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床倒不用很慌张。薛小郎君的病症温以良已用异能探明且初步治疗过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更加精细的梳理和调养。就如他所开的方子,灵芝补气安神,夜明砂清热消积,配合施针二者合起来对症治疗。
所以冯小虎与温以良不慌不忙赶着牛车骑着驴,巳时中到了县衙。
薛县令在忙公务,薛夫人带人在门口迎他,轻妆华服,金钗玉镯,一派官家夫人风范。
见他如约而来热情笑道:“方才我儿还在惦记,说昨日的大夫哥哥怎么还没来,恰好您就到了。”
她一边自然引路,一边又道:“昨日老爷吩咐收拾义诊堂,下人们连夜忙活,已在堂中打扫出一间僻静之所,旁边有一处角门,出入不必经过正门,省得百姓惶恐。今日又去仁和堂寻了两个伙计来帮您打杂,所需的一应药材也走老爷私库由仁和堂出,算是我夫妻二人一点心意。”
温以良拱手笑道:“劳烦县令大人和夫人费心。罗洲县的百姓有薛大人这样的父母官,真乃幸事!”
几人来到内院,只见一个穿着精致富贵的男孩儿正在院中玩耍,面色红润,活波可爱,正是薛小郎君。
小孩儿见到有人进来忙收敛神色站的笔直端正,教养良好给温以良躬身行了一礼:“温大夫好。”
温以良笑:“你也好。昨日睡的可好?饮食如何?精神可好?”
“都好,多谢您妙手,我如今感觉好多了。”薛小郎君回道。
“昨日您诊过之后按照您留的方子,已喝了一服药,果然精神大好。不知今日是否施针?”薛夫人问。
“正是。待小郎君服下我这玉露就可施针,之后每日一服药连喝七日就可痊愈。”温以良颔首。
“那劳烦温大夫了。”
温以良先把脉,又让小郎君伸出舌头看看,取出昨夜准备好的玉露拿出来,看着他服下,然后取出银针让人为他脱去上衣,盘腿坐好。
“或有不适,且忍一忍。”
合谷、曲池、大椎、建里、商曲,几处穴位银针落下,半刻钟之后轻捻提拔,或补或泄,又待半盏茶过去,温以良方才收针。
施针期间,薛小郎君坐立难安,浑身冒汗,一时痒麻难忍,一时舒爽不已,等整个施针过程结束,看着温以良满面温和笑意神色复杂,恨不得离他三米远,再也不想体会这种一时天堂一时地狱的魔鬼针感。
一手令人难忘的施针是末世前温以良跟一位老中医学到的,虽难忍,但效果极好。
倒是薛夫人见小郎君才经一次诊治就变得精神奕奕活力充沛,喜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连连道谢。
施完针下人请温以良到偏厅休息,薛县令此刻忙完公务过来问候一番,作为患者家属相当配合,问清自己儿子的情况以及后续治疗方案后安下心来,和颜悦色道:“温大夫岐黄之术当真厉害!昨日说不要诊金,本官感念一番心意,诊金便不给了。但药费却不能不付。温大夫自制的玉露疗效绝佳,不过小小一瓶服下即可便能让人精神抖擞,想来造价不菲,本官不能让你吃亏。”
“来人——”
下人上来奉上一个小木盒,薛县令亲手递过来让温以良接下:“一点药资,还望温大夫收下。”
温以良再三推辞,不肯接受,薛县令却一定要给,看他态度坚决温以良只得收下了。
“那温某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大人但有所请,温某绝不推辞。”
薛县令见状放了心,一盒银子就能拉拢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绝对是赚到了。
温以良也笑了,免去诊金就能收获一城县令的好感,肯定也算赚到了。
不过他觉得对方给银子的原因肯定这不止一点,喝了口茶静待下文。果然就听县令道:“本官却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温大夫方不方便。”
“大人请说。”
薛县令犹豫一下道“温大夫所制的玉露疗效非凡,似乎适用于几乎所有病患。不知道是否能用于康健之人?”
温以良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前日义诊的过程被冯里正告诉了薛县令,不然对方从哪里得知‘适用于几乎所有病患’?
不过对于这一点他早有应对准备,耐心解释道:“正如大人所说,这玉露造价不菲,乃是因为里面用到了我师门秘法。之所以能够令人焕发生机,其实是因为病患本身生机未断绝,一口气仍在。玉露不过是作为引子,激发人自身潜力罢了,所激发的仍是病患自身的生机。正所谓取之于己身用之于己身,所以在外人看来疗效甚佳。但若是病患本身就已病入膏肓,生机断绝,这药是起不了作用的。”
“同理,身体康健之人本就五气充沛,生机绵长源源不断,不需要外物去激发。若要强加干涉,反倒揠苗助长,初用药时好像效用不错,实则自毁根基,竭泽而渔,至身体陷入险境。”
这番说辞不过是温以良早就编好的,本就是为了打消像薛县令这样,见到玉露疗效就据为己有之人想法的。;至于对方信不信,温以良并不担心——就算对方找人去试,也只会得到一样的结论。
因为温以良的异能不仅能给予人生机,也能夺人生机。
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一念之间夺人性命——只要把事先给予对方的生机抽取出来就行了。
打一个不太确切的比方,人的身体在他看来就像一间破败的房子,久经风雨出现了问题需要及时修补以免房子倒塌。异能就像是加固稳住根基,药物就像是建筑材料,给人补充精血。两相配合能重新把房子修补牢固。
但反过来说,异能也可以破坏,只要把加固抽掉就行。轻易就能将房子重新毁坏。
他没有这么做过不是做不到,只是因为道德约束不愿意罢了。
他甚至可以决定抽取生机的程度——对外的表现就是轻中重的不同疾病复发。
从房子最脆弱的地方开始,也从人身体生机最弱的脏器开始。
听完他一席话,薛县令恍然大悟,面带歉意道:“本官原想替家中夫人和老母求上一剂,以保平安康健,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是我强人所难了。”
温以良却没完全拒绝,从箱笼中取出两个小瓷瓶笑道:“但以防万一,给大人留两瓶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可以的。”
薛县令闻言眼睛一亮,朗声笑道:“多谢温大夫体谅!”
一杯茶喝完,下人来报午食已摆好,请二人前去用饭,温以良没再推辞,与薛县令和师爷几人用了一顿午食。
用过饭薛小郎君睡下了,温以良带着冯小虎开始义诊。
毕竟是县衙,诊室安静,东西齐全,除了桌椅板凳,屏风隔开的几张矮榻,还有笔墨纸砚,另一旁还有摆了半个屋子的药材,以及等着按方配药前来打杂的两个伙计。
仁和堂的伙计眼力见是有的,见他进来忙迎上来行了个礼,说但凭温大夫吩咐,义诊堂开几日,他们就来几日,让温以良不要客气尽管使唤。
两个县衙在门口维持秩序,冯小虎把角门打开,外面排了一堆百姓,切切私语:
“听说今日义诊的大夫是个新面孔。”
“对对,以前没听说过这位。但能被县太爷夸医术好应该有两把刷子吧?”
“我也听说了,薛小郎君的病回春堂的吴大夫都没能治好,听说这温大夫一出手,嚯,人就醒了。”
“真的假的,我可是看到告示特地赶来的,可千万别白跑一趟……”
……
几个衙役见状喝道:“温大夫宅心仁厚,特在此义诊七日!所需诊金一概免去,所需药材一律由县太爷提供,众位前来就医还请遵守秩序,莫要扰乱!”
说完手执腰刀,门神般站立在两旁,人群瞬间安静了。
第一位来看诊的是位老丈,一身绸缎锦衣,精神矍铄,后面跟着个小厮,在桌前坐下。
“这人看着不像有病啊,跑过来干什么?”冯小虎边磨墨边嘀咕。
温以良微微一笑,“老丈请”,示意他伸手,手指搭上脉搏,不过几息后收手,执笔写下一个方子,交给一旁的伙计示意抓药。
伙计看了一眼那老丈,神色犹豫站着没动。老丈却笑了:“小友,敢问我可有患病?所患何症?所开何方?”
温以良也收笔一笑:“老丈无病,无症。若温某所猜不错,您应该只是来试试我的水平?”
“那你还开药?”那小厮无语道。
“无病无症便不能开药吗?”温以良反问,“敢问老丈,您是否白日精神尚可,夜晚却胸不任物?夜卧露胸可睡,盖一层布压则不能睡,已有数年了?”
老丈噌一下讶异站起来,“你如何得知?”
温以良神色自若道:“老丈,您虽现在无病无症,但因旧伤所致血府尚有瘀血,致胸不任物。温某为您开了血府逐瘀汤三副,保您药到病除。”
那老丈这下真的惊呆了,思索片刻后道:“老朽的确二十年前受过伤,当时卧床一月有余,我以为早好了,原来竟还尚未好全?”
那小厮茫然:“我家老爷的确有晚上胸口不能盖被子的习惯,这件事非亲近之人不得知。大夫真神了。”
温以良笑笑,见人群震惊沉默,示意下一位患者继续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