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的天鹅绒房间。”
曾经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响起。那个老人用一如既往的音调、说出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台词。
“喔……又是一名具有奇特命运的客人呢。”
老人继续说着和他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话。
“您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伊格尔。”
没错、是这个名字。那个有着长长鼻子的老人,以及这个天花板、地板、摆设无一处不是蓝色的房间——这样啊,是梦境吗?
“这里是梦境与现实、精神与物质的狭缝……原本是只有通过某种形式订立了「契约」之人才能造访的房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那样的契约也在等待着您……”
“那么……首先,容我请教您的名字……”
他知晓这一流程。在这时说出名字,就等同于与他们签订契约。这一点同过去一模一样。一年前的某一天,他初次造访了这个房间。
如同那时一样,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鸣上悠」。
(①)
.
.
.
“即将到达,终点站,东京。”
电车播报的声音响起。靠在窗边的银发少年“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已经到站了吗?我睡得还真久啊。”他直起身来,目光转向窗外。电车正快速行驶着,将白色的游云抛在身后。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景色的流动,过了半分钟才缓过神来。他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东西,预备下车。
东京,毫无疑问的大都市。离开一年之后,自己终于回到了这里。
少年看着对面窗户上映出的自己的模样:身形高挑,有着一头柔顺的银色短发,眼睛则是更深一些的灰色;穿着一身黑色立领制服,散发出过分冷静的气息,带着莫名的余裕感。
“列车到站,终点站,东京。”
车速慢了下来、最后妥当地停止在既定位置。少年移开目光,提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走下了列车。
一年以前,因为父母出国工作的缘故、他被迫前往某个乡下小镇生活。他居住在舅舅家,并转学到当地的八十神高中。在那里,他度过了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惊险的一年,那也是对他而言最为珍贵、最为重要的一年。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终于在今天早上与伙伴告别,踏上了回东京的列车。
回家了,啊。
他走出车站,被耀眼的阳光刺得微眯起眼来。耳边传来汽车行驶的声响,人声鼎沸,肉眼可及之处尽是高楼大厦,广告被投放在大屏幕上,试图吸引行人的目光。
久违的大都市。
……不过,只是一年没见,东京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提着行李上了巴士,在座位上坐下。此时本应对再见父母怀有激动或者不安的心理,但他却有别的在意的事。
东京,是不是变得太多了?
他看向外面的景色。之前自己也是在这个车站上车,那时的东京远没有这么——这么发达。虽说都市发展快是很自然的事,但如此程度的变化,未免太超过了一点吧?
“笨蛋,你填错啦!2017,2017啦!”
“诶——”
“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怎么还记不住!”
身后传来两名高中生的声音。他身子僵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不会吧。
他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2012年3月21日,没错。
他松了口气,把手机合上。看来那两个人口中的“2017”并非指代年份——
“说起来,今天《四重奏》放送最后一集呢!”(②)
“呀,2017开年就有这么好的剧看,真不错啊!”
这下无法当作口误了。他再度打开手机,上面依旧写着2012年。
“现在还有人在用翻盖手机啊……”小声的吐槽被他听到。翻盖手机原来已经过时了?他按下几个键,给自己在八十稻羽市的伙伴拨号。漫长的等待音响起,直到电话那头响起提示音,他才挂断电话,表情严肃。
“明明看上去很时髦。”吐槽依旧继续着,他沉思几秒,选择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
“喂,悠~?”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他松了口气,开口:“妈妈。”
“好久没见啦,悠!怎么样,现在应该已经到东京了吧?怎么样,久违地回到大都市的感觉?和八十稻羽那边完全不一样吧?”
“啊,不……”
“快到吃饭时间了,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爸爸给你买回来?还是说我自己做?”
“晚饭的话我做也……”
他拉远了些距离,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容。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活力四射,这多少令他安心了些。不过她兴奋起来的时候很难插话,这点有些难办。(③)
好不容易找准了机会,他问道:“对了,今年是哪一年?”
“嗯?在做脑筋急转弯吗?问题太简单了哦?今年是2017年。你已经17岁了。”
“……”
连生日都从1994年变成2000年了。所以,自己已经脱离上个世纪,成为千禧宝宝中的一员了?
“的确是2017年没错?”
“这件事需要怀疑吗?”
“啊,因为手机上……”
“对了,你之前是带着翻盖手机去的吧。我给你买了一台新手机哦,这个年代还用翻盖手机,太跟不上时代了。”
我觉得是时代擅自往前进了。不,还是我不小心漂流进河流的下游了呢?他这么想着。这样一来,现在是“2017年”这件事,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了。然而,自己的手机依旧显示着「原本的时间」,同伴们也联系不上,这让他相当在意。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所谓的时空穿越吗?为什么是他——
视线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扭曲,轻微的震动感在中断后传来。车依旧在行驶,只是此时的载具,已经不是那辆巴士了。
“看来您又遇到了难题。”
穿着蓝色制服的女性这么说。她坐在蓝色沙发的一侧,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那如同冰雪般雕刻华美的容颜上带着些许微笑。
——天鹅绒房间。
这里绝非现实的场所。说到底,他坐的巴士远没有这么高级。轿车缓缓在未知的领域中行驶。之前那位长鼻子老人不见了踪迹,只有玛格丽特一个人坐在那里。此前的梦境浮现在脑海。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回忆,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玛格丽特。”他唤出女性的名字,而对方向他点头致意,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该说好久不见吗?「鸣上悠」。”
“昨天才见过。”
“这点无法否认呢。”玛格丽特点点头,“不过,您现在所处的环境相当混乱。原本的时间,究竟能否作为参考呢?”
“这是怎么回事?我似乎前往了未来——”
机会难得,鸣上悠问道。
“谁知道呢。所谓的未来是否是真实的未来,而回忆中的过往是否切实存在。”
玛格丽特又开始说些玄妙的话。这或许是这间天鹅绒房间的特色:神秘、未知、难解。天鹅绒房间中的人,从来不会说太过直白的话;模棱两可,意味不明,在听到的时刻从来无法完全知晓,这就是他们措辞的特点。坦白说,挺伤脑筋的。
“您再度来到这里,想来新的考验也将在您面前展开吧。”
“新的考验……”
“曾一度解决过危机的您,再度同未知的风险相遇,真是让人感叹。”
“未知的风险是什么?还有,我的同伴们现在联系不上了!”
“嘛,在混乱的现在,联系被截断也是常见的。”
这让鸣上悠感到不安。玛格丽特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说:“不过,还请放心。一度经历过考验的羁绊,是不会轻易地消灭的,这点想必您深有体会。只是,人与人之间总会有相隔甚远的时候。”
“……我会再次见到他们的。”
鸣上悠说。他的表情大约取悦了玛格丽特,她微笑着点头:“那也是我所期望的。”
“世界上所有的‘平和’都是短暂的。一些轻微的扰动,看似好不重要的变更,就能使湖面泛起长久的波澜。”
“您是拥有「不羁」才能的人。面对崭新未知的前景,您会怎么做呢——我对此满怀期待。”
意识开始模糊。在脱离天鹅绒房间之前,鸣上悠最后想道——
……结果什么都没告诉我啊?
“悠?悠?”
电话那边传来母亲担忧的声音。鸣上悠回过神来,应声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智能机就这么厉害吗?为了这个走神,悠你还是孩子嘛。”
“本来就是吧?”
“高中男生一般都会否定吧?”
鸣上悠正经地回复着,脑子里还在思考刚刚的事。错乱的时间,失去联系的伙伴,以及天鹅绒房间……一切都脱离了正轨。是因为昨天和「那家伙」战斗了的缘故吗?但祂最后明明被完美解决了。不,仔细想想,从玛格丽特的话判断,这或许并非旧时危机的延续,而是全新危机的开端。
本以为生活已经回归平静,没想到只是另一场波澜的起始。意识到这一点,鸣上悠不禁叹了口气。
“叹气的话会秃头哦。”
“真的吗!”
新时代的巴士,载着少年缓缓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①参考游戏内文本
②查2017年时发现本剧恰好在这一天放送最后一集。本人没看过该剧(对不起)
③母亲具体的性格和形象似乎没有官方说明,此处为本人擅自设定
本章感想:玛姐说话真的很谜语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