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里德尔有一个恶劣的毛病。在心情不爽的时候,他会用痛苦的方式去折磨人取乐,而当目标对象暂时不适合在身体上进行摧残时,他就会用自己极具压迫力的视线沉默地盯着人,直到对方恐惧到每根骨头都开始发抖。
米瑞尔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不解地看着堵在大门口不让路的里德尔。在长久的对视之后,她转了个弯,走向旁边的飘窗。
窗户也被封死了。整个房屋都弥漫着某种坚实的魔力流动,她在初步解析后猜测,除非一口气毁掉包括施咒人在内的所有东西,否则大概是无法正常离开的。
米瑞尔重新走到里德尔面前。他翘着腿靠坐在红木椅上,深邃的双眼直勾勾地跟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但就是一言不发。
米瑞尔搞不懂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她重溯了一下之前的场景,想到这是位连临别前没打招呼都能找借口发脾气的麻烦家伙后,试探着说了句:“再见?”
“呵。”里德尔重重地喷了口气。
“有时候我完全捉摸不透汤姆的想法。”阿布拉克萨斯苦兮兮同她抱怨的话语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好在我另辟蹊径,归纳出了一个绝妙的避雷法门。”
“装蠢。”他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说道,“只要用一副苦恼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对某个无伤大雅的问题表示头疼,他就会一脸鄙夷但条件反射地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自动提供解决方案,从而脱离那种难以捉摸的可怕混沌状态。众所周知,人在一个时间点里只能够拥有一种主导情绪。”
阿布拉克萨斯的提议总是那么没有逻辑可言,但细想又存在一丁点儿道理。
“其实,我一直存在一个困扰。”米瑞尔斟酌着开口,果然看见里德尔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一副不情不愿洗耳恭听的嫌弃表情,“关于如何非暴力地快速吸引麻瓜认清我的身份。”
“几个月前,格林德沃友好劝说不配合开放的美国魔法国会时,我趁机去麻鸡的街头转了一圈。他们竟然宁肯相信我是惊奇队长,也不愿意相信我只是一名正经的魔法师。”她幽幽叹了口气,“让我回想起一年前和柳克丽霞去华国旅游时,那里的麻瓜以为我只是在喜庆地放烟花。这种条件下,我到底该如何打造一个足够震撼的登场?骑着附近那只乌克兰铁肚皮飞过去如何?”
阿布拉克萨斯的办法果然颇有成效,里德尔终于不负所望地说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你要和柳克丽霞一起去旅游?”
不过对这个问题他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等米瑞尔答复就很快回到了主旨。
“巨龙的跨境需要提前至少七日来办理两国间繁复的手续,即便是我也只能勉强将其压缩到两日。如果你必须今天出发,又不想半路上被傲罗追着跑的话,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个主意了。”
他的语气凹得比平日里对着纯血装腔作势时更加刻意,抑扬顿挫得仿佛在表演什么剧场。
“那就算了。”米瑞尔轻易舍弃了这个一分钟前随便想的办法,“我已经计划好今天出发,赶一场明天新年的开门红了。你有其他建议吗?”
里德尔皱起眉头,停顿了数秒,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说道:“贴合他们特殊的希望和幻想,这条准则无论在哪里都是通用的。依照我对东方的印象,如果你能进行一场盛大的预言,就能成功吸引至少八成人了。这个种族总是特别在乎自己的命运。”
“可我没学预言术。”
“去禁林抓点马人,那东西不需要跨境手续,还吸人眼球。”他偏过头,又开始神色不善地紧盯起皮质的手提箱。
“不过要说吸人眼球,邓布利多那只凤凰的效果倒是更好,你可以顺道一并拿了。对了,格兰芬多的遗物宝剑也表现不凡,我记得你喜欢使用剑形的魔法,那可一定不要错过了挥舞格兰芬多宝剑的机会。”
“我还真有一段时间副手用的是近战武器。”米瑞尔怀念地感慨道,“那把剑在哪呢?”
“如果邓布利多没有动手脚的话,它就藏在分院帽里。不过具体该如何拿出它,我也不知道,你可能需要自己去想办法。”里德尔的表情变得更加臭了起来。
他重新陷入了沉默,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挥动魔杖,解除掉了屋里的限制。
“再见。”他用施展索命咒的恶劣语气说道。
“再见。”米瑞尔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住所。
虽然并不打算听里德尔的建议,也对凤凰或者宝剑不感兴趣,但她依旧花时间绕道回了一趟霍格沃茨。
她觉得里德尔似乎挺在意这两样东西。
邓布利多在接收到福克斯的紧急呼救,急匆匆地赶回霍格沃茨时,米瑞尔已经差点强拆了校长室复杂的门禁。
他不禁开始庆幸还好自己及时接下了校长的位置,才让老阿芒多得以在纷乱到临之前好好退休。虽然在国际巫师联合会和霍格沃茨间频繁奔波令他费尽了心神。
无论如何,只要他还在,就该想办法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到最好。
“你怎么突然有兴趣来校长室探险了?”他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问道。
“我想要格兰芬多的宝剑。”米瑞尔没有浪费任何口舌,十分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她拎起矮柜上从她进来后就停止尖叫,安静得如同一顶普通万圣节装饰品的分院帽,粗暴地伸手往里面掏了掏,随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信息的?”邓布利多走近了几步,拍了拍冒尖以示安抚,“格兰芬多的宝剑具有独立的智慧,只有真正勇敢的格兰芬多才有拔出它的资格。”
“那正好,你来替我拔吧,格兰芬多的院长。”米瑞尔毫不迟疑地将分院帽递了过来。
邓布利多表情和善地接过了可怜地开始痛哭的老伙计,下一秒就默喊福克斯赶紧带他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然而他的意图失败了。凤凰刚刚燃烧起的火焰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暗黑色球体给吸附住,在短暂急促的鸣叫声中,福克斯整只凤凰都失去了身影,连同他试图阻止的魔咒。
这就是米瑞尔口中的亘古黑暗,能够吸收一切魔法能量的蛮横魔法,难怪连汤姆都曾经在上面栽了大跟头。
邓布利多看着拎鸡般被米瑞尔捏住翅膀的福克斯,陷入了严肃的沉默。
“快拔啊,教授。”米瑞尔不耐烦地催促着。
“我并不认为自己拥有拔剑的资格。”他拍了拍瑟瑟发抖的老伙计,含蓄地推脱道。
“过谦了,格兰芬多的院长怎么可能不是格兰芬多?我认为你能出手算计到我,就已经展现出足够的勇气了。”
米瑞尔并没有相信他粗糙的措辞,毫不客气地欺身而上,逼着他在校长室狭小的空间里躲闪,很快就将分院帽又抢了回去。
“勇气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重要时刻,必须得要拿出一点勇气。虽然这对于我而言的确有些困难。”
她轻轻抚过分院帽宽大陈旧的帽檐,时隔多年再次将它戴在了头上。
“这样,分院帽我就先带走了,等哪天我碰到需要鼓起勇气面对的事,拔出宝剑之后,再给你还回来。”
“……”邓布利多尽量语气平和地否决了她的意图,“分院帽是学校的财产,你不能私自将它带走,米瑞尔。”
“现在它是我的了。”
“这是十分不恰当的失德行为。”
“为什么?我曾经去过伦敦罗素广场最出名的不列颠博物馆,里面的展品原本也不属于大不列颠。”米瑞尔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只是在将这片土地的传统习俗发扬光大。”
“可是……”
“我不愿意!”分院帽突然尖叫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说出来了!戈德里克在上,我竟然在可怕的魔鬼面前大声说出来了!”它开始夸张地扭曲着打褶的帽身,“真不愧是格兰芬多的勇敢帽子!”
“是吗?那就更棒了。”米瑞尔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强取豪夺。”
“你根本不喜欢……”分院帽似乎在一瞬间又失去了宝贵的勇气,小声嗫喏着,后半段话却仿佛被掐断般突然终止,再次陷入死寂。
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面带微笑的女孩,觉得她周身的气质似乎诡异地与另一个人重合了起来。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留下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虽然它的确拥有一些精巧的魔法,但威力也许还不及你打上一个响指。米瑞尔,我并不认为你必须要得到它。”他交叠起双手,表现出了十足的温和与耐心,“这么多年以来,执着于收集这些老古董的,也就只有汤姆了。”
“是他要你这么做的吗?”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汤姆仍旧在制造魂器?”
“魂器?”米瑞尔点了点下巴,好奇地问道,“魂器是什么?”
邓布利多眯起眼,抬了抬鼻梁上半圆的装饰眼镜,掩饰住自己闪烁的目光。
“你不知道魂器?”他举起魔杖,想要进行一番验证,又被米瑞尔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自从上次被你算计后,我就不太喜欢看到你这根魔杖了,邓布利多教授。”她表情平静地做出威胁,“希望下次你朝我亮出魔杖时,已经做好了付出生命的代价。”
“汤姆把魔杖往你脸上戳时,也没见你如此恼怒过,米瑞尔。”
“他还是个孩子。”米瑞尔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一个连头发都开始花白的长者,和小孩子较个什么劲?”
“……”
邓布利多不打算在这个方面继续纠扯下去。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他提起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我最近通过分析来自于前线傲罗的记忆,察觉到了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你避免巫师死亡的魔法并不像你告诉我的那般运作。巫师身上的致命伤的确是被转移了,却不是由于平均了伤害,而是随机转移到了附近的一位麻瓜身上,由麻瓜来代替巫师死亡。”
“差不多吧,这能有什么影响?反正战场上的麻瓜都是成片死亡的。”米瑞尔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态度轻松地承认了下来,“麻瓜自己挑起的战争,合该由麻瓜自己来承担损失。”
“可你无法保证这个随机性的作用效果。如果麻瓜知道了这个真相,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他严肃地说道,“你这是在加深巫师和麻瓜间的矛盾对立。”
“放心吧,教授,这个魔法只是暂时的。”米瑞尔伸出食指,轻点着空气,画出了几个抽象的圆圈图案,“如我之前所承诺的,我的确能够做到剔除死亡,只是目前还存在一些能量缺口,无法形成稳定的内循环,只好先拿出了这个替补方案。”
“如果你能够帮上我一把,让我能更快地将巫师们团结在一起,也许就可以在麻瓜发现真相之前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了——你不希望巫师的未来痛苦艰难吧,教授?”她再次露出了微笑。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因麻瓜的罪恶而亡,在麻瓜与巫师之间,你当然不会选择巫师吧?”
邓布利多垂下了眼帘,他摘掉眼镜,艰难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早至他刚从霍格沃茨毕业的那个夏天,阿利安娜死亡之时,他就认为自己是个失格的格兰芬多了。他总是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惶恐迷茫,想要逃避却无法逃避。
直到现在,他也不存在什么高尚的理想主义,只是怀着最朴素的信念,认为世道艰难,诸多苦难,自己总得站出来做点什么罢了。
即便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告诉他,到底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希望这次你不会再对我有所隐瞒,米瑞尔。”他重新带上了眼镜,“你说得没错,汤姆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孩子总是会更加脆弱一些。”
米瑞尔脸上的轻松笑容消失了。
“你在用他威胁我?”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稀奇事,她的表情变得古怪迷茫起来。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原本的镇定自若。
“我没有对你隐瞒,但你的态度令我很不愉快,邓布利多教授。希望你明白,没有人能够干扰到我的计划。”她认真地说道,“如果汤姆会妨碍到我,那他就去死吧。”
“现在,教授,拿起你的魔杖,让我们来适当运动一下。”她取下头上的分院帽扔了过来,“直到你有足够的勇气拔出那把宝剑为止。”
在校长室被彻底毁坏之前,米瑞尔终于在分院帽的痛哭流涕中如愿带走了格兰芬多的遗物。
邓布利多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甚至在拔出宝剑后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反正在福克斯被抓时,他就隐约感到这把剑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等等……
他的福克斯呢?
邓布利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当他将打斗后残破的校长室恢复如初,并处理完了一批琐碎的事务之后,校长室又迎来了今天第二个不安分的客人。
里德尔抱着凤凰嚣张地走了进来。
福克斯瞪着它黑葡萄般圆润的双眼望向他,正可怜兮兮地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并被里德尔毫不留情地全部收集了起来。
“……”
邓布利多招了招手,发现福克斯并没有往他这边来的意图。
“你对它做了什么,汤姆?”他无奈地问道。
“我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米瑞尔警告了你的小宠物,如果它敢从我身边逃跑的话,他可怜的老主人就会被揍到生不如死。”
里德尔高扬着嘴角,又将被毁坏成四截的格兰芬多宝剑丢到地上,用厉火焚烧殆尽。
“不过这把废物宝剑倒是可以还给你,毕竟我俩谁都瞧不上它。”
邓布利多看着地上的黑灰,心脏揪痛了一阵,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学院的创始人了。
“果然是你让米瑞尔过来抢劫的,为了报复这把剑曾经破坏了你的魂器是吗?”他望向笑得肆无忌惮的人,肯定地说道,“汤姆,米瑞尔被你做成了魂器。”
“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你。”里德尔的笑容淡上了几分,“怎么,难道时至今日,你还要假惺惺地斥责我制作魂器?邓布利多,你在米瑞尔身上施加的诅咒,可没比魂器纯良多少。”
“我的诅咒除了会在我死亡之时生效以外,不会产生任何其他影响。但是魂器不一样,你这是在践踏米瑞尔的人格。”
“那又如何?她是灭世的灾星,本就该多些束缚枷锁,我这样也算是在为拯救世界而努力了。”
里德尔看向手中终于哭完了的福克斯,将被眼泪灌满的小水晶瓶收了起来,缓慢地开始抚摸它背部鲜艳的羽毛。
“别装着这副仁义道德的恶心模样,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样不妥,就该告诉米瑞尔真相了——然而你没有。你也觉得这样会更好,不是吗?比起灭世的预告,我能带来的灾难可局限多了,你也能拥有更大的机会不必去死。这是双赢。”
汤姆从前就有一个下意识的习惯,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会避免直视他的双眼,忌惮他能因此而看出些什么。
邓布利多十指交合,语气沉稳地问道:“既然如此,汤姆,你在害怕什么?”
“可笑,我无所畏惧。”里德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浓重的恶意,“如果必须要找出一个顾忌的话,那大概就是你了。”
“你可千万别死得太快,在我亲手杀掉你之前,亲爱的教授。”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到今天为止,我还活着。”他将面前的一盘甜点用漂浮咒递了过去,“生日快乐,汤姆。”
作者有话要说:里德尔:米瑞尔不留下来陪我过生日,气死了。
里德尔:米瑞尔送我生日礼物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