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隔天众人一直都寻找不到的二皇子实际上已然是被安插在了皇宫之中,却除去几日并未有外人知晓,而待到天空彻亮,那间房间方才门外有了些动静。
但屋内之人听闻了动静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态,只是依旧是那般盘腿而坐垂眸阖眼,一身撒满了月光的身影依旧澄清纯粹,好似那在墙纸壁画之上的圣人那般,却始终被禁锢着,无论是曾经的方圆之地,还是如今的一屋之檐,皆是如此。
这些是是非非恩怨纠葛,他本不会参与,也不喜这般。
这般的地步,不知到底是轮回还是注定的命运,但他本不信命。
“吾本以为是三弟那般居心不良,不过却没有想到原始是一直养精蓄锐深藏不露的沉璧啊。”那人唇叫角微勾,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笑,且却以是那般帝王之色。
“……”而那坐与座椅之上的白衣男子只是只字不提,一副油盐不进般的模样。
原是对持般的局面,却因一人笑面不改、一人沉默不语而显得没那么剑拔弩张,有一时间也陷入了僵局那般。
而风寒祥看去了,只是笑意不减,“连自己陪伴多年愿舍命相助的兄弟都能轻易抛弃,若说原在那般处境还能相救,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故清玉只是抿唇不语,却还是开口,“我本就没想去救的。”却也不知这话语有几分真假。
或许是故清玉常年温温润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竟然也觉得或许是有什么些难言之隐,但却也十余载却无一人读懂他。
风寒祥见状自然是知晓他不愿与自己多说,便也没有提及,而故清玉心中如何不知?
从小便是,他贵为贵妃之子,却也是因为一个宫婢所生的孩子而断送了之后的前程与路途,自此之后便也连路都走不了、站都站不起来。
而那人却一脸愧疚,说着是要补偿自己,何其可笑。
若不是他,自己现如今何需居与人下,成为旁人的言谈对象,就连娶妻生子的事情都不能够自己左右,更无人愿意同自己一同商恰言谈。
自己原先还能够当做不在意,但是在宫内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与背后的窃窃私语,而各位嫔妃之间看着自己怜惜可悲的目光,而父皇的毫不在意般与母亲的愤怒悲悯却无所作为,自己却好似渐渐的变得敏感悲悯了起来,从原先的开朗乐观变得卑劣敏锐,他自己一个人在床榻上坐着,看着那屋内的陈设日复一日。
他会偶然回想起来,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他记得之前的宫妃对他的态度也都是很好的,会叫自己到她们的宫殿之中吃糕点送笔墨,也记得那些婢女宫人也都是谄媚恭敬的态度与善意,而就算是父皇对自己再冷淡,但是平日也是会过问一二自己的事情的,查查功课学习武艺,他也都是做的最好的。
可那时母亲会叫自己低调不要招惹旁人的目光,要懂得保全为上,所以他会为母亲折风筝,会为母亲记着生辰送礼开宴席,懂的母亲是爱自己的。
那时母亲眉眼之间的温柔是很好的,他那时也觉得母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不争不抢、却依旧如同溪水温流那般,像是莲花那般出淤泥而不染,会关切自己照看自己,每每下学了便会来门口等侯着自己一同回家,会给自己带些红豆糕点,微甜的口感那时他也是很喜欢的。
那时自己的母妃只是一位贵人,但却世间最好的母亲。
只是啊,他后来才知晓,原来那些宫妃待他温柔叫他常去她们那儿玩,是因为自己是皇子,是第二位皇子,若是与自己关系融洽能够为她们带来利益与好处,而宫婢那些人曾经还说过自己喜欢,但是自己有了腿疾之后却在背后排挤谴责自己,说自己日后不中用了,也是废人了,怕是连当亲王的可能也都没有了。
而母亲不是不知晓自己是为何受伤的,但是她却不能够出声,只是躲在屋内抱着自己哭泣着,她明明知晓的,这些事情也都是阴差阳错之间变成了如今的局面,但母亲还是爱他的,甚至为了她最爱的孩子还与以往她最为惧怕的帝王争论训斥着,那时他母亲第一次这般做,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母亲是一位温柔似水与世无争的人,可偏偏有人会苛待她,会暗中排挤她,因为她有一位皇子便眼红妒忌,暗中下毒传播流言,在帝王的面前说她的坏话,在与帝王决裂之后母亲的地位甚至连刚入宫的秀女都不如。
母亲消沉了几天,而后在他再次见到母亲时,却莫名觉得母亲有些变了。
虽然笑的依旧温柔,但眼眸之中却多了几分深沉与算计,但对他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着,只是不再教导他要孝顺知礼,不再说要平安喜乐,他的母亲学会了反击,而他也懂得了人情世故,强强联手,而他也开始收敛自己的脾性喜好,而转出一份温润谦和的模样,待人谦和有礼关切温和,也算是勉强博得了一个美名。
自己原为皇子时,他们对自己有敬有尊,但自己如今依旧是皇子,待遇地位却不如以往了。
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猜忌,他曾经也消沉过一段时间,估计也能够修身养性,懂得了如何自保求全,为了接下来的行动,他早已经布局许久,却也仍然会因为自己的腿疾耿耿于怀,毕竟若非这般,他或许也不必懂得这些事情,不必见识这些残酷,自己仍然可以做自己的皇子,可以当一位与世无争的亲王。
旁人的目光总是歧视扎眼的,于是他懂得了不去计较,就算是当面指责说着自己的过错,也能够温柔谦和的回答自己会注意的,让别人不知如何再言语,而卿之对自己的愧疚与亏欠,他也一一接收了下来,于是他成为了他的身前,挡在了他的身前,会维护照顾他,但地位身份也是直线上升,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晓如今自己的地位已然如此,也不能够再低了。
于是他便也很少外出,就连以往的宫宴也并未参加,最多也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看着那夜空,辽阔无边的夜空却被高楼城墙所高耸禁锢着,就好似他那般,虽然能够看到,但是却在瓦墙之中,出不去的,也是故步自封。
那段时间,他并非全然是这般,他开始学着自己的母亲,若是走不了路习不了武,他便去学了厨艺膳食,学着母亲那般的与世无争温和惬意,而母亲却也在这世间挑拨了一片的星子,懂得了运筹帷幄运用人心,也懂得了如何自保反击。
那时他记得,母亲的红豆莲藕羹做的很好,母族会经常给母亲送来红豆,因为是在乎她的,也知晓她喜爱这般的红豆,所以他便学着做,而后变成了最为擅长做的菜肴糕点,却意外招来了一只凶巴巴的小花猫,那时是他难得在年宴上出现一次,自然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的。
故而他也注意到了那位起初来到皇宫内的女孩,芙蓉巧颜衣着华丽,是父皇带来的郡主,还册封给予了封地居所,一时间风光无限,人人陪着笑脸。
但她却依旧不开心的模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坐在那夜深人静的一旁看着湖泊之中的池水发呆,大抵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或许冥冥之中知晓或许他们有些相像,于是之后也便有了交集。
他也是后来才知晓,这个丫头的确是很好,虽然表面上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实际上心里却好似缺乏了很多东西,于是他做了红豆羹,送了糕点,也带她去看了自己所喜欢的夜空,在城墙上的万家灯火通明,小花猫很开心,但他那时心里却忽然想着,若是自己身为帝王,是否能够让百姓安康,并无这些处心积虑处处小心,也不必像自己经历这些般,他想改变这个世道中的悲凉与人情世故。
而那时他也知悉,自己只是一个皇子,既要照顾自己,还要连累了旁人。
或许他们不知,但原先故清玉的想法也不是这般,但日复一日看到那些灰暗,看到旁人的流言蜚语窃窃私语,那种感觉属实不能够忍受。
一味的顺从温润又如何,不过还是一个废人,就最简单的事情都需要假以他人之手,可有人问过他的恨?他的怨、从未有人得知。
就好似从一开始他便也是要这般,就连母妃知晓了她的亲子遇害,却也不敢做出些什么来,只能够一味的安慰宽慰着自己,就这般吧、算了,这般便也是命,但她或许也不甘心就这般下去,看着自己身处险境还要连累孩子,却还是忽然出手谴责谩骂了帝王,改变了自己之后的命运,她也不再只是一位贵人,而是之后能够出现在史书之中的女子,可谓是英雄豪杰般的女子。
不过故清玉也是阴差阳错之间得知、帝王要杀的人是故卿之!而自己却变成了如今这般,为何是命?就因为自己帮了他一次,这般便也叫做命?
故清玉虽平日为人温润和蔼,虽贵为皇子却也以礼待人,但却也无人知晓真正的故清玉是如何,既然为帝王之子,那又是如何没有矜持高傲,那些本就是他理所应当得到的,为何要这般拱手让人?
他那时也曾这般想过,但是,如今想来,却莫名有些可笑了。
风寒祥一眼看出,却也直言不讳道,“你是不服吧、难得看到二弟的傲骨矜持,却也不知是眼下这般的局面。”
他好似居高临下那般看着,却又好似如实陈述着话语,故清玉却不答,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差距。
他如何知晓,他母亲早早便将他送去了高人那处学习生养,自然是不必得知这些宫廷之中的沼泽阴暗的,他母亲为了维护保全他,故而将他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甚至其中还有着先帝的份,原来先帝所谓的不在意只不过是处事深远,为的就是保全这位子嗣。
但风寒祥从来都是虚伪伪善的,就算现在局面于自己已然定夺,却也还是保持着笑面温和,也不知这笑面之下是否藏着血骨累累,但故清玉已然不想与他言说了。
故清玉本就与风寒祥并未有多少交情,旁日那般的温柔和蔼也不过是假面般,自然是不愿与风寒祥多言。
故清玉与风寒祥谈话间,外面却也走进了一红衣男子,故清玉不过抬眸看了一眼便也不再望去,自然是知晓,自己这般布局谋略其为幕后黑手,自己这般所做也就意味着放弃清莔的事情也是自己一手造成,自然是不想与那身体康健的三皇子说些什么。
“自古成王败寇、我自然认输。”故清玉却也不愿见他,仍然保持着自己少许有旁人见到的傲骨矜持,与平常不同般屹立坐姿,依旧是不会服气认同。
“清玉。”那人只是温言唤了一声,看着面前被困与屋内的人儿。
“……我不知为何你要这般。”故卿之一进来便也看到了坐在窗旁的故清玉,却仍然是难以置信,言语之中有些疲惫痛心。
故清玉却也只是听闻他那般的说辞,嗤笑一声,忽然觉得这般虚假,真的很是虚伪,而后才颔首低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如今这般也不必装了吧,我如今的下场不是你早已经谋划算计过了的吗?还装着一副假慈悲的模样。”他也不必维持着平日那般的温润谦和了,而是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厉声责问着。
“我曾经是真的喜欢过你的,无论是哪种。”
“我并未觉得我对你有哪处不好了、有哪些地方没有思虑周全,没有顾及到你的心绪,曾经你不是也看着很开心吗,那时我问过你,你也回话了、答应了下来。”话语略微一顿。
“我只是不懂,为何会是如今这般的局面。”
故卿之只是看着面前的人陈述到,好似告知自己的心绪那般,却得来面前那人的笑话般。
“你当真觉得是对我好?扪心自问你喜欢的到底还是你自己的自私自控还是那份假情假意的虚影,若是旁人有一点不愿般的模样,你便也是要下手除根,若不是我呕心沥血殚精竭虑陪你玩弄几载,今日可还有我的容身之地。”故清玉色厉言辞,却也不留一丝情面般。
“你所谓的喜欢便是如笼中鸟般禁锢着,便也一丝一毫不可偏差你所想的,你自觉我慈爱怜下、便认为我从未会怨恨妒忌过你。”却只是话语一顿,“你现如今是与大皇子一同的功臣,如何会知晓那些屈辱不堪,这几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思虑,是否当初若是不见你便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话语之间似有些哽咽了般,“但我错了,若是那日伤的不是我……现如今我早已经是平安康乐衣食无忧,何故会落得如今这般委身求全做小附微的地步?况且那人还是你,我自然是恨之入骨想杀了你泄愤,不想再见到你。”
“清玉……”故卿之话语还未开口便看故清玉侧身望着窗外,却也冷声毫不留情般。
“你以为我是如何的人?”故清玉微微回头,却不完全去看他,只是侧偏着脸庞,在烛光照耀下,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却也感到孤寒独身。
故卿之听闻却有些欲言又止,“那安乐呢?你就是埋怨我、但她毕竟也是你看到大的皇妹。”
风寒祥不过是站在一旁看着眼下这般的局面,便也提醒到。
“外国使臣的事情你也有从中作梗吧,虽我有让安乐和亲的意思,毕竟我与她并未有多少交情,不过像二弟这般表里两面的我也是少见,听闻二弟是最宠安乐的,现如今却也是偏侧推进暗中策划,不知这般的喜欢谁敢要?”
故清玉不过是慢条斯理地将中衣携去,再将那件湛蓝外衣着身,端坐高傲,“不过是领养册封的郡主罢了,算什么兄妹。”
他只是颔首道。
“她早该去和亲了。”
故清玉面色不改,不过故卿之却察觉到他眉眼之下还是带着几分的垂怜哀思。
“你之前不是这般和我说的,我本就是不喜欢安乐,只是见你喜欢才那般爱屋及乌。”故卿之略有些咬牙切齿般听闻着,自然是想起之前的一幕幕,起初自己的确是不喜欢这般嚣张跋扈的郡主,况且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只是那时的故清玉一再劝阻,自己才勉强担待着。
虽然之后久而久之也是慢慢习惯了,但也算是极好的一段时日。
想当初的故清玉依旧是那身患腿疾的而皇子,自然是依旧温柔以待着,故卿之自然是不明为何清玉要对这般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小丫头这么好,但是见清玉喜欢便也一再容忍着,退怯着,收敛着自己的性子那般,这自然是不像平日的故卿之。
那时故卿之觉得故清玉对那小丫头太好了些,便也有些暗暗吃醋,不免挤兑了几句。
那丫头和你以前很像。
但那时故卿之却听闻故清玉那般说到,才勉勉强强的没有起初那般介意,虽然故卿之也不明这丫头和他有什么相像的地方,毕竟他早已经忘却了自己的曾经,那些所受到的悲凉与欺辱,如今他早已经是为三皇子,也无人敢提及他的曾经,谁知晓后来那臭丫头无法无天了。
在和亲之际,故清玉仍然会那般一再推脱着,甚至叫上故卿之一同帮忙,见清玉那般,故卿之自然是会帮佐着些的。
“安乐怎么办?”故清玉眉眼温和,只着一身浅色白衣,看似温和却还携着几分病弱之姿,“我很喜欢她,她曾经有些像你,便也多照顾着些。”
“毕竟如今我在府邸之中也没有结识什么人,也不过是安乐平日多来逛逛,你若是不喜欢的话那我下次还是与安乐言即吧。”故清玉话道,却略微蹙眉垂眸,而后思索这些什么,提及到。
“柳家不是开办了学塾吗,把那小丫头送去学学也好,总不至于天天待着出去老惹事、三天两头都要闹一通的,你的暗卫都要被她弄没了。”
那时故清玉却也打趣着几句,只是故卿之那时却不知故清玉这般究竟是为何,还因为是为了磨一磨那臭丫头的脾气,心里面还开心了不少时日,觉得清玉还是对自己更好着的,而那段时日他的腿疾也还未恢复,所以这般故卿之也是误以为然了般。
现如今看来却也有着另一种可能,毕竟那时自己是派查卫督去看着那小丫头的,那般胡作非为刁蛮任性的模样若是没有一个秉信武功好些的人看着、就连故卿之也会看不下去的,毕竟查卫督还能够管上一管,他也未曾怀疑过查卫督会是清玉派到自己身边的人。
现如今却知晓了那查卫督并不一定是自己的人,到底也是阴差阳错,不知面前这位陌上如玉的二皇子到底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曾经对他依旧如初的故清玉。
“我不知如今你瞒着我多少。”或许故卿之也从风寒祥那听闻了不少的事迹,但却也从未见故清玉亲口所言。
或许心底还是不愿相信般。
因而觉得故清玉似乎也并未改变,好似一直都是那般的二皇子,毕竟他们三位皇子中,怎么说实际上故清玉在百姓中的评价也是算不错的了,那时若是故清玉告知故卿之、说他想要皇位,想当君主,那故卿之绝对不会有任何异心起疑,绝对会是一百个愿意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