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小姐不以为意,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温柔起来,上前就要牵我的手,“冷吗,身上都湿透了,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
我甩开她的手,又凶又冷道:“少对我动手动脚。”联想到之前她让我咬死她的言行,我愈发觉得疯子小姐是个受虐狂。那我就反其道而行,对她温柔小意?呕——不行,我受不了,想象一下我那样子我自己都想吐。
疯子小姐捡起羽绒服披在了我的身上,她一把捏住我的后脖颈,在无声地拉扯中,我败落地一点点随着她压过我的力量转向她,她低头凝视着我抬头望过去的眼睛,抿起唇,要笑不笑的:“梦幻小姐,玩这个游戏,不代表我就要停止到目前为止的习惯,睡觉也好,平日里的接触也罢,你阻止得了我吗?”
我微微眯起眼睛,最终一言不发地抬起脚步,往楼梯走去,而疯子小姐柔软但泛着凉意的手轻轻牵起我的四指,在我手指要弯曲之前用力握住,她这样把自己的手往我手里塞的固执行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她牵着我的手,还是我握着她的手,给人一种很怕被甩开的错觉,暗戳戳的可怜的样子,我斜睨向她垂在另一侧,血肉模糊的手,暗暗皱了眉,便松了抗拒的力道,随她去了,想起刚刚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又是一阵出神,我脱口而出:“喂,你不处理伤口么?”
“一只手不好包扎,算了。”疯子小姐忧郁地看我一眼,然后失落地撇开脸,语气淡淡的,无所谓极了。
“哦。”我一副你不包扎拉到的表情,语调冷淡,漠不关己,直到走进房里,眼见疯子小姐抽了张纸随便擦了下伤口就要躺下睡了,我忍无可忍地出口:“喂!”
疯子小姐用手撑住即将躺下的身体,软绵绵地扭头看向我,浑身散发着随时可能破碎的孤独气息,只一眼,然后清冷地敛垂眸子,没有说话,她坐起身子,用受伤的那只手脆弱地抚住自己按在身侧的胳膊,凝结的暗紫红色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啧!我握了握拳,生硬道:“我帮你,别把我睡的床弄脏了,恶心死人。”
几乎是在我说完的同一时刻,疯子小姐再次抬起水盈盈的黑眸,清冷眸光里的几缕哀伤淡去一分,起身的动作行云流水,她一下子下了床,轻车熟路地拿了药品箱来,就好像老早就在脑中规划好了行走路线一般。
我狐疑地端详将药箱递给我的疯子小姐,见状她抬起无辜的眼眸,纯洁清澈,歪了下头,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然后再次露出无所谓,算了的表情,一直拎着药箱的胳膊缓慢地垂下,就要转身离去,这言行神态,一套一套的,我几番欲言又止,说不上来的郁闷,只好一言不发地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床上,她却按住我的手,将快要滑落的羽绒服拢好,温柔体贴地说:“你先去洗澡吧,换身衣服,别冻着了。”但眼神里久久不散的失落不加掩饰。
我不搭腔,拍开疯子小姐的手,把胳膊套进袖子里,免得她又叽叽歪歪,反正,她是在透过我,对她心里的那个人温柔小意吧,只是,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弄得如今疯子小姐找替身来杀,难道说,那个女生,已经……死了么?怎么死的,不会是她杀的吧,她说她病了,有时候是喃喃肯定的语气,有时候却是茫然疑惑的语气,她自己病没病,不清楚吗,我有些怀疑,她嘴里的这个病,或许是精神上的……那她是在精神疾病病发的时候,失手杀了对方吗,那日在车内,她对我说恨我,也许,就是在清醒的时候杀了她。可是,如果是这样,她是我的跟踪狂又对不上了,无论是时间上,还是逻辑上。
疯子小姐的过去,终究发生了什么,她的言行神态又有哪些是真的呢?
我思虑万千地半蹲下来,给她清理伤口,她一直垂眸看着我,我知道,视线太过于直勾勾的,抹碘伏的手,在遇到一块伤口比较严重的地方放慢了速度,我微微睁大眼睛,低头凑近仔细清理,碎发刘海便垂落下来挡了视线,疯子小姐先我一步替我撩起头发,我抬头,她并没有立马帮我别在耳后,而是用手指勾着,大拇指按着它与食指指侧摩挲着。
我乜她一眼,淡淡道:“你似乎很喜欢挑起我的头发。”这要放在男人身上,就显得轻佻甚至油腻,可疯子小姐的眼神和动作太过于缱绻,甚至有点儿道不清的虔诚,让人觉得她格外的珍爱和真挚……哦,是因为她以前也喜欢这么对那个人吧。
“嗯。”疯子小姐落落大方地老实回答:“谁叫梦幻小姐你的头发这么蓬松柔软呢,像个一点就炸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如果可以,我想抱着你的头揉。”
“那你想去吧。”我向后撤了下头,头发从她指弯中散落,但她又固执地挑起,这回她没有玩了,在我的瞪视下动作自然地别在耳后,温热的指腹划过耳廓,擦过脸颊之际,有一股淡淡的带着温度的香味蛊惑地钻进我的鼻子,我微不可察地一顿,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拿出药膏轻轻地给她涂上,再用纱布裹上,然后才起身,也没问疯子小姐,直接拉开衣柜找了套新睡衣去了浴室。
我盯着镜子里放下伪装的自己,失魂落魄地伸手抚在冰冷的玻璃上,因为寒意而打了个冷颤。
她是在刻意勾引诱惑我吧,她也说了,要跟我玩在接下来的相处中我是否会对她动心的游戏,打从我同意的那一刻起,游戏就已经开始了,她有几分真心……不,有几分认真的成分在其中呢,于她而言,这也只是一场捕猎吧,她杀我,是物理上的捕猎,她想让我动心,是精神上的捕猎,恶劣的趣味。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我双臂抱膝,坐在水面渐渐上涨的浴缸里,有些疲倦地将头耷拉在膝盖上,几缕头□□浮在水面,视线怔怔地落在上面,那股好闻的气息似乎再次弥漫上来,我捂住鼻子。
是幻觉而已,不要想了,是个女人,都会有香味的。
我想游欢,好想抱着她,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嗅着我忘却的气息。
第四十八天,醒来的时候疯子小姐不知去了哪里,我起身拉开室内的所有窗帘,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倾泄进上一秒还是一片昏暗的房间,满眼柔柔的灿烂,暖洋洋得添了几分温暖和惬意。
我这才仔细地打量了这个空荡的新居所,疯子小姐估计是考虑到我爱看书,还喜欢窝在沙发上,所以朝南的那边就是几个巨大的沙发,地上铺满软垫,还有许多抱枕,毛茸茸的大玩偶令这个简约低奢的房间多了几分轻松的少女气息,就像死气沉沉的鸟笼里,多了一只美丽的鸟儿那般。
我不是不能出房门,疯子小姐说除了四楼,这栋楼我哪儿都能去。她这么说了,我不好奇四楼都说不过去,还起了想偷偷看看的小心思,打算哪天疯子小姐不在,我就跑过去,就算有监控,那也无所谓,她又不能立马赶回来阻止我,哪怕让人进屋抓我回去,那也要些时间吧,足够我瞅一瞅四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东西。
我懒懒躺进沙发中,放松身体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拿起疯子小姐准备的书,随便翻了两页便放在胸口,闭着眼睛任由阳光落在眼皮上,强光下不能看书,但是手里不捧着实实在在的物体,心里就会空落落的,就好像,会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这个房间大,都快赶上我家的整个面积了,所以一共有两处窗户,还附带一个弧形露天阳台,此刻掩在窗帘后,基本上只有想晒太阳的时候才会拉开窗帘,推开玻璃门,满眼的鲜花,生机勃勃,在这寒冬里格外惹眼,我一眼扫到另一边有飘窗的窗户,离床近,飘窗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毯子,上面还有几个抱枕,摆放整齐。
我只是小憩了会儿,睁眼便看到疯子小姐闲散地依在沙发上,悠然地望着我,我挑了挑眉,目光不经意间看到飘窗上的玩偶,说:“你在飘窗放这些干什么,多大人了,少女心倒是不减。”过会儿去楼下看看吧,得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把守着,又大概分别在哪儿,这是尾房,无论窗户还是阳台,都只能看到这栋别墅的后面或侧面,那是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还有花园,再远一点就是茂密的森林,有些树木已经没了叶子,有些却依旧生机勃勃,而在二楼,也看不远,没法通过俯瞰眺望来相握整个庄园的大致情况。
疯子小姐若有所思地长长嗯了声,然后笑着对我说:“方便做一些优雅的事?”
“优雅?”我讽刺地冷哼一声,起身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往床边走去,但是才苏醒的缘故,身子疲懒,又漫不经心地靠向墙,打算站着醒醒,“屁大点大的地方,坐还伸不直腿,睡又睡不了,你能做什么优雅的事?”
疯子小姐来到飘窗前,我这才注意到下面也铺了地毯,她敛眸,眼里的柔光与背后的暖阳融为一体,叫人看了心生岁月静好的失神,她随便拎起一个玩偶抱在怀里,云淡风轻地靠向飘窗,抓起玩偶的一只手对我笑容和煦地挥了挥手,说:“如果生活没了优雅,那将会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