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戴着眼镜?近视了?”
“没有。”
“难不成是在耍帅?”
“……”
“原来如此,你确实到那个年龄了呢。没事,不用害羞,青春期的男生嘛,妈妈懂的。”
鸣上悠推了推眼镜,决定以沉默作为回应。母亲权当他默认了,哼着调说着“眼镜系的人气不错”之类的话,嘱咐鸣上悠记得看家锁门,随后提着包去上班了。
鸣上悠看了眼时钟。现在是三月二十二日早晨五点四十分,此时家里只剩他一个人。父亲在昨晚吃完晚饭后就匆匆离家,母亲也因为工作缘故早早出门,今后想必也会是独处为主的生活吧。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鸣上悠回过头,发现一只长得像公文包的东西被狠狠掼在地上。它发出凄厉地尖叫声,不停嚎叫着“工作!工作!”,并不断蠕动着,试图挣扎脱出;但它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蓝色光芒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公文包”便化为灰烬,干脆地消散在空气中。
“辛苦了,伊邪那岐。”鸣上悠转过身。昨晚出现在他身前的非人存在放下手,乖顺地浮到鸣上悠面前。祂形似人类,身着黑色立领风衣,下摆悬着七枚卡扣,衣摆内侧则为深沉的红色。祂的头如同欧洲中世纪的头盔,也似机械化的焊接产物,层层叠叠,白得毫无生机。一圈白色圆环缠绕住头的上部,两条长长的银白色发带自此在祂身后延伸、几乎垂到膝盖下侧。紧挨着圆环的是祂那双无机质的金色眼睛——那里面没有瞳孔。祂的腿同样具有机械和神秘混杂的特点,如同义肢,好似踩着冰刀。祂紧握着一把长刀,看上去肃穆而沉重。
伊邪那岐没有说话,祂本就只会发出些拟声词。鸣上悠打量着四周:“这样一来家里应该没有那些东西了……”
会演变成这样,要从昨晚说起。
那时鸣上悠正琢磨着这个世界是否真实。若说虚构,能复现出整个东京乃至其中的居民,难度太高;他所见范围内,没有任何超出常识的违和感,仅有与印象不合的错位。鸣上悠觉得自己或许来到了平行宇宙,另一个世界的未来。这并非不可能,虽然原因未知。事到如今只能这么想了。
得出初步结论的鸣上悠打开窗户,感受着夜间凉风的吹拂。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这么放空过了。时间很快过去,午夜即将来临。零点这一时间点对他来说有着重要意义。或许是出于怀念,他一时兴起拿出口袋里的眼镜,那是他在战斗时必备的物品。时针稳定地走着,在零点来临之时,他戴上了陪伴自己一年的眼镜。
在视线清晰的那一瞬间。
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在距他只有三十厘米的地方,死死地盯着他。
“……伊邪那岐!!!”
黑色的人格面具猛然显现,长刀挥舞,那只眼睛被利落地劈成两半,发出滋滋的声响,逐渐溃散。
鸣上悠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尤其是眼前的人格面具,陷入沉思。
虽然旧时的经验不一定在新世界通用,但能在「现实」中召唤出人格面具,还是令他大为惊讶。
说到人格面具,就必须得提及“深夜电视”。在八十稻羽,他曾经生活一年的小镇,有一个都市传说:在下雨的夜晚关闭电视电源,等到深夜十二点时,电视屏幕上便会出现自己命中注定的对象。事实上,电视屏幕上的确会出现影像,但那并非所谓的命定之人,而与发生在稻羽市的“连续杀人事件”有关。出现在深夜电视上的人,将会在下一次起雾的时候被杀。凶手采取的手法也十分惊人:他不用亲自动手,只需将受害者“推进电视”。在电视内部,还存在着一个世界。在那里有着无数游荡的「暗影(shadow)」,它们奇形怪状,在现实中起雾、电视中雾散去的日子里会变得异常狂暴,将被推进电视的受害者杀害。而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能使用「人格面具(persona)」的人。鸣上悠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最初召唤出来的,正是拥有日本诸神之父之名的人格面具,「伊邪那岐」。
……但是。
只有在电视中的世界,才能召唤出人格面具。
在原本的世界中,应当是这样的。
耳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鸣上悠转头,发现墙上正浮现出几只咕噜噜转动的眼睛。伊邪那岐又是一刀,将它们斩灭。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是什么?一般来说现实里不会有这些东西存在吧?
而且、它们给他的感觉,颇像暗影。
墙角冒出一只长得很像青蛙的东西。这次鸣上悠没急着消灭它,而是先摘下眼镜。伊邪那岐和青蛙的影像都消失不见。他再度戴上眼镜,发现青蛙已经在伊邪那岐的刀下瑟瑟发抖。
虽说程度有差别,但连“戴眼镜才能看清楚”这一点,都和电视中的世界相似。
难不成这里其实是电视中的世界?但真的有人的思维能塑造出如此庞大的环境吗?鸣上悠再度陷入疑惑中。
谜团太多,看来明天得出门实地考察了。
暗自决定下来,鸣上悠打开房门,往楼下走去。
在那之前,先把家里的这些东西消灭吧。现在夜深人静,不好发出太大的声音;但至少得把能够轻松解决的部分解决。
思维回到现在。鸣上悠又一次走遍了家里,确定了没有那些异物。他松了口气,又看向伊邪那岐。伊邪那岐配合地看向他。
鸣上悠沉吟片刻,对伊邪那岐伸出手:“Change。”
什么都没有发生。鸣上悠收回手。果然,其他人格面具都无法使用。
鸣上悠曾经能使用非常、非常多的人格面具,一场战斗下来能换数十个。只可惜现在看来,他能运用的暂时只有伊邪那岐一个。
嘛,也不算坏。
“今后也拜托了,伊邪那岐。”
鸣上悠对自己的人格面具说。伊邪那岐的眼睛闪了闪,发出幽幽金光。
那么,接下来,是时候进行探索了。
鸣上悠暂且收回人格面具,打开家门。东京的暖风扑面而来,他锁好门,转身向外走去。
“新世界”的东京究竟是什么样子,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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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在黑板上划过。黑板上布满了无趣的公式,教师的声音也毫无起伏。本就是春天,正是令人犯困的时节。教室里几乎没有学生在听课,要么在睡觉,要么在交流。
“滋啦——”
课桌被踹动。男生黑着脸站了起来,而被他踢了一脚座位的女生也不甘示弱地起立。两人之间爆发出难以忽略的争吵。
“昨天不是说好的吗?你人在哪?”
“哈,你没来的次数也不少吧,事到如今知道指责我了?”
“我向来有正当理由!”
“这就是你屡次先斩后奏的借口?”
两人语气发冲,满脸涨红,看上去怒发冲冠。教师放下手上的教案,透过那副老旧的眼镜看着这两名扰乱课堂纪律的学生。班上的其他人也纷纷转移视线、看向站在教室中央,几乎要从口角矛盾发展成肢体冲突的男女。
只有一个人没有抬头。她缩起脖子,垂下头看着桌面,尽量降低存在感。
最先动手的是那个女生。她抬起手、狠狠甩了男生一巴掌。这一击开启了斗殴的序幕,男生不甘示弱地还击,把女生扇得一个踉跄、猛地撞到椅子。
“你竟然——”
“不是你先吗?”
两人扭打在一起。男生的体魄自然强于女生,因而这场扭打早在最开始就确定了结局。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所有人都在看着。
唯独那个从始至终没抬起头的学生,终于趴在桌面上,用手堵住耳朵。
“不要……”
她用细如蚊虫的声音、颤抖着说。
肢体冲撞的声音通过指间缝隙钻入耳内。她紧闭着双眼,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别再继续了……”
女生被打倒在地。她已经开始流血,露出愤怒而茫然的神色。男生抹了抹脸色被指甲划出的痕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活该。”
啪、啪、啪。
有人站起身来,慢慢地鼓掌。
那仿佛是一个讯号。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面向教室中央。所有人都抬起双手。
掌声雷动。
大家露出由衷的笑容。教师也举起手来,露出慈祥的微笑。唯独这时,他的声音才有了波动。
“好了、孩子们。”
他用略微奇怪的、有些卡壳的语调,这么说。
“很好的、争论。”
“愤怒、就该、发泄才行。”
“如同既定的公式、继续吧。”
教室里爆发出欢呼声。没人清除他们在呐喊什么、笑话什么;男生坐回自己的座位,女生则是躺在地上,随手抹去了血迹,眼神涣散。
在荒诞的滑稽戏中,唯独一人的观众痛苦地蜷缩起来。
不对。
这是,不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进行到第一个事件!
以前番长都是跑图时眼镜焊死,现在演变成了眼镜常驻。我坦白,是私心(
正在想今后要用什么武器,虽然最好的肯定是十握剑,但说实话十握剑的外观真的很……端正(?)
写到番长和伊邪那岐的互动时一边觉得“是不是有点自说自话”一边又觉得“可是互动起来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