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利,我摸索到了地下车库,正紧张寻找出路却突然停电,漆黑一片,我连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都看不见,迷路的我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摩擦着地面滑动的声音,宛若薄薄的金属随意掉落在地的声音,我蓦地呼吸一窒,转瞬间,我隐隐听到模糊不堪的声音,然后一点点放大,清晰,喧嚣。
“嗡嗡嗡——”模糊的。
“嗡嗡嗡——”清晰的。
“嗡嗡嗡——”是排风扇的声音……
我浑身僵直地定在原地,面上的血色和体温刹那间褪了个一干二净,耳边的排风扇运作声就像黑白相间的眩晕的漩涡,我处在它的中心,理智和□□一点点失去平衡,两者被活生生地割裂开来。
我的瞳孔伴随着排风扇愈发贴近的声音剧烈晃动,浑身的肌肉应激地抽搐起来,我嘴唇翕动,半天才吐出一个含糊的字眼:“救……”
救命……救命,好恐怖的声音,太安静了,以至于只有排风扇的声音,嗡嗡嗡的,好像电钻扎在我的神经上,这里也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谁能救救我?!
我好不容易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抬脚就要跑,却脚下一软狠狠摔倒,我六神无主地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地努力控制瘫软的身体,想要爬起来。
排风扇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快跑,快跑。
快跑啊——!
我连滚带爬,狼狈地站起来,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空间里,没有目的地跑了起来,跌跌撞撞。
寂静的黑暗里,四面八方地回响着我的脚步声。
要追上来了,要追上来了,我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着,甚至头也不敢回,一味地逃跑,哪怕撞到了墙,撞到了车子,撞到了尖锐的地方,哪怕摔倒了无数次,浑身是伤,疼得咬牙切齿面部狰狞,也要摸黑逃跑。
可是排风扇的声音如影随形,仿佛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我做错了什么?
泪水欲要滚落,思绪早已纷乱,而不远处,有一抹微弱的光亮晃动着,我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往那个代表希望的光源奔去。
谁也好,注意到我,看到我,回应我,我不愿在这个冷冰冰又漆黑的地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我痛恨制造了这一切的源头!
“梦幻?!”疯子小姐听到仓皇凌乱的脚步声警惕地抬起手机照过来,直到我的脸被光照到,她面上的冷漠和凌厉霎时间散去,茫然地朝奔向她的我张开双臂,仿佛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罕见地一脸呆呆的迟疑,隐隐心痛震惊,不知所措的模样。
她的神情我无暇思考,只是单纯地映入我的瞳孔里罢了,恐惧已经占领一切,求生的本能支配着我去摄取她的温度。
“啪嗒——”
手机被我撞掉在地。
我拼命往我一向抗拒的疯子小姐的怀里挤,寻求庇护地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剧烈地颤抖,我气喘吁吁地哽咽道:“你有没有听到,有没有听到,排,排风扇的声音……”
“排风扇?”疯子小姐姐紧锁眉头,用力搂住我瘫软无力却还在痉挛的身体,不停地抚摸轻拍我的背脊,她疑惑地沉声道:“这里没有排风扇的声音——”
“有!”疯子小姐非常肯定的语气刺激到了我,我奋力地揪着她的衣服,打断她的话,身子死死贴着她的身体,脸颊用尽力气地抵向她低垂向我的下巴,抬眸害怕地望着她,泪流满脸地无助道:“有!有啊,你听,嗡嗡嗡,很大声啊,很大声啊!是排风扇的声音,快关了它,关了它!啊——”看到对方沉稳清冷的黑眸里倒映出我癫狂的模样,我再也受不了,崩溃地大声尖叫出来,疯狂扭动身体,想要逃跑,声嘶力竭道:“放开我!我要离开这,我要离开这!你听到没?!”挣扎间,我抓到了疯子小姐的脸,她却一声不吭地紧紧钳制住我的腰,企图把我按在怀里安抚。
一切似乎都在往失控崩溃的边缘靠去。
空荡的地下车库,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幽幽回响着我的惨叫声。
疯子小姐的脸色愈发难看,原本还算平和的眸子跟着我颤栗的身体一同晃动起来,她咬住下唇,泛白的唇瓣滑出,再次变得红润,她勒住我的腰,把我往她怀里带,在我耳边定定道:“好,我带你走,别怕。”
“现在,立刻,马上!”我勉强正常说出三个词,用力地抓着疯子小姐横在我腰间的手臂,只要下一秒她说出拒绝的话,我就会骤然爆发出来。
疯子小姐嗓音轻柔道:“嗯。”随后掰过我的身体,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动作迅速不失温柔地用大拇指抹去我眼角的眼泪,紧接着脱下自己的衣服包裹住我的头,拦腰将我抱起,快步往外走,我躲在充满她的气息的衣服里,用力捂住双耳,将脸埋进她的怀里,不住地流泪,因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的剧烈疼痛而窒息,耳边的排风扇声一刻也不停,似乎想要让我想起什么,想起我无法承受的记忆……
路上一路都是黑暗,只有拥有备用电源的设备和地方才有光亮。
回去已是深夜,车子驶进小区,可能是考虑到我在空无一人且寂静漆黑的地下车库受了惊吓,疯子小姐没有把车开进小区里的地下车库,而是停在了楼下,然后牵着我的手走进电梯。
我魂不守舍地乖乖跟着她走,进入楼栋之际抬头看了个大概位置,果然,中间那些层,没有光亮,都是疯子小姐买下来的,无人居住的房子。
回到家,疯子小姐发现我一身淤青,给我揉,她说我:“梦幻小姐,你的皮肤也太白嫩了,稍微撞到哪就有痕迹,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我都得被人我误会打你了。”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我的脖子。
我神色麻木地抬脚就要踹她,奈何脚踝被她抓住,反而被她掀倒在沙发上,我只好就势靠着,等她揉完。疯子小姐说这轻佻的话,倒是让我的注意力稍稍从刚刚梦魇般的经历中抽出来了些,连带着脸色也因为施力去踹她而恢复了点血色。
家里的环境温馨暖和,能够让人放松,与此同时,劫后余生的疲倦如浪一般扑向我,我眼皮耷拉着,有些呆滞地望着认真给我揉淤青的疯子小姐,每眨一次眼,视线就模糊一分,目光所落之处也换了,疯子小姐卷在臂弯的衬衫,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她红润略薄的唇瓣,然后是……我没有思考地对上她抬向我的眸子,彻底受不住了,还没来得及记住才映入眼帘的疯子小姐的神情,眼皮就沉重地合上了。
“嗡嗡嗡——”伴随着薄金属扔在地上的声音。
不要……不要杀我,救命,救我,谁能帮帮我,什么也看不见,这里好黑,这里好冷,我好寂寞,我好寂寞啊,我太疼了,太可怕了,太可怕!游欢,游欢,游欢……
一直在耳边时远时近的声音彻底清晰,我猛然睁开眼皮,大汗淋漓,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气喘吁吁地望着一脸担忧的疯子小姐,她眼里虽冷静,语气却有些怪异的急切,她问我:“做噩梦了?梦到谁要杀你?!”末尾的语气略重。
晃动不止的视线再一次确认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真实的,我才咽了咽嗓子,勉强稳住气息,话说出口又干又涩,无法控制地颤音:“想杀我的不就是你吗?”我冷冷打开她想给我撩濡湿在额角的头发的手,连指尖都在发颤,无力极了。
疯子小姐神色复杂地望着我:“……”似乎有点儿悲伤的样子,还有不甘失落,暗藏渗人的阴郁。
悲伤?她有什么好悲伤的,在为自己的猎物突然变得有些问题而烦恼吧。
可能是恐怖的噩梦导致心脏一阵一阵的刺痛,我不愿再看疯子小姐惹我心绪不宁的表情,虚弱地从她怀里挣扎着出来,然后背对着她躺下,有些赌气地说:“同床睡监控我,我没异议,也没办法拒绝,但是没必要搂着我,疯子小姐,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绑起来。”
疯子小姐没有回我,我没听到她睡下的动静,她好像一直在看我。我紧抿嘴唇,其实情绪根本没有稳定,刚刚的噩梦,太恐怖了,有人要杀我……难道这些天面对要杀我的疯子小姐一直挺平静都是假的,是我的大脑我的身体自欺欺人了,其实我一直非常恐惧,害怕死亡,害怕疼痛,害怕再也见不到我的游欢,没有比最后一个更恐怖的事了,我不要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在地下车库发生的事,诱发了我对即将到临的死亡的恐惧,甚至做了这么可怕的梦。
非常困,但是精神因为这场噩梦高度紧绷,同时警惕着过去那么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的疯子小姐。我睁着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各种胡思乱想,冷汗一波又一波地流,最终衣服都湿透了,几乎都黏在了我的身上,于是又燥热了起来,我却因为疯子小姐而不愿意动弹一分,就这么在备受煎熬中,不知不觉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