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来人正是本县父母官薛大人。冯里正一个照面弯腰就要跪拜,被薛县令拦住了,温以良有功名在身,因此只是躬身行了个礼,目光对上薛县令背后黑瘦板正的中年男人,温县丞也微微一愣,很快神色如常。
昨日听说要来县衙,温以良就做好了碰见温县丞的准备,没想到这么早就遇见了。
他很想问问温县丞是否知道他们夫夫二人近日碰到的糟心事,是否知道孟府阳奉阴违表面与他们和解,其实私底下恶意报复,又觉得那些事跟温县丞并无太大关系——钱与权的上层圈子,人人相护,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谁会真的为了一个穷酸秀才强出头?
于是他收敛心神,专心听薛夫人说话。
“……其实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小娃娃顽皮些很正常。我家小郎君尤其喜欢爬上爬下,三日前晌午过后不见他起床,丫鬟来报,我还以为他又赖床不肯习功课。谁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醒,请了大夫来把了脉,说可能是中风,需得用药。一碗一碗药灌下去人还是不见醒。这怎么行?”
“我们便另请了回春堂的吴大夫,竟说是痫症!我家小郎君身上无伤,昏迷前无异常,也没有抽搐挣扎,怎就是痫症?吴大夫德高望重,我们也就听着,施了针,用了药,到今日三天了还是没醒!”薛夫人眼睛血丝遍布,焦急之下愤恨道:“怕不都是庸医!根本救不了我儿性命!”
薛大人脸色也不好,道:“本官就这一个孩儿,素日里疼爱的紧。吴大夫已经是本县医术最好的大夫了,他都不能治,你如何有把握?但死马且当活马医,今日本来是要上府城的,行李也已收拾妥当。看在冯里正的面子上,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若一个时辰内我孩儿仍不能醒来,以后你也不必在本县行医了!”
轻描淡写几句话施加的压力却让人胆寒。当官的手握权柄,随便就能决定要不要砸一个人的饭碗,温以良不卑不亢笑笑,向前一步道:“若温某能治好呢?”
这话说得有些大胆,薛县令惊奇看了他一眼道:“若你真能治好,本官不仅奉你为座上宾,诊金双倍奉上,还送你座医馆,亲笔题匾。”
“好。”
冯里正倒吸一口气,被温以良的不知天高地厚吓了一跳,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倒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温县丞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测。
说话间几人到了薛小郎君房内,只见床上躺着个八九岁的小公子,面色安然,一眼看过去就像在睡觉。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忙见礼,薛县令挥手让他们退下,温以良上前一步坐在床边,手指搭上薛小郎君细嫩的腕间。
薛小郎君脉象细如抽丝,快如奔马,又见舌质红绛,面色淡漠,通过把脉的确有点像特殊中风或痫症,温以良摸不准,借着把脉,一丝极细的异能流出,输入小郎君体内飞快流转。
半刻钟过后,温以良起身,从箱笼里拿出一套银针铺开,挑出极细的一根,一手执小郎君左手,一手轻轻刺入合谷穴,轻捻片刻后拔出,食指关节在胸口膻中轻叩三下,就见床上的小郎君悠悠转醒。
“醒了醒了!小郎君醒了!”
冯里正惊呼,薛夫人与县令赶忙凑上去扶起小儿子,薛小郎君看看左右,眼神迷茫,“天亮了吗?娘,你怎么在这里?”
薛夫人苍白的脸上绽出辛酸惊喜的笑,红着眼眶抱住他:“醒了就好。你一觉睡了好久,可吓死娘了!”
“可有哪里不适?大夫就在这里。饿了没?还是要喝水?小桃,小桃——快把备好的白粥端过来给少爷吃一点。还有软枕,也拿几个过来让少爷靠着。帘子打起来,屋里也太闷了点……”
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指挥,见小儿子摇头表示并无不适,薛县令也一脸慈爱,听到她喊人忙问:“温大夫,小儿刚醒是否可以用些膳食?可有忌口?”
温以良笑笑:“饮食清淡好克化即可。并无特殊忌口。”
名唤小桃的丫头急急赶来,端着一碗白粥,薛夫人小心接过去亲手喂食,薛县令看了片刻,起身邀请温以良和冯里正温县丞等人到书房,顺便吩咐下人将收拾好的马车行囊取下来原样放回。
几人在书房坐定,薛县令道:“是本官眼拙,没想到温大夫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医术,真是少年天才!敢问温大夫,我家小儿为何三日不醒?两位老大夫皆束手无策,温大夫又是如何医治的?”
不止薛县令疑惑,书房几人也都很好奇。温以良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小郎君所患并非任何一种医书中已有记载的疾病。其脉象细数,舌质红绛,体热面红,又昏迷数日,既像罕见的小儿中风,又像积压已久不发的痫症中的阳痫,所以两位大夫拿不准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则我观小郎君除此之外五脏六腑样样正常,内外表里均无不妥,那病因只有可能在脑。人为万物之灵,其脑为髓之海,诸阳之会,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之气血皆汇集于此,何其复杂!幸好多年前师父曾碰到过类似的情况,说有一人长眠半月不醒,醒来神思如常,却不记得曾昏睡数十日,只以为才过一夜,醒后食欲大增,连食十碗粥食,未饱腹。数日后又昏睡,我师父以银针刺合谷,指扣膻中唤醒,但此法只治标不治本,并不能令病患恢复如常,师父将此病命名为奇眠症,后钻研数年,发现此症虽罕见症状也只是昏睡,但对人危害极大。一是病患随时可能陷入昏睡,不论是在吃饭、说话、走路、还是骑马;二是此症危及寿数,患此病者相较于常人寿数减半。”
“这——竟这般严重?”温县丞急道,“那可有根治之法?”
温以良点头,“我师父数年钻研,终是找到了根治之法。”
“如何根治?”薛县令追问。
温以良犹豫片刻,道:“需得以好药将养,配合我独门针法,七日方可。”
薛县令闻言忙道:“这有何难?需要何种好药温大夫尽管说就是,我定当奉上。还请您劳累几日,救救我儿!”
说完拱手道:“您放心,诊金按照事先说好的,翻两倍给您。另方才答应的事情,全都照办。”
温以良目的达成,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难寻的草药。一者为百年灵芝,二者为上好夜明砂,三者,乃我用无根之水亲手调制的玉露。有这三样,便可根治此病!诊金倒不必,您乃一方父母官,温某在您治下才得以安居乐业,一展所学,怎好收您诊金?”
薛县令笑道:“温大夫品质高洁令人钦佩!你既不要诊金,那医馆之事就一定不可推脱了。您是否还有别的要求,本官能做到一定不推辞。”
“倒真有一事。”温以良叹道:“出门行医之初我便决定义诊半月,为乡邻医治免收诊金。但温某在县城毫无根基,可否麻烦大人帮我寻一处安静之所用来义诊?有片瓦遮雨即可。”
“哈哈,这有何难!温大夫宅心仁厚,为百姓医治分毫不取,本官欣慰不已。这样,温县丞,劳烦你在县衙寻一间空屋腾出来给温大夫看病。一应所需皆从我私库中出,就当我也为治下百姓做点事情。”
在县衙义诊既能博得美名,又有衙役看护,还能就近给自家儿子诊治,薛县令算盘打得精,温以良只当作不知,欣然答应,他原本也只是想借县令打响声名,各取所需罢了。
“大人高义!”冯里正赞道,“有温大夫诊治,小郎君定能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温以良把写好的药方递给薛县令,再三叮嘱如何照顾好小郎君,然后借口要回去准备玉露,就不留下用饭了。
冯里正被薛县令留下来,冯小虎则陪着他一道出了县衙。
一出门冯小虎就憋不住一肚子的话,眼神崇拜赞道:“温大夫,你可太厉害了!见到县令大人都不害怕!我到现在都还腿软呢!您不怕治不好小郎君被县令大人抓进起来啊?”
“大人明察秋毫,公正严明,亲近百姓,怎会因为我看不好病就把我抓起来?”温以良笑道,这话既说给冯小虎听,也说给背后离得不远的衙役听。
这小子胆子真大,刚出衙门就敢说县令的事情,真以为没人听得到。温以良暗叹口气,不去注意后面偷偷跟上来的两个‘路人’,对冯小虎道:“好了,难得来一趟县城,不想买点东西回去?”
“那肯定要!我知道有一家点心铺做的芙蓉糕很是美味,还有东街的炸糖果子,炒栗子都好吃!还有西街绸缎庄的帕子也很是精美,很多哥儿女子都喜欢…… ”
心思转移得可真快,温以良无奈笑笑,也不知道浑身上下十八个心眼子的冯里正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单纯的傻小子的。
不过对冯小虎说的几样东西温以良也很感兴趣,穿越来第一次进县城,不给孟哥儿带点东西回去怎么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签约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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