地流淌汇聚着。
看着面前的那个沉默不语着的男子,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念酒又望了望,便发现他一直都低着头,没有抬头过。
“你不饿吗?要不去吃饭吧。”念酒伸了伸手,暗暗摸到了刚刚从普安常那边讨来的蛐蛐盒子。
然后听面前的人犹犹豫豫的应了一句。“……嗯。”
有些不知道在犹豫拒绝着,还是吞吞吐吐的自顾自的说着,“不…不要,他们,他们会嫌弃小尘,说小尘是脏孩子,不干净…”
念酒一听,眉头微蹙,“他们这么过分的吗…没事,我在,我不会欺负你的。”
“我以后会保护你的,我以名字启示。”念酒说着伸手微微摸了摸面前那个男子的发梢,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不过言语中流露出的些许关心和关切,真是让人有些动容啊……是又想把他捧上云端,然后…再彻底摔下来,粉身碎骨吗。
不过,可惜了,以我的家世背景……倒还能倒下时给我垫一垫,管他身后是真金白银砌成墙、还是官僚兵将,或是一片狼藉,你最终都不是拿我没有办法吗?
“……”
亭尘埃听了,想抬起头来,但又一直不敢迟疑,又是犹豫不决的样子,低着眸压低掩盖了眼底的那抹思虑暗沉,小心翼翼的模样。
“真…真的么。”
“真的,不骗你,酒之不会骗你的。”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那……我把这个给你。”面前的少年说着,便从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铁盒子,“我把这个给你,你陪我一起去吃饭,好吗。”
……
亭尘埃微微抬头,悄悄地瞄了一眼那个铁盒子,仿佛里面有什么可以让自己注意到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沉默了一下,亭尘埃欲言又止,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念酒将蟋蟀放在了他的面前,又怕他不喜欢,又赶忙解释到,“你不是说想要蛐蛐儿吗,看,我就给你带来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想着还是带着吧,就算认识认识也好。
“早上看你一个人坐在角落,不言不语,话也不说,本来想找你搭话的,谁知道刚刚好就上课了,这不…就想着下课了去食堂找你来着。”
“然后走到半路又发现你大概是还没有去,就跑回来了,不过还好,你还在、我就找到了。”
亭尘埃听着面前的少年自顾自的讲着自己的话,第一次也没有感到生气,毕竟……这话也不是嘲讽自己的,不是吗。
啧……蛐蛐吗。
那就,还是别接受了,说不定,呵……又是什么骗局,人,都是这样居心叵测的吗。
“谢谢……”亭尘埃默默地伸手将面前桌上摆着的那个铁盒子抱到了怀里,低低地道了一声,一直都没有抬头。
却看起来似乎很珍视的模样,却也没有将盒子打开,看看里面的是不是自己唠唠叨叨要找着蛐蛐……
蛐蛐啊…找到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原来那个样子。
难道会有什么改变吗。
“嗨,你我之间还有客气什么,不过……亭尘埃,你能抬头看看我吗?”念酒说着有些期待的望着他,但又发觉自己这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又解释道。
“我看你一直低着头的样子,你脖子就不酸吗?小心以后得颈椎疼啊,虽然我会做膏药,但是还是省省吧,我钱没带够……哈哈,要不然我就不会住在柳府了。”
念酒仍然是自言自语的说着给他听,毕竟亭尘埃的话太少了,真的,你说了几串,他才会回你那么几个字,别的倒很少说。
太安静了,也太不闹腾了,或许这才是他的性格,有时候,装习惯了,久而久之就也会变成那样。
到后来呀,你都不知道那是他原本的性格,还是伪装着的,大概已经是迷茫了。
亭尘埃只是自己抱着那个铁盒子,低低着,将头埋在自己心中。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他或许自己沉默在自己的一个世界里,只有极少数的时间,才会冒出来,听一听你说的话。
或是嘲讽,或是蜚语,谗言,然后……再低头,悄悄地、默默地,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起来,藏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就没有人会说自己的坏话了。
也不会有人在抢自己的蛐蛐儿了。
“你不想吃饭吗,那我也不去吃好了,陪你一起,不过……”念酒眨了眨眼,“我说真的?你不吃饭真的不饿吗。”少年好奇的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有些疑惑的发话着。
却见他也没有怎么说话,只是抱着那个铁盒子,过了一会才有所反应的摇了摇头。
念酒也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是很饿,就陪陪他好了。
念酒这么想着,然后……就一个午时,一个下午,都没有吃饭,也真的是应了他那句,陪他。
然后等到晚上,柳轻扶刚叫完下课离开后,念酒才慢悠悠的从桌子上将自己半死不活的拖起来,饿的前胸贴后背、幽幽森森地站起来,浑身没劲似的,就和饿死鬼投胎那般,正想着赶快下课去恰饭去。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真的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啊,连口水都没有喝啊,好渴……他都快要炸了。
好想吃鸡腿、好想喝莲子羹啊……
结果却又看到那个位置上坐着不动的亭尘埃,眨了眨眼,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了。
这……还真的和他一样,没有吃东西?!
好……厉害,自己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样他怎么一点都不饿的样子。
念酒正在心中想着,便看到许多的少年从亭尘埃的身旁错过,也没有搭理他,漠视地仿佛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一般。
而这个时候,新来的学子差不多也都混熟了,下课时都会找到自己玩的比较好的兄弟一起插科打诨,或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三三两两的至交好友。
又几对学子有说有笑的从他的身旁走过,勾肩搭背,嬉笑打趣着,仿佛他就是个隐形人一般,没有理会他,却也没有嘲讽他。
而他似乎也应映了这个词,如果说人有两面镜子,而他另外一面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镜面的阴影背面,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周围弥漫着的不是了无生趣,只是一种孤寂、冷清的落寞,独自一人待在阴影处,就仿佛时间静止了,你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却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动。
仿佛一副油墨,就那么僵化寂寞在了那里,要经过很久很久的时间流逝,随之而来的,只有一副油墨画,冷清、寂漠、荒谬,却又没有人能发觉那油画底下的绝伦暗意。
了无生气,却又独自黑暗徘徊不止,有的人黑暗沉沦,在自己的孤城蜚语间,独自欣赏,舍弃了谁?又是自己的孤寂凄戚,却可化身为孤狼,锁定不朽的暗黑陷坠。
亭尘埃不知道在干什么,念酒却也没有看他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坐在那里……
就像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世界这个世界被孤立了一样,又或者说……是他主动把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了。
划了一道清晰含糊的界限,别人进不去,他也不会主动出来。
念酒的步伐顿了顿,原本还想先去开刷一顿好吃的,不过看到亭尘埃这个样子,又是换了一副盈盈笑脸,向着那人大步流星、飞快的走了过去。
“嘿!你在干嘛!”念酒走到他的面前坐下,望着他,笑意盈盈。
“念……”而一旁不远处普安常见了,有些犹豫怪异的望着正坐在那个“傻子”,而后又看着那个自己听说是“傻子”的亭尘埃面前正笑意盈盈着的念酒,淡淡的喃喃自语道。
“念酒什么时候跑去和他玩了呀……我怎么不知道哎。”
普安常一旁的故作霖默默放下手中的毫笔,起身到了普安常的身旁,淡淡道:“午时,他去找的亭尘埃。”
像是在跟普安常解释着。
普安常一听,微微有些疑惑的回过头来,便看到正站在自己旁边的故作霖,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到了自己的旁边,却又是不言不语,只是少有的会回几句。
普安常罕见的发觉注意到自己一直许久不见的老友“故作霖”,难得又一次没有心大的忽略了他的细节。
温柔,但又有些沉默着的温润,恰到好处的陪伴,有时候虽然没有注意到,但好像身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或许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小霖子……果然是想自己了吧!
普安常正在心里暗暗想着,便好不客气的一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十分不客气,大大咧咧的打趣到。
“哎,你说,小霖子…你是不是几年不见?最近太想我了呀…”说着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他原本还在担心,这么久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变了的之类的,难免会有些情绪不稳、陌生的情绪。
不过看来小霖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果然还是自己多想了……嘿嘿,自己就是这个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
哎,但是没有办法呀,习惯了。
不过知道小霖子和以前一样,我就放心了啦!
面前的那个白衣男子看了,只是淡淡的微微垂下了些眼眸,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什么???他刚刚回了我什么?果然……哎,虽然说也就几年不见吧,但是呢!其实小霖子还是挺想我的嘛。
要不然按他以往那个性格,小霖子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哎…这么说吧,其实自己还是有点想他的,嗯……有一点点,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挺好的。
毕竟现在他俩都在,不是吗……这样,已经挺好的了。
所以说啊,他还是不后悔出来这么一趟的,虽然回去肯定要被大哥又臭骂一顿呢,也不知道家里养的小兔兔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胡萝卜呀。
那还是以前和小霖子一起养的呢,现在都生了一窝的小白兔了,嗯……还有一只耳朵有点红的,那还是以前和小霖子一起涂的呢…
没想到小霖子以前也这么调皮啊,不过以前的事情他都不怎么记得清了……哎,看来以前好像挺好玩的样子。
好像还说过,要是能停留在那个时间就好了,不过啊、时间总是不会停下的,不是吗?所以好好珍惜现在吧。
不是还有小霖子吗,他应该不会离开自己吧……
“安子……”那白衣男子见少年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又忆起什么东西,嘴唇蠕动,有些犹豫。
“我在。”
我在……一直都在…只是,你啊……一直都会忘记,而已。
不过,我还是一直会陪着你的,不管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还是不记得吧……
没关系,我…一直都在。
普安常微微回过神来,便看到面前故作霖的目光。
见普安常看了过来,眼神便急忙躲了开来,犹犹豫豫的举止,目光不知道在躲闪着些什么,只是微抿着唇,情绪难得的波动了一回。
普安常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刚刚难得说出那一番话来,大概想安慰安慰他吧。
可谁知道啊……刚刚自己想的不就是他吗?
干嘛还那个表情啊,也真是……小霖子,真的不直白,明明关心他,还要次次站在自己的身边、不言不语。
以为这样就能表达关心吗,还真是,和从前一样……
“哎,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过会再问问念酒,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普安常看着刚刚还在面前的那两人,似乎正要离开的模样,摇了摇头,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说着便往回走……
“好……早先回去吧。”故作霖默默地看着身旁的普安常,目光淡淡的,温和和性子。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普安常似乎都没有看他生气过,与世无争,仿佛与世界隔离,但却又离自己这么近,就在自己的身旁……
所以呀,他还真是搞不懂这个人呢。
就算认识了那么久。
可是,知道小霖子不会伤害自己,这不就好了吗?
那么,真的是……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