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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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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布里艾尔被卡斯托尔带回来后便发了高烧,加上她此前累积的疲劳,她昏睡了整整两天才醒,等到退烧醒来后,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卡斯托尔交代了阿帕托照顾她,自己随后去了书库。阿帕托此前已经按她的要求将亚布里艾尔的那些草稿都收集了起来。

几个月的研究,一切从零开始。由于没有权限亚布里艾尔无法使用观测站的电脑,但她没有气馁,收集了她能找到的所有书写材料,硬是靠着两只手将公式写了出来。

亚布里艾尔的草稿写得很潦草,而且里面加了不少她临时的想法,结果公式也越写越飘。卡斯托尔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就站到了一旁的白板前,开始重新推演亚布里艾尔的思路。亚布里艾尔的档案她早就看过了,所以她很清楚亚布里艾尔的专业领域,但在亲自读到这些草稿、看到自己在白板上的推演时,医生沉默了半晌。

“阿帕托,她的情况怎么样?”

“半个小时前醒来一次,刚刚又睡着了。”

“我知道了。”

卡斯托尔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开始一张一张地整理起那些草稿,向来总是很平静的脸上,微微地露出笑意。

一种莫名的兴奋让卡斯托尔说不出的愉悦。

——棋逢对手。

从心底升起的这股喜悦,让她的手都有点抖。

在车里的交锋、在满地的草稿里,卡斯托尔开始理解亚布里艾尔了。

资料里毫无感情的文字只写出了亚布里艾尔的一部分情况,也是组织最关心的——这个人对于组织是否有用处。

但档案遭到过修改,亚布里艾尔被视为于组织毫无用处的人。

她毫无亮点的过往经历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不像以往被带入组织的那些人,都是属于在各自的领域前程远大的那一类,其中还不乏少年才俊。

亚布里艾尔却并不是这样。

她此前的生活虽不能说浑浑噩噩,但确实平淡乏味。她头脑里的那些闪光几乎都被繁琐的日常盖住了,成为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那场空难,她的这一生,恐怕就会在那一眼望得到头的重复中度过。

想到这一点,卡斯托尔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堵住了心头。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抿了几口。

人生的遭遇虽不能说完全没有奇迹,但这个世界是被一种巨大的惯性在推着前进。因此,不同的人生之间并不是全然的平等。

有些人抓住了机会、自己足够的努力,最终就翻出了围墙。

有些人尽管抓住了机会,自己也足够努力,可是总会有一些意外的状况,让以往的付出前功尽弃。

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就会更加向往那片蓝天。

亚布里艾尔是否看过那片蓝天,卡斯托尔并不知道,但她知道亚布里艾尔还有飞翔的能力。

不过,她也好奇,亚布里艾尔飞翔的能力,是怎么得到的。

想起此前阿帕托报告的事情,卡斯托尔又莫名的喜悦。

亚布里艾尔说得对——

她这个全科医生确实也懂得心理学,包括机器人心理学。

亚布里艾尔重新起来已经是一周之后。

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虽然主要是阿帕托在照顾她,但卡斯托尔其实每天都会来看她的情况。

那位“全科医生”没说谎,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大夫。

除了发烧之外,她还为亚布里艾尔诊断了近来腰背出现的问题,制定了调理身体的计划。

烧退病愈后的第一天,亚布里艾尔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大清早去茶水间读书,但是去了书库。

她此前呆着的那间阅览室里放着她几个月来的研究材料,可现在那些草稿已经不见了。室内已经收拾过,不见一片纸头。

可亚布里艾尔还是不死心地翻找了一个小时,一无所获。

她无力地抚着额头,无可奈何、愤怒……说不出的情绪就这样涌了上来。

一直都是这样。

她努力地拼命前进,但总是会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往前一步的时候就将她拖回去两步。

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她几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心里只有这句话。

睁开眼想寻些东西砸一下出气,但这里收拾得太干净,什么都没有。

涌上脑门的血液让亚布里艾尔一阵晕眩,她无奈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高跟鞋的声音稳稳地传来。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亚布里艾尔很清楚卡斯托尔不喜欢她这种随便的样子,但她真的不想动。

脚步声就在她面前停住了。

亚布里艾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像往常那样,卡斯托尔抱着双臂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

“我等下再去检查库房和设备,现在时间有点早。”亚布里艾尔咕哝着说。

卡斯托尔优雅地在她身边坐下来:“那个不急。”

“……”亚布里艾尔平息着自己的愤怒,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话:“都被收拾了,连张纸片都没留下。”她说得很随意,一股认命的感觉。

“我让人收拾的。”卡斯托尔说道。

亚布里艾尔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先把那些训练做完。”卡斯托尔说道。

眼下两人同在沙发上这副光景实在有点荒唐。

亚布里艾尔是毫无形象地摊在沙发上,只差连脚带鞋架到茶几上了;而卡斯托尔却是坐得规规矩矩,双腿并拢,腰背挺直。

看着卡斯托尔把目光转过来,亚布里艾尔淡淡地说:“腰背不舒服。”

“你的腰椎有些问题。”卡斯托尔说道,回过头看着她:“从今天开始我会给你治疗。”

“……”

“你如果要继续研究,就必须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卡斯托尔声音平稳,从医生的角度审视着身边这个黑发女人:“你的脑袋如果装在这样一副身体上,那么,还没有得到最终答案,就会先宕机了。”

这个比喻……

亚布里艾尔本想反驳卡斯托尔,但还是闭嘴了。

“为什么是‘卡斯托尔’?”

卡斯托尔侧目。

“跟你为什么是‘亚布里艾尔’一样。”

“哦……”

亚布里艾尔收回视线,嘴里喃喃低语。

“……卡斯托尔被林叩斯的剑刺透胸膛,轰然倒地,丧命于意外之伤……”

卡斯托尔坐在她身边,听见了她的声音,一会儿之后,她眉头微皱:“岁时记……?”

黑发的女人声音慵懒:“是的……奥维德的《岁时记》。”

“那你有什么高见?”卡斯托尔饶有兴致地问道。

“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双子座。教授,您的姓氏挺特别的。”

“我没想到你的学识这么渊博,博士。”

“那还比不上您,教授。”

“所以,你是打算继续作为‘亚布里艾尔博士’呢?还是想回到那一天?”

“这个问题不是由教授您来决定的吗?”

卡斯托尔闻言微微一笑:“那么,有个小小的任务给你。”和往常一样,那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亚布里艾尔不发一语,黑眼珠就这样盯住了她。

阿帕托送来了卡斯托尔交代过的资料,同时还为亚布里艾尔配置了需要用的设备。

亚布里艾尔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看了一眼。

“亚布里艾尔博士,这部终端机将交由您使用,请您认真完成任务。”

言下之意,别做其他有的没的。

亚布里艾尔懒洋洋地,拖开椅子坐了下去。

她并没有忘记卡斯托尔最初说过的话,她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资料在一个光盘里,亚布里艾尔开机,将光盘放进去,看了一会儿,嘴唇抿得紧紧的。

“怎么样?”

卡斯托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亚布里艾尔的目光黑沉沉的。

“你看不出来吗?”

“所以我才要问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在开发那种可以独立行动的智能AI时,你认为系统需要什么保护措施?”

“你们的AI可以独立行动,但即使是这样,它们也还是有主人的。”

卡斯托尔一笑:“是的。”

亚布里艾尔沉着脸:“所以,它需要一个识别命令的系统。”

“人类给予机器的指令是清晰的,但DN1165拥有独立的意识,所以,它可以自行判断主人的命令是否可以执行。”

亚布里艾尔看着眼前的女人,一会儿后她站了起来,眼神锐利:“所以,这是一个反向的系统,是为了剥夺独立的意识——这是个控制极。你们打算如何使用?”

“是的,博士。你说得对,这是一个控制极的系统。”卡斯托尔没有否认:“它可以作用在人类身上。这一类的研究,我相信你不会陌生,人类脑机接口的研究很早就开始了。对于很多特殊病人而言,利用神经工程的手段将损坏的神经系统重新建立起来,可以让某些失去视力的病人重新看见世界、失去行动能力的病人也可以再次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那些是为了帮助他人,而不是像你说的,为了控制。”

“说得对。”卡斯托尔面色不改:“那些技术,是为了帮助他人。但是,你应该也很清楚,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就像你说的,医生的手术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那些技术继续发展,终有一天也会出现这样的控制极,而且这些伦理问题早已经有人预见到,我们只是先行一步,开发了这个技术。”

“……”亚布里艾尔一语不发。

“这个控制极使用的技术,是从DN1165那些量产型号上来的。原本是为了防止它们因为自行判断主人的命令不可执行而拒不执行命令时,强制切断它们的意识,使他们服从主人的命令。虽然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但作为保险手段它不可不存在。”卡斯托尔继续说道,并不在意亚布里艾尔的脸色:“不过,控制人类的心灵与控制机器两者完全不同。人类的意识是一种精神活动,要干扰人类的精神活动,除去这种手段之外还有很多方法。但这个控制极可以重新训练人的心灵。”

“通俗地说就是改变人的想法。”亚布里艾尔说道。

“是的,而且是永久性的。”

“你们想将人类变成傀儡?”

“有人这么想。”

亚布里艾尔绷紧了脸。

什么叫“有人这么想”?

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她并没忘记自己和卡斯托尔是什么立场。

“现代的人类早已经失去了思维能力,这个控制极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亚布里艾尔冷哼一声。

“为什么这么说?”卡斯托尔问道,她不清楚亚布里艾尔的想法,所以她决定听听。

亚布里艾尔冷冷一笑,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身后的卡斯托尔:“科技随着时代发展,人类已经被自己发明的那些技术困住了思想。便利的渠道带来了大量的信息,人类的大脑不堪重负。而由于获取信息过于简单,使得不管男女老少都懒得自己去思考……只需要几个装模作样的人,移花接木几段视频、文字,甚至只要几张图片,讲上几句话,就能让那些因为沉迷于这些技术所带来的便利,而失去判断能力的人振臂高呼。普通的人们以为自己看到了‘真相’,传播‘真相’的人认为自己传的就是‘真相’,却不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八个字早就不靠谱了。人们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可以不被卷进去。但事实上不管清醒与否,所有的人早就被卷入这其中动弹不得。”

卡斯托尔垂眸,冰蓝色的眼睛映着坐在眼前的这个人:“那你呢?”

亚布里艾尔看着她。

“那你呢?”卡斯托尔嘴角微微一翘,“你认为你清醒着吗?”

“我吗?对于外界我早就是个死人了,清醒不清醒,又有什么关系?”亚布里艾尔回答道。

“我知道——但是,你却和那些处于浑沌中的人不一样。”卡斯托尔转身靠在亚布里艾尔的桌边,看着她那双黑眼睛光华流转追着自己的模样看过来,“你不在意自己清不清醒,但你已经清晰地表达了你的愤怒。”

“所以你还有什么见教?”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来解析这个控制极。你比我更清楚,这个技术与精神控制那一套相比,是更加安全的方法。我不否认大多数研究者会恪守科技伦理,但人类终究只是人类,研究者也是人,当权力压制下来时,总是会有人屈下双膝,我们需要以防万一。”

“教授,你说的话真是有意思——你们的实力已经将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远远甩在了身后,你们有什么需要防备的?”

“人类。”卡斯托尔的回答让亚布里艾尔一阵惊愕。停了一下,她看着瞠目结舌的亚布里艾尔:“所以,博士,开始你的工作吧。”

亚布里艾尔面色不善,但她还是转过身,开始了工作。

卡斯托尔看着她开始对控制极技术进行逆向解析,便起身离开。

“亚布里艾尔博士。”走到门口的时候,卡斯托尔停下脚步,而听到她的声音,敲击键盘的声音也停止了。她继续说了下去:“保持着清醒的良知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那你呢?”

“我需要一面镜子。”

亚布里艾尔愣了一下,她明白了卡斯托尔的意思。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卡斯托尔离开了,而亚布里艾尔则开始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阿帕托一直在等候卡斯托尔。

“之前那些线索,有新发现了?”卡斯托尔在办公室里坐下来,一边问道。

“那次实验的大多数实验标本都被毁灭了,但是我们发现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标本的数量有误……我们倾向于认为,当年的实验有实验体逃脱了。”

卡斯托尔的呼吸突然迟滞:“逃脱的实验体,知道是哪一个吗?”

“与丽玛博士有关。”阿帕托将一个小小的存储器交给了卡斯托尔:“还有,塞伯罗斯总监已经明确命令我们暂停对这次实验的追查。”

“我知道。”卡斯托尔接下了存储器,“这些事我会处理的。对了,阿帕托。”她拿过自己的平板,点了几下,一旁的打印机开始工作,不一会儿几页纸的表格就打印出来了。卡斯托尔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交给了阿帕托:“亚布里艾尔的腰椎不太好,这是我制定的医疗方案,从今天开始你要按时给她进行按摩治疗。她的情况还不算严重,不需要使用药物,但是,不能让她整天坐着不动,你必须监督她进行适当的锻炼。另外,每天巡视结束之后,你必须帮她做小腿拉伸,巡视观测站需要长时间站立和走动,站立太久会因静脉曲张导致肿胀,长时间走路不做拉伸,会导致她小腿的肌肉僵硬。”

“属下明白。”

“好了,你下去吧。”卡斯托尔点点头。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卡斯托尔微微垂下头,又走到一旁的书柜边,拿出了装订好的那两册草稿。她没还给亚布里艾尔,还一直在琢磨。

推演这个草稿里那些公式,好像成为卡斯托尔的日常乐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的诗句摘自李永毅先生翻译的《岁时记》第五卷,第2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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