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窗户紧闭,室内一片漆黑,我浑身僵硬无力,连弯曲手指进行抓握都有些困难,浓浓的疲倦感让我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睡上一段时间。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借着窗帘的缝隙倾泄进来的一点光亮,我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新环境,我不太喜欢这个房间,应该是别墅内部,太大了,空荡荡的,这也是我跟游欢基本上只住居民楼的缘故。
待身体的机能恢复后,我抬起酥软的胳膊,活动了下十指,然后掀起被子下床,打算走动走动,把身上这份沉重的疲倦甩掉,顺便观察一下所处的地方。
穿上衣服,我第一时间尝试着打开房门,诧异地望着门真的能被我打开,我走出房门,一眼望去,很明显是这栋别墅的某一层,走廊很长,有许多房间,中间就是楼梯。偌大的空间,疯子小姐竟然没有锁门,那估计下面或者别墅周围有许多看守的人了。
疯子小姐去哪儿了?
外面同样静悄悄的,没有开灯,这仿佛是一处久旷人烟的无人之地,我不安地顺着走廊往楼梯处走去,刚想下楼梯,隐隐约约听见了细碎的呜咽声,在前面。我疑惑地从台阶上收回脚,脚尖换了方向,放轻了脚步,一点点靠近这个恍若幻觉的声源。
直到停在了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前,我咬住下唇,莫名有些害怕,却抵不住好奇的诱惑,按动门把。
门一点点开启,那个时隐时现的哭声一下子清晰起来,我的瞳孔上也渐渐映出那人完整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在窗户下的角落里,如此弱小可怜。
我怔怔地问:“你……哭什么?”
疯子小姐因抽噎而起伏的身子忽而一滞,闻声转头抬眸望我,她眼角泛红,睫毛湿漉漉的还在轻颤,惹人怜爱,明明梨花带雨却蓦地邪性地咧嘴笑得玩味,她歪头五指插进秀发里撑着脑袋,迎着我的目光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偶尔流泪对身体好吗?”倾斜的动作导致右眼处的泪珠滑过鼻梁,留下一道脆弱的痕迹,然后,坠落,然而她本人却无所反应,好像哭的人不是她,好像她刚刚只是演了一场女主的哭戏,那么若无其事,那么……令人在意。
“是么……”不知为何,我没有勇气追问下去,只好垂下眼眸,装作相信。
疯子小姐站起身来,执起我的手,捏住食指抵在她的卧蚕上轻轻滑动,“梦幻小姐,撞见女人哭,却不帮忙擦拭泪水,真是不解风情啊。”
指腹传来细腻湿润的触感,我有些恍惚,一言不发地注视她含泪却还在笑的双眸,忍不住蹙眉。
“怎么了?”她笑问,言语尽是调侃,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脱下外套,随便拎起一块就往她脸上擦:“喏,我给你擦眼泪。”她静静地注视我,我静静地给她擦眼泪,擦着擦着,她的泪水反而再次流下来,止都止不住,嘴角不住抖动却强行克制地紧抿着,两条浓密流畅的眉毛委屈地缩向双方,隐忍又悲伤,一副随时都会碎掉的表情,我慌了神,一时不知所措,傻傻地用衣服蒙住她的眼睛,掩耳盗铃。她没有躲,捧起我的手将脸埋进隔着布料的手心里,细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又压抑地传来,我的心也跟着抽噎起来,一点点地呼吸不过来。
到底,在哭什么呢?我眸光晃动,迷茫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我的游欢……我忽然想起来,我的游欢就是个爱哭鬼……特别特别的爱哭,谁能想象的到,一个处处优秀的她,冷淡腹黑,凡事从容淡定,背地里却是个爱哭鬼呢,就是一个需要人宠需要人惯着的小女孩,爱撒娇爱任性,老喜欢粘着我。
疯子小姐哭了好久,我就这么站着陪她,最后她去了浴室洗漱,然后红着一双眼睛出来,上了床。
屋内没开灯,我手里捏着mp3,无声听着音乐,我没有去看疯子小姐,眼睛扫过这个陌生的房间,淡淡问:“今天是第几天?”
“第四十七天。”
“什么?”我徒然直起身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扭头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
疯子小姐想到了什么,她顿了下,随后撩起头发别在耳后,轻声说:“没骗你。”
我无法接受,“我竟然睡了那么多天?你怎么不叫醒我?”
疯子小姐偏头对上我急切求证的视线,半晌,她拿出手机,给我看时间,然后认真道:“期间我叫了医生给你做了检查,你得了克莱恩莱文综合征,也就是俗称的睡美人综合征。”
睡美人综合征……我是有所耳闻的,但我只知道人嗜睡,能睡很久,具体会有什么样的病情又是因为什么而得,我并不知道。我问她:“我以后会经常这样吗,能治得好吗,我是因为什么得的这个病?”
疯子小姐定定地看着我,遗憾地闭了下眼睛,说:“你这个是周期性嗜睡与病理性饥饿综合症,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异常。周期性发作,每次持续3到10天,病因及发病机制尚不清楚,跟脑部有关,所以你是因为什么得的还不知道,不过放心,只是嗜睡而已。”她如此安慰我。
嗜睡,我苦笑,我一共就100天的时间,还过去了那么多天,本来筹谋划策想办法逃出去就需要大量时间和严格的节点时机,现在还多了个随时可能发的病,昏睡不醒,面对这样谨慎的人,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见我沉默不语,疯子小姐突然问:“你做噩梦了吗?”
“什么?”出神的我怔怔一问,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我……”我迟疑了下,继续说:“做噩梦了我怎么可能会不醒的。”还是难以接受,我怎么就得了这种病,难道我失忆也跟这个有关吗?
“是么……”疯子小姐眼里片刻的黯淡,很快掩盖过去。
我捕捉到疯子小姐奇怪的情绪,敏感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说:“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你有段时间没做噩梦了。”
我怀疑地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心思愈发得沉重。
疯子小姐忽然提议道:“看电影吗?”她的嗓音还有些哭腔,尽管声线是淡然的。
我心情复杂地望着疯子小姐泛红到有些乖巧可怜的眼眶,她的眉眼细长,柔美不失大方的英气,只是平日里眼神太清冷,疏离感强,距离感也强,冷淡的气质,让人看了有种难以接近的禁欲感,只有对我笑的时候才有点温度,可是如今这双眸子,泛着泪光,软了她的淡漠,一颦一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风情和依赖的柔弱,倒是多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息,令人忍不住去纵容怜惜。我抿了下嘴道:“看吧。”睡了那么久,现在一点也不困,可大晚上的又不能做什么。
电影看了一会儿,疯子小姐问:“你饿吗?”
“有点。”她看电影不专心,总是看我,惹得我也专心不起来,生出一股被觊觎的如芒在背感,可身体似乎习惯了她的各种注视,就莫名地不想提出来,只好视若无睹。
疯子小姐温声细语道:“面条吃吗?”她见我盯着屏幕不看她,就伸出食指勾了勾我的虎口想引我注意,我怕痒地一躲,不悦地瞪她,想了想,我点点头,“你饿了?”正好摆脱这种状况。
疯子小姐抽了下鼻子,直勾勾地望着我,洗过澡的缘故,她弯弯的睫毛未干,眼睛也还有些湿润,水盈盈的,看上去楚楚可怜:“有点。”
我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确定地询问:“我去?”
疯子小姐露出一个勾人的笑容,意思不言而喻。
我转头叹了口气,拉开被子就要下床,淡淡问:“厨房在哪?”这人是吃准了我吃软不吃硬吗。
“我带你去。”疯子小姐像个跟屁虫,我坐在床上脚才碰到拖鞋,她就贴了上来,我一把推住她试图环住我的腰的身子,掌心下的锁骨温热削瘦,硌人但细腻的触感令我慌张地撤开了手,我皱眉提醒:“你的拖鞋在那边。”
“哦——”疯子小姐拖着长长的语调,听上去有些黏腻,有一种示弱的伏小做低的味道在里面,像在撒娇,但不会让人觉得反感,犹如一只惯来高冷不亲人的布偶猫,突然妖娆甜蜜地扭动身体对人蹭来蹭去。她眨了眨眼,听话地跑到另一头,穿上拖鞋,然后乖乖在原地望着我,等我过去。
纤细柔软的身躯在丝绸睡衣的包裹,凹凸有致的曲线随着她的动作时隐时现,透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勾人,浑身散发着小女人的妩媚,而她的眼神过于灼热直白。
我头疼地垂眸不再看她,拎起羽绒服扔向她,目不斜视地走在她前面,下楼梯我还是知道路的,毕竟睡醒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走啊,你不说带路么?”在疯子小姐即将牵住我的手之际,我错开身子下了一阶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