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地方你去便是,我还要照顾卫公子。”姜小寇回到桌案边,继续批阅奏折。
“姐,你就别骗我了,那卫公子对你态度不好我都知道。”
姜小函抽走她手里的本子,对着她不停眨眼:“不如跟我去祥松阁放松一下,顺便再取取经,保证回来让卫公子对你服服帖帖的。”
姜小寇没有理会她,要知道前世她也算博览群文,手里有大把方法掐下那高岭之花,她才懒得去那种地方。
“真不去?”姜小函继续来回晃悠,嘴上也没闲着,“姐,祥松阁可是要什么有什么,以前这种地方你都是要待上好几日,看上眼了直接带回宫的都有,怎么,如今竟要为一个卫明言洁身自好?”
姜小寇:“……”没想到原主这么荒唐,难怪那日她会在后院看到一堆忘了名字的男子,得找个机会早点把他们送出去,省得耽误她的摘花计划。
“真不去,也不后悔,我现在心里只有国夫。”
将所有的提问方向都堵住,姜小寇不悦催促:“你要去便赶紧去,别耽误我批折子。”
“姐,你真的栽了,以前你可没这么坚定。”姜小函一副你完了的表情看着她,眼神里还带着点怜惜。
“是是是,记得帮我给皇姨带好,你赶紧走吧。”
姜小寇推着她走出景安殿,目送她离开后,转身走向隔壁:“清溪,最近当心些,尤其要注意安庆王,你也千万别说漏嘴,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清溪压低声音回道:“国主放心,清溪定会护好卫公子。”
姜小寇回到殿内,望着桌案上的东西却半点没法静心,卫明言在玉宁殿这事连很少回宫的姜小函都知道,估计后院也不太平。
“颜慎,你去把白尘带来。”
不多时,白尘恭恭敬敬跪在殿内,对着她叩拜行礼:“拜见国主,国主凤体安康。”
姜小寇见他抖得比上次还厉害,赶忙让颜慎退下,自己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别怕,下毒之人已经认罪,我叫你来是有的别的事想问。”
“小的明白,谢国主开恩。”白尘伏在地上,还是没动。
姜小寇有些无奈:“你先起来吧,这样没法说话。”
白尘闻言,上半身挺得笔直,依旧没敢抬头:“多谢国主。”
姜小寇见他这么卑微,想了想他的身世,后退几步才问:“我要封卫明言作国夫一事,你可曾听说?”
“回国主,小的确实有所听闻,不过小的是从其他夫侍那儿听说的。”
说着,他的身子又伏在了地上,连声音都在发颤:“国主明鉴,小的不曾更不敢违反禁足令。”
有那么一瞬间,姜小寇后悔了,这样胆小的人要怎么培养?不过理智很快打败烦躁。
毕竟眼下她只有这个人能用,且从记录上看,此人能从白氏众多旁支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宫做夫侍,定然有过人之处,或是有意藏拙也未可知。
“快起来,我知道不是你。”姜小寇扶着他胳膊,低声道,“你只需告诉我,这消息是谁最先说出来的。”
白尘茫然摇头:“小的确实不知。不过这消息是小的晚间在自己院中纳凉时,碰见同院其他夫侍在议论,这才知道的。”
同院夫侍?姜小寇继续追问:“那你可认得他们?”
“小的刚进后院,并不认识他们,请国主恕罪。”白尘吓得又是连连叩首。
这么看来,和他同院的并非夕涯与月沼。
“我知道了,这不怪你,赶紧起来吧。我还有任务要交给你,若是办得好,以后你便不用再做夫侍。”
“不做夫侍,那做什么?”白尘不解,在别宫里除了做夫侍,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出路?难道国主是要他做奴仆?
不行,父亲便是家族中的低等奴仆,自己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摆脱奴仆的印记,绝不能再走回老路。
“请国主开恩,小的定会完成任务,求您千万不要送小的去做奴仆。”
姜小寇见他又开始磕头,连声音都带着悲伤,这才想起男子在这个世界地位底下,刚才那番话着实让人误会。
“你只要完成任务,我便给你比夫侍还要好的身份,再也不用与后院那些人争抢。”她蹲下身,一字一句说与他道,“就像颜护卫一样。”
白尘直愣愣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真的?”
“自然。只要你查出是谁散播的消息,并把后院的情况于每日晨起后汇报给我,待国夫典礼成,你便能得到比仆侍更好的身份。”
白尘听到这话越发激动,连礼节都顾不上,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心中想了无数可能,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迅速收回视线,重重磕头:“小的谨遵国主吩咐,这就去查探那消息源头。”
“等等。”姜小寇拍拍他肩头叮嘱,“做事小心些,莫要叫人发现,以后也别再自称小的,你并非奴仆,说我就行。”
“是,国主,小……我明白了。”白尘起身对着她微微躬身,得到允准后这才缓步退出殿内。
回去的路上,他只觉自己是在梦中,连着掐了好几下胳膊,在疼痛中才终于清醒,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想当初他进宫就是为了给自己挣条出路,如今有了更好的差事,他定要好好完成任务,绝不让国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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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宁殿,自姜小寇那日来过后,卫明言心中便没有半刻是安宁的。
为了能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每日都在悄悄给自己施针治疗,只可惜伤势太重,加上医师的方子不够对症,他忙活了好几日也不见效,要是能让他自己抓药就好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卫明言当即便掐灭了它。今时不同往日,他还是想些别的法子更稳妥。
房门被轻轻叩响,清溪端着药碗走到他跟前:“卫公子,该喝药了。”
又是这苦涩的味道,卫明言在心底轻叹,这别宫里的医师太墨守成规,简直有辱师父的名声。
他仰头一口饮尽药汤,拭去嘴角乌黑的药渍:“清溪,我在这殿内待得有些闷,能否容我出去走走?”
“自然,医师今日也与我讲,公子身体恢复得不错,正该出去活动活动。”
清溪放下一小袋蜜饯,收走空碗道:“还请公子稍后片刻,我去去就回。”
不等他回应,清溪转身走向殿外,叫来护卫简单叮嘱了两句,匆匆回到他身旁:“卫公子,请随我来。”
卫明言有点意外,他竟然没有禀告国主,就这么放他出去了?直到头上多出一顶帷帽,这才明白原来他早有准备。
“卫公子,医师说你这伤口很深,要养好一阵子,想不留疤的话就得带着它。”清溪扶着他的胳膊解释。
帽子下的卫明言轻嗤,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舍不得他的样貌罢了。
他轻轻抚过那细长的疤痕,心想若是他生来就有这道疤,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自在轻松些?
清溪放下帷布,低声安慰:“卫公子放心,医师说只要您按照她的要求做,这疤痕半月内定能消失,绝不影响公子容貌。”
“走吧,待会儿医师又要来换药了。”卫明言收回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被甩下的清溪慢他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没再说话。
今日是个阴天,盛夏的燥热却不曾减退,蝉鸣声也比往日还悠长,叫得人连呼吸都裹上了几分不耐。
卫明言在院中的石子路上缓步前行,帷帽遮挡了他的面容,倒是方便他查看周围环境。
他记得以前跟着师父学医时,两人就住在别宫内的一个小院里。
院外有两条路,一条是去景安殿的,另一条就是出宫的,要是他能找到那里,出宫就不难了。
之前清溪说这里是玉宁殿,若他没记错,相邻的便是景安殿,而师父的住所应该就在……
他扶着帷帽掀开一角,仰头朝北面最高的藏书阁望去,很快便找到了师父小院里探出头的那颗槐树。
几年过去,它长得更茂盛了。跟着师父学医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模样。
“公子可是在想裴医师?”
身后传来清溪的问询,他连忙放下帷帽,暗暗提醒自己定要想办法出去,而后含笑迈步:“没有,我就是想看看那整日鸣叫的蝉到底在哪,好像它们从不知疲累。”
“公子可是累了想回去?”清溪上前半步追问。
“并未。难得出来透透气,我还想在外面多看看。”他随手一指,“我想去前面的凉亭坐会儿,不知清溪公子能否帮我取些茶水来?”
“原来公子是渴了。”清溪招来路过的奴仆,吩咐他们去取水,自己则继续跟在他身旁,“公子,我扶你去前面歇息。”
卫明言见没法把他支走,只好放弃探查的计划,迈步走向凉亭。
路上遇到几个有说有笑的奴仆,他们虽不认得卫明言,但却认得他身后的清溪,纷纷主动让出路来等他先行。
待他离开后,几人接上方才的话题继续讨论着。
“国主可从没禁足夫侍们这么久,看来这个国夫不一般呐,以后我们可有得罪受咯!”
提着扫帚的小厮急忙打断他:“哎,这可不兴说,如今国主诏书都下了,你也不看自己有几个脑袋。”
“可我听说那朝臣们都在反对,那国夫到底是谁啊?难不成长得奇丑无比?”
手里拿着剪子的仆人道:“国主又不傻,怎会娶个丑夫?我听说好像是个医师,好多名门嫡女都抢着想娶他呢,叫卫什么来着……”
“你们的活儿都干完了?”
清溪这声大吼吓得仆侍们立刻噤声,几人迅速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与他同在亭内的卫明言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帷帽遮挡了他的脸,叫人无法分辨他的情绪。
清溪回到亭内,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好装作无事道:“公子,送水的小厮还没来,要不我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