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开玩笑,我严肃地问你呢,你为什么要救我?”方悬撑着腰压着朱羽,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朱羽甚至感受到了他温热的鼻息。www.zhongqiuzuowen.com
她皱眉,这混球的气色的确有好转,至少不像方才那样像个死人了。
朱羽思绪混乱,转了几转后,又转回方悬提出的问题上。
为什么救他?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朱羽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低下头,眸中毫无波动,说话的语气平平而显得轻松:“也没什么啊,你让我救你,我就救咯。”
就好像两百年前,她第一次来到仙华镇,彼时她意气风发地位崇高,而那些凡人或嘶吼或尖叫或茫然或木讷,乌泱泱跪了一地,求她杀了他们。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但她不喜欢想太多,且她是个有求必应的神仙。
所以她就杀咯。
“听起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方悬很开心,他暂时放过了朱羽,把汹涌的杀意收了回去,“而且从语气听起来不是什么很美满的故事,哎呀,我就喜欢你这种拥有悲惨人生的人,深得我心。”
“正常人怎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朱羽斜睨他,“你这种疯子怎么可能突然就放了我,做了什么手段?”
方悬懒洋洋地靠着床,他随意地用手把头发拢起来,看得朱羽心里一颤:“也不傻嘛。我没做什么,只不过刚刚趁你心神松懈的时候种了一个契约罢了。不是什么会伤害你的东西,毕竟你救了我,我可不是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你打碎了我一个碗。”朱羽指向地上的碎片,又指指自己的唇,“你还轻薄我,还在我肩上留了一个牙印。”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能怪我。”方悬搭上朱羽的肩膀,声音甜腻柔美。
“你不要贴着我。”朱羽自认不是什么柳下惠,美色当前她可没这个毅力抵挡,有点不客气地推开了方悬,逃一样出了屋。
方悬他低垂着头,像树桩一样没有动静,忽的低低一笑,笑声还没完全停止,朱羽又从外边探了半个身进来:“你堂堂一个魔君,应该很有钱吧?”
“你要如何。”方悬起身。
“我要你赔钱。”朱羽露出狰狞的面孔,“倒掉我的药打碎我的碗,这可都是钱!”
方悬他当然没钱。
他虽然很富有,但他身上的确一点凡人的钱都没有。
“你不用吃不用喝不怕冷不怕热,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你要钱干什么?”方悬想不通。
“我是不需要,但这不是我的东西,是别人帮我买的,我没有付钱。”朱羽也有些为难,“你是不是被追杀才误入此地的啊?这四面八方都是结界,非化神或凡人不得进出,原来你当时都伤得那么重了啊。”
方悬从房里走出来,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他瞧着仙华山微微荡漾的花海,在阳光的照耀下碎成一粒粒金色的光斑。
他一屁股坐在朱羽脚边,满不在乎地说:“签了契约后我的寿元和你是一样的了,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不过相应的我死了你也会死。我亏大了!”
朱羽真没听出来他哪里亏了。
“你生得好看,应该多在太阳下走走。”她冷不丁地说,弯起腿和方悬并排坐,“你看你白得像个死人,不常晒太阳吧。”
“是啊,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呢就被你们名门正派的人追杀。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非得说我有什么阴谋诡计,舍了一座城的百姓就为抓我。”方悬弯眸笑道,他笑起来会露出两颗犬牙,少年的单纯爽朗扑面而来,尽管他不是这样的人。
朱羽挪开目光:“你杀人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魔族诶,你们三大派的人手里都不干净,何况我们。”
“我不是三大派的人。”朱羽纠正他的话。
他哦了声:“那你是哪门哪派的人?”
朱羽抱着自己的腿,她努力想了想,脑海里只模模糊糊闪过几个名词。方悬不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艰难又不确定地说:“我应该是耀族的人吧,我不记得了,我的家族已经覆灭好久了。”
耀族,覆灭。
方悬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耀族,他知道。这个两百年前鼎鼎大名的家族逃不过盛极必衰的命运,就像烟花一样,升至顶峰炸成一片绚烂的颜色,令人眼花缭乱。
接着,就成了尘。
“你想离开这个地方吗?”方悬戳了戳朱羽的脸,他挺喜欢逗弄这个傻丫头的,她的反应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很有趣。
朱羽拍开他的手,把头埋进了手臂里,声音沉闷地传出来:“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日日想夜夜想,就连做梦的时候都想着。”她偏头,目光幽幽,没什么情绪,“不过想了很久之后,我突然就觉得,其实这样也可以。”
“怎么就放下了呢?你的执念也太浅了吧。”方悬哈哈大笑,戳脸改戳头,朱羽蹦起来远离了他的攻击范围。
“你不懂!”她竖眉,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喃喃,“你不懂。”
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太长、太长了。
“我可以带你出去。”方悬含笑,“但是我想不到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救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白白让我受到性命威胁。”朱羽木然地看他一眼,“我若杀了你,说不定还能换个功劳,如果我再放低身段求一求他们,说不定就能出去了呢。”
方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完后,他整容,朱唇轻启:“你不会这么做的。”
朱羽挑眉:“何以见得?”
方悬搭上朱羽的肩,亲昵地用唇蹭蹭她柔嫩的面颊,在她耳边吐出气音:“因为你比我更清醒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不管你怎么做,你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朱羽觉得耳朵痒痒,她侧头,捂住了方悬的嘴,神情不变,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她不想听。
她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