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炼器的技术没那么好。”方悬找到了朱羽，有些为难地道，“剑灵这种存在嘛，虽说需要主人的陪伴，但其实更需要的是剑本身的好坏。”

朱羽微微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红叶我虽然能修好，但要修到有剑灵的程度的话，这些低劣的材料，不行。”方悬察觉到了朱羽的不耐烦，不再拐弯抹角，立刻把话清楚地说完了。

朱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很厉害啊，能毫不犹豫地应承下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方悬笑了笑：“为了你，什么都得会啊。”

朱羽：……

这小子！！！

她猛地转身离开了，遁光的速度很快，风呜呜地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吹散脸上的热意。这小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

半夜朱羽还是回来了。

她并不是不能露宿街头，也不是因为天太冷了或者不方便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春意真君担心他俩吵架了，顶着大风大雪要把朱羽找回来。方悬吃着葡萄，随便指了个方向，春意真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直走，在不远处的山上找到了朱羽。

“您在这儿干嘛啊？”春意真君哈了口气，暖暖手心，接过朱羽递过来的酒一口饮尽。没过一会儿，酒意开始散发，她的身子也变得暖和了些许。

“还能干嘛啊！”朱羽笑意朦胧地饮一大白，“借酒消愁……呗。”

原来是借酒消愁啊。

春意真君若有所思地看着朱羽，心中想不明白。她有很多愁苦吗？可是，为什么呢？

犹豫再三，她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您……是和方前辈吵架了吗？”

“咳……咳咳咳！！”朱羽被酒呛到了，一点点微醺的酒意全都消失不见，瞪圆了眼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春意真君也有些发懵，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地问：“难道不是吗……？”

“不是！”朱羽羞恼地说，连最后一点酒意都完完全全消散了，“我怎么会为这种事情发愁，他跟我吵个架试试看？”

“阿嚏！”方悬在客栈里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有些莫名其妙地东看了看，西看了看，这大雪天的，既没柳絮也没花粉啊。

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打喷嚏了？

“那你到底在愁什么啊？”春意真君无奈了，她托着腮，晃晃酒壶，轻轻地抿了一口。

“我在愁我不知道愁什么。”朱羽笑起来，“我从以前就开始愁了，但一直看不开，谁来劝我我都看不开。”

“那就不看呗。”春意真君昂头一口把酒壶里剩余的酒液饮进，“愁啊愁，每个人都会愁，没关系，没关系。看不开就不去看，找些别的事儿干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就好了？”

朱羽觉得她似乎是醉了，侧目看她，她脸颊通红，双眼朦胧，目光里漾着不太显眼的悲伤。

“走吧，回去了。”朱羽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对她伸出一只手，“还有剩下的妖没杀尽呢，这天也不知道要冷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暖，任重而道远啊。”

“是啊，魔族还没被咱们打回去呢，红叶也还没坏呢。”春意真君迷迷糊糊地笑道，“等到红叶彻底坏掉的那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朱羽神情淡淡，“会修好的，不要太过担心。”

“好呀。”春意真君嬉笑着倚在了朱羽的身上，“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您嘛……”

方悬看着朱羽带了个柔若无骨的醉鬼回来，嘴一撇，很不高兴地看着她把春意真君扛回她的房间。

“你又怎么不开心了？”朱羽抱臂斜眼看他。

“难道说我不开心还要理由的吗……”方悬小声嘀咕，眼看朱羽眼一瞪像是要发火的样子，立即改口说，“你跟那个女人搂搂抱抱了，所以我不开心。这理由够充分了吧？”

朱羽只想打他。

“你吃什么醋啊，别瞎吃飞醋。”她手用力一推，把方悬推进了房间里还顺手带上了门，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待了一会，朱羽率先打破僵持，“我问你，修红叶，要什么材料？”

方悬漫不经心地说：“那头小妖怪的妖丹应该挺不错的。”

“小妖怪？哪头小妖怪啊？”朱羽坐上床，脱掉鞋袜一头栽进被窝里。

她本来以为方悬说的是那头蛇妖，都想好了要怎么分它身上的材料了，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那只妖王。

“那可是一只能化形的小妖怪诶，用来炼器的话，应该能炼出挺好的东西吧。”方悬掀开朱羽蒙头的被子，双目直视着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活不了多久了，死前至少给你留点什么吧。”

朱羽怔住了，眉梢上的不耐烦僵在那里，神情半天没有变化。

方悬扯起嘴角笑了笑，朱羽猛地甩开被子，一把抱住了方悬的手，有点失态地惊声问道：“你说什么？！！”

方悬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她的手臂，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之前，跟那蛇妖缠斗的时候，受伤了吗？”

朱羽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有一道很轻的红痕，没有血。她有点拘束地把手藏到身后，拧着眉，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听得挺清楚的嘛。”方悬无奈地摊了摊手，“织寒商留给我的，可不仅仅是那么一点东西。”

朱羽登时有点慌了，她呆呆地低垂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泪水在里头凝聚。

“……你别哭啊。”方悬沉默了一会儿，碰了朱羽的肩膀一下，“我又不是现在立刻就会死，而且也不一定会死嘛。”

“你刚还说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朱羽拍开他的手，眼泪终于掉下来。

……又是这样。

这个场景多令人眼熟啊。

她想起了自己在正明派监牢里的事，他们要自我牺牲的时候都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只是单纯地——告知她一声。

这一声后，她的一生也几乎都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